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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卷 慈母心 文 / 緩歸矣

    「衡兒怎麼不帶進來?」太后倚在榻上問道:「可有不妥?」林延意哥兩是來了她這裡請安之後才去的無逸齋。

    重華長公主請安後坐在下首掩嘴笑道:「母后有了外孫女就不要女兒了。」

    太后指著女兒對身邊的心腹嬤嬤笑罵道:「瞧瞧,我心疼她閨女她倒還來埋怨我。」

    楚嬤嬤笑道:「公主這是好久不見太后,跟您撒嬌呢!」

    太后眼裡的笑意更濃:「都當娘的人了。」

    「女兒便是當了祖母照樣是您女兒,對著親娘撒嬌怎麼了?」

    「你啊,你啊」話鋒一轉:「你這年紀也是該當祖母了,當年若不是,今兒個……」看著重華長公主的目光帶著憐惜。

    重華長公主握著太后的手正色道:「這都是女兒的命,怨不得誰,何況女兒還有延恩,上天待我不薄。」

    太后歎了口氣,點頭道:「有延恩在,你和幾個孩子這一生便是無憂了,他是我養大的,什麼性子我最清楚。」

    「我其實也不求他怎麼樣,只求他平安順遂就好,有時候想平平淡淡未嘗不好。」重華長公主看一眼太后道:「青雲之路哪是這麼好走的,女兒想想這孩子以後要走的路都是睡不著。」

    太后斂眉道:「你以後萬不可再有這樣的想法,他的身份注定了將來要走的路,你皇兄也對他寄予厚望,這些年花了多少心思在他身上,你捨得讓你皇兄這些年的心血付之東流,你捨得延恩以後像普通勳貴子弟一般籍籍無名庸碌一生。」拍拍重華長公主的手道:「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這是自古以來的道理。我知你心疼延恩,但是這樣便是過了,你放心,有哀家和皇帝在,絕不會讓他出事的。」

    重華長公主這才猶猶豫豫的點點頭:「是女兒想左了,這些年都不在女兒身邊,女兒對他心懷愧疚,總想著多疼他一些。」

    「你的心是好的,只是你認為好的對延恩而言未必就是,男兒立於世合該建功立業。說來你既已回京,延恩和延思的年紀也不小了,不好繼續住在宮中,等下我便派人將他兩慣用的一些物件送到你府裡。一併過去的還有我前段日子賜他的兩個教導人事的宮女。」

    關於這點重華長公主早有耳聞,並不驚訝,十五歲才曉人事對於世家子弟來說已經說得上晚了。而且人是太后選的,重華長公主放心的很。

    順勢問道:「那延恩的婚事?」十五歲定親並不早。

    「太早成親於子嗣不利,便是加冠之後也不晚。我和你皇兄要好好為延恩擇一佳婦,你若是有中意的也可以提一下。」太后笑道

    「有母后和皇兄把關,將來延恩的媳婦必定是極妥帖的。女兒為延意定了一門親事,母后看看可妥當?」

    太后好奇:「延意才十歲,你就巴巴的給他定下了,我倒要瞧瞧是誰讓你這麼心急火燎的定下來,生怕被人搶去。」

    「說來母后也見過,就是九妹家的蕊兒。」

    太后皺眉,當年昌華生母為救重華喪命,否則依著兩人的性子也不能關係這麼好。重華對這個妹妹多有照顧,如今這兒女親事都被她做了人情,想起那個怯怯弱弱的女孩,太后心疼自己的外孫了。又是那樣的家世背景。

    重華長公主跟太后做了三十幾年的母女,自然知道太后這個表情是不滿,忙道:「母后,九妹這日子過得實在讓女兒不忍,九妹子嗣艱難,毅勇候夫人便送了莫達一房妾室,天下哪裡有出嫁的姐姐給弟弟送房裡人的道理,毅勇侯夫人這事委實做的荒謬。更荒謬的是,她憑什麼插手我皇家公主房裡的事情,九妹自己尚未提及納妾,毅勇侯夫人倒是巴巴的把人送過來了。趕明兒她是不是要把人送到我府上來,這手未免伸得太長。」

    太后好笑,重華這避重就輕的本事還是依舊。再怎麼軟弱,昌華也不會主動提及納妾。但是她的態度已經表明她可以接受,否則毅勇侯夫人再大的膽子也不敢往公主府裡送妾。至於這妾室,是毅勇候贈與平邑候莫達,這女人的事情,最後自然是由夫人出馬。

    「莫氏是個手長的,難道昌華自己不清楚,當年不是莫氏三番五次在昌華耳邊吹風,昌華也不會下嫁。這親事是她自己選的,是好是歹,自己受著。你為她看中的那個狀元郎,雖是平民出身,如今可是封疆大吏執掌一方,比莫達如何。心比天高,命比紙薄。」蕭太后不喜昌華,在外人面前給女兒面子還不顯,對著女兒就不做掩飾。

    「狀元公主,雖是美談,那人家世實在是差了許多,也不怪九妹看不上。其實我當年就是拼著九妹埋怨,也該攪和了她和莫達的親事。」重華幽幽歎息。

    蕭太后氣極反笑,點著重華的頭,「往日瞧著你精明,在這事上,你怎麼就犯了傻。當年我是怎麼和你說的,你要是插手了昌華的親事,她日後過得不好,難保心裡不怨你。再說就是嫁了旁人,以她的性子,自己立不起來,照樣是被欺負的命。呵,昌華總以為自己出生卑微,底氣不足,可是你瞧瞧你五姐,母妃不過是個歌姬,比她還不如,現在日子過得如何。說來隆華可比她精明,知道身份不足,放棄那些勳貴豪門,選了一個普普通通的世家。當年我有意把她嫁給你三表哥,可是她清楚進了蕭家,這公主的氣派就擺不起來,所以她拒了。聰明人知道自己想要什麼,能要什麼。」蕭太后喜歡聰明人,所以哪怕隆華長公主拒絕了,蕭太后也沒有難為她,隨她心意選了駙馬。隆華長公主,那可真是個聰明人,摸準了蕭太后的脈。

    「母后」重華討饒,「九妹縱有不是,淑太妃終歸為救我而亡。」

    「要不是這個緣由,我會費心思保護昌華,這麼多皇子公主都夭折了,憑什麼她昌華能活下來。」這也是讓手下的人知道,他們母子三人不是忘恩負義之輩。

    「那母后再護著她一次不就成了,讓九妹休夫就成。」重華順著竿往上爬。

    「休夫!?」蕭太后挑眉,「是她自己要,還是你出的主意?」

    「是她自己提的。」

    「她不是把牌壓在老五身上了,怎麼願意撤手了。」別以為她不知道,昌華屬意莫達,其中莫達和五皇子的關係是一大原因,那時候,無嫡子,元後又崩了,五皇子可是一個香餑餑。恐怕她沒想到,就是因為這個香餑餑,才弄得她一個長公主在夫家沒有地位。「這麼些年她有的是機會向你,向宮中訴苦,都忍住了,還和莫達一起把事情掩下,不就是看好了老五以後有機會上位,在壓牌嗎?」這得是多蠢啊,公主在夫家呼風喚雨,就是憑著娘家勢力大。她居然想著五皇子上位,自己地位能夠水漲船高,親疏遠近都不會分。

    重華訕訕一笑,「好在九妹現今是明白過來了。九妹雖有些糊塗,但是對女兒總歸是一片赤心。」

    蕭太后無奈的看著重華,「罷了