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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卷 賞月宴 文 / 緩歸矣

    「郡主瞧這衣裳可好?」芷玉捧著一件雲霏妝花緞織彩百花飛蝶錦衣問。

    馬上便是賞月宴,林瑾衡房裡也熱鬧起來,重華長公主要在今天隆重推出她的嫡長女,早下了令要他們好好打扮林瑾衡。務必要做到讓人眼前一亮。

    林瑾衡玩著九連環隨意的抬眼一看,被那色彩晃了眼,嘟囔道:「眼睛都花了。」

    「郡主這年紀合該穿的鮮艷一些。」齊嬤嬤在一邊道:「配上團蝶百花煙霧鳳尾裙最好不過。」

    林瑾衡嘴角微抽,這麼多花啊蝴蝶啊,待會兒站在那保不準被人當成背景了。不過這也是吐槽罷了,貴族女子的流行趨勢就是,衣服款式和花紋越繁複越好。

    重華長公主進來瞅見女兒花團錦簇的模樣笑逐顏開:「早該這麼打扮,往日裡我與你做了這麼些衣裳,好些沒穿過就穿不下了。」

    林瑾衡嘀咕:「穿這些衣裳照鏡子,我都覺得自己在花園裡。」

    「這豈不是更好。」選了一朵雕的活靈活現的玉花插到頭上的小包包裡,看著女兒粉雕玉琢的小模樣,滿意的不得了,攜著她的手道:「差不多也該過去了。」

    賞月宴擺在湖心小島上,天色微暗,但是小島上卻是亮如白晝,各式燈籠懸掛,讓人恍惚間覺得是元宵節到了。

    林瑾衡跟在重華長公主身邊收了一大堆的見面禮之後終於被打發:「你們小姑娘家自去玩耍。」

    這次賞月宴上各位夫人也只帶了自己的女兒過來,想著公主府四位少爺都沒有定親,重華長公主未必沒有選媳婦的意思,於是不約而同把女兒打扮的花骨朵一般。賞月宴差不多該稱賞花宴了。

    因此林延意林延愈雖是在自己家也不能來湊熱鬧。林延意向來對這些沒興趣,倒是好動的林延意坐在院子裡頻頻朝著燈火闌珊的湖心島張望。若不是林延意坐在一邊看著他,只怕就要偷跑過去。

    大姑娘被重華委派招待年紀較大的姑娘,這些人也差不多是她日後出嫁要接觸的人群。那些小姑娘就由林瑾衡款待。

    「衡妹妹,我們去瞧螢火魚。」這是迫不及待的莫馨蕊,這一天她盼了許久。

    林瑾衡發現躍躍欲試的女孩還不少,她嚴重覺得這魚是被神化了也許是她看慣了的緣故。

    本就在湖邊置了一塊地方作為賞魚賞月之所,林瑾衡便帶了眾人過去。

    「這些碟子倒是好看。」周穎看著案幾上花朵狀的碟子忍不住走近道,小女孩對這樣的東西總是歡喜的多。

    「這是向日葵?

    「你看這是荷葉!」

    ……

    小女孩嘰嘰喳喳。

    周穎邊問林瑾衡:「這也是從福建帶回來的新鮮玩意,你還藏著其他好東西不成,快拿出來讓我們看看。」

    周穎是恪郡王嫡女,恪郡王與重華長公主關係要好,郡王妃又曾是重華的伴讀。兩人之前早就見過,也都得了各自長輩的叮囑可以深交,現在說起話來自然親近的多。

    林瑾衡看著楊婉月,微笑道:「這是婉月姐姐畫的樣式。」他們只是盜版或者說是跟風之作。

    國公府有一位守孝的表小姐,靈氣逼人,知道的人不少,但是見過的人寥寥無幾,又見林瑾衡待她頗為親近的模樣,俱是有顏色的誇讚了幾句。

    「楊姑娘真是多才多藝,讓我等慚愧。」說話的是一名杏臉桃腮的女孩,林瑾衡恍惚記得是大皇子還是幾皇子的女兒。她一出口,眾人竟是不約而同停了下來。

    她身邊一個女子接道,「不過是奇技*巧罷了。」

    一些人很捧場的笑了出來。

    林瑾衡瞥一眼,這幾個女孩都是圍在最先開口的女孩身邊,隱隱有以她為首之勢,不過也不能由著人家在她的地盤上埋汰她表姐。

    「畫畫也是奇技*巧嗎?楊表姐畫了一些樣式,瞧著歡喜便讓人燒了出來。我之前畫了小動物樣式的點心,也讓廚房做了出來,那我這樣也是奇技*巧嗎?我聽說京中的姑娘喜歡自己描繪衣服首飾的樣式,讓人做出來,這也是奇技*巧?」林瑾衡一派天真的三個反問,把京中貴女都攏了進來,只要不是傻的,誰敢說奇技*巧。

    一邊是大皇子的嫡女,皇帝至今都沒有分封諸子,周瑤身份遠不及林瑾衡這個郡主,但是大皇子卻是呼聲很高的太子人選。

    一邊是重華長公主的嫡女,誰都知道重華長公主有多受寵,昨天毅勇候劉三姑娘的賜婚已是人盡皆知。

    這樣毫無徵兆的賜婚,賜的還是這樣的婚事,都道太后這是成心噁心毅勇候府,太后歷來不理事,如何會和毅勇候府過不去,眾人馬上想到林延恩。

    知好色而慕少艾,誰沒這個時候,只要不過了尺度,眾人都是很寬容,只是劉三小姐有點踩線了。

    妄圖挑戰世俗規矩的人一般都不會有好下場,不過劉三小姐這一跤跌的有點狠。誰讓她選錯了人呢?

    這也讓一些因為重華長公主久不在京而生了怠慢心思的人重新開始掂量衛國公府和公主府。

    誰也不能得罪,誰也不敢得罪,乾脆兩不相幫。

    「哎,你看那條紅色的魚,好大啊!我看著有六七寸長。」周穎指著不遠處的湖面道。

    幽暗的湖面下,發著紅光的魚,吸引了一群十歲左右的小姑娘的目光,反正所有人都只顧著看魚去了。剛剛的事情自然也隨風消散。

    楊婉月走到林瑾衡身邊,低聲道:「剛剛真是謝過表妹。」

    「自家姐妹何必客氣。」

    「今天即是賞月,不如咱們就來以月為題作詩。楊姑娘如此多才多藝,想來詩詞也不差。」周瑤褪下一串手珠道:「今兒個我便拿這串手珠做綵頭。」

    周瑤跟班一號道:「我拿這手鐲做綵頭,湊湊熱鬧。不過自然是比不上阿瑤的手珠,這可是南海珍珠,是大皇子專門派人去南海舀來給阿瑤的。」說著把一支水綠的鐲子放在手珠邊上。

    周瑤唇角微揚,她是大皇子嫡女,母妃與大皇子伉儷情深,連帶對她這個女兒也是寵愛萬分。

    周瑤跟班二號道:「滿京城都找不到這樣剔透的珍珠了。我就拿這枚胸針做綵頭。」又添一樣。

    其他貴女自然也不能露怯,紛紛摘了身上的首飾添彩。不到一刻鐘,案幾上已是有了一堆珠寶首飾,能帶出來見客的都不是凡物,好些人都是瞧得躍躍欲試。

    林瑾衡看看楊婉月,正要開口。

    楊婉月褪了手上通體晶瑩的紅玉手鐲,放在一堆首飾之間,也是毫不失色,一看就不是凡品,一些以為她寄人籬下,手頭寒酸的人但是去了幾分輕視。

    得寵不得寵,其中差別大了去了。

    鎮定自若道,「略懂一二,不敢在各位姑娘面前班門弄斧,不過是湊趣罷了。」

    周瑤見她如此,心下更恨。自從知道大皇子曾經想求娶林蘭之後,周瑤就對未曾蒙面的楊婉月十二萬的厭惡。

    林瑾衡見楊婉月胸有成竹,放了心,派人去取了紙墨筆硯,眾人都是或擰眉沉思,或筆走游龍。

    林瑾衡和幾個小的都是出了綵頭卻是沒有參加,她們年紀太小不會作詩也不會有人笑話。

    其中年紀最小的楊婉月理所當然的引人側目。

    林瑾衡有點兒慚愧,這就是差距,不過她也沒打算改變,自己這樣也挺好。才女不是容易做的,楊婉月苦讀不綴的時候她正在玩耍,如今她比自己優秀才是正理。

    「那些詩啊詞啊,我最是頭疼,讓我寫這玩意兒還不如讓我騎馬射箭來的痛快。」周穎寫完之後,坐到林瑾衡身邊抱怨。

    林瑾衡也做頭痛狀:「我跟穎表姐一樣,若是得空我們一起玩。」她對騎馬射箭也明顯比琴棋書畫這些有興趣多了。

    周穎立馬點頭道:「好啊,明兒個如何?」

    這個姐姐真是雷厲風行,不過她喜歡。「明兒個要上閨學,三日後下午方有空,穎表姐可得閒?」要上課的孩子傷不起。

    周穎閨學寬鬆,上不上就是她一句話的事情,便道,「那到時候我來找你。」

    「你們在說什麼,到時候如何?」

    「我們約好了找時間騎馬射箭,莫表姐可要一道玩耍?」林瑾衡問。

    莫馨蕊神色猶豫了一下才點頭道:「好。」

    三人坐在一角你一言我一語的閒聊。那邊詩也做得差不多了。

    為了公平公正,最後都是讓人謄寫一遍並且去掉姓名之後才讓眾人鑒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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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婉月撥了頭籌?」老太太轉著手中的佛珠問道。

    胡媽媽喜滋滋點頭道:「表姑娘采斐然,章做出來誰不說好。」

    老太太也是露了笑意,楊婉月雖是國公府表小姐,但是到底父族不顯,底氣難免不足,還好自己爭氣,有一個好名聲,將來也能說門好親事。

    胡媽媽覷著老太太的神色,笑著奉承,「到底是老太太您**出來的。」

    「是這孩子自己爭氣,不用我說就會用功,若是妙兒有她的一半乖巧,我就喜得拜佛了。」老太太歎一口氣道:「當年若是靈兒嫁過來,我就不用像現在這般操心了。倩兒是教不好妙兒了,我要趁著妙兒性子還能掰過來,養在自己膝下,和婉月朝夕相處,多多少少也能學上幾分。」靈兒是劉家嫡次女的閨名,胸有城府,內有溝壑,只是因著當年一些事情,沒能嫁進國公府,否則她何必這樣為小兒子操心。

    胡媽媽也是忍不住黯然,但還是勸慰道:「劉家已有起勢,表少爺年少有為,日後定有夠支撐起劉家的門楣。」表少爺便是老太太的侄孫子劉璋,劉老太爺是個沒出息的,生個兒子也是沒能耐的,唯獨生了這麼一個好孫子,猶如曲星轉世,模樣和才華像極了劉尚書。全家疼得如珠如寶,就等著他重拾祖宗榮光。

    「璋兒是個有才的,只是哪怕他明年中了狀元又如何,在朝為官少不得要人扶持,劉家是沒人了。」劉家的姻親除了林家其他都是拖後腿的。

    「國公爺和二老爺定然會照顧表少爺,表少爺入讀國子監不就是國公爺幫的忙。」胡媽媽開解老太太,老國公爺和老太太相敬如冰,不願意搭手,但是國公爺和二老爺願意幫襯母族,這便夠了,以兩人的年紀至少能夠幫襯個二十年。

    老太太垂了垂眼皮道:「別人不知道,你還不知道,老大和老二從來沒在我膝下養過一天。對我這個母親是孝順但是對劉家能有多少感情,還不如宋家呢?何況他們自己都是兒子好幾個,就是幫襯那些庶出兄弟的子嗣也不會大力培養劉家的孩子。

    而且若是我去了,就更加不會扶持劉家。老六媳婦又是個沒能耐的,指望她幫襯娘家,到時候不是娘家替她收拾爛攤子就好了,兒孫都是債啊!」

    胡媽媽慌亂道:「老太太身子康健,定然長命百歲。」

    老太太一哂:「你少拿好話來哄我,活到一百歲那可不就是妖怪了。」

    「哪裡是妖怪,那是神仙。」

    「你這老貨!」老太太笑罵。

    「不好了,不好了,老太太,表姑娘掉進水裡了。」丫鬟人沒出現,驚慌失措的聲音就傳了進來。

    老太太霍然起身,臉上一片雪白,「怎,怎麼了?」這可是女兒在世上唯一的骨血,要是有個三長兩短,她哪裡有顏面下去見女兒。

    胡媽媽急忙扶住身子不穩的老太太,連聲催問報信的丫鬟,「到底怎麼了,說清楚,表姑娘現在哪裡?」

    跪在下面的丫鬟戰戰兢兢道,「表姑娘和眾位姑娘觀魚的時候,不慎落了水,很快就被救了起來,現在公主府上。」

    老太太半顆心落回了肚子裡,但是還是連聲道,「去公主府,去公主府,我苦命的月兒,怎麼會落了水,讓我知道是哪個使壞,看我揭了她的皮。」

    胡媽媽馬上命人準備轎子。

    ###

    重華長公主聽聞老太太來了,眼中滑過一絲不耐,「表姑娘如何?」

    江太醫捋著鬍鬚道,「救上來及時,只是喝了幾口湖水,好生睡上一天,便無大礙。」落水的人,只要上來的時候,還有氣就出不了事。

    重華點點頭,「等會你仔細和老太太說了。」她去說,老太太只當她不拿楊婉月當回事兒。

    重華摸摸懷裡林瑾衡的臉,涼的很,心疼道,「可是嚇到了?讓太醫看下?」

    林瑾衡搖搖頭,「我沒事。」

    「婉月」老太太焦急中帶著心疼的聲音傳來,就著胡媽媽的攙扶,也不看旁人,快步趕到楊婉月床邊,見小小的人兒,蒼白著臉,躺在那裡,心痛的無以復加,哽咽道,「這是怎麼了,好好的一個人,怎麼弄到了這個樣子。外祖母就不該讓你出來,你」

    「外祖母!」楊婉月急忙出聲,不安的看一眼重華,忙道,「我沒事,您別擔心。」

    「這還叫沒事,那什麼才是有事,你向來小心怎麼會落了水?」老太太陰謀論了。

    「看魚的時候,我看的太入迷,不小心才落了水。」說了有人推她又如何,她自己都不知道是誰,讓老太太知道,不過是徒惹傷心,還讓人覺得她麻煩。

    「你這孩子到底還是小孩心性,看魚再入迷也不能不顧自身安危啊,這不是讓你外祖母擔心嗎!」六太太面上努力做出心疼,擔憂的模樣,心裡樂開了花,又遺憾,真是命大,怎麼不淹死了乾淨。

    林瑾衡錯愕額看著六太太,她眼裡的得意是怎麼回事,語氣便是她都聽出一些不對勁來。

    在場看出六太太破綻的人不止林瑾衡一個,老太太往日還顧忌著臉面,不跟她計較,現下,正是憋了一肚子氣的時候,想也不想,手上拄著的枴杖就朝六太太掄了過去,氣憤道,「你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你當我不知道你的想法。」

    六太太猝不及防被老太太打了個正著,一時之間有些發懵,馬上在眾人別樣的目光下回神,一張臉sao的通紅,拿帕子掩著臉哭道,「我不過是關心外甥女,怎麼值得母親這樣。」一扭身,然後……跑了。

    只餘下目瞪口呆的眾人,這個反應大家始料未及。

    林瑾衡有點木愣愣的看著重華長公主,不是說六嬸嬸是老太太的親侄女,老太太偏愛的很,怎麼會這樣。

    重華倒是被她這個模樣逗笑了,揉揉她的頭。

    六太太這個舉動,老太太也是面上無光,惱火的很,晃眼間看見跪在地上慘白著臉簌簌發抖的如意,一腔怒火可算是找到了發洩口,「你是怎麼伺候姑娘的,」又見如意,衣裳是乾的,更是怒火中燒,主子落水,貼身丫鬟哪怕不會水也得跳下去救主,這才是忠僕。

    「奴婢知錯,奴婢知錯。」如意自知犯錯,只是一個勁的磕頭,目光求救的看向床上的楊婉月。

    「外祖母,是我自己不小心,和如意無關,如意要是會水,肯定會救我的。」楊婉月虛弱的要坐起身子求情。

    「你不要為她求情,今天她不會跳水救你,他日遇上其他危險,她也不會忠心護主,這樣的丫鬟要來何用。留著這樣的丫鬟,豈不是讓其他下人有樣學樣,把自己的安危置在主子之上,這樣的奴才,我們國公府要不起。」

    如意一聲痛呼,連連求饒,「老太太,姑娘,我以後再也不敢了,我」

    很快就被幾個婆子摀住嘴巴,帶下去。

    楊婉月垂下眼,似乎是不忍心如意被拖走,纖長的睫毛遮住一閃而逝的笑意。

    林瑾衡因為身高緣故,正好看見這點笑意,心下一跳,把心裡那一點點要不要老鄉相認的糾結心思扔到爪哇國,埋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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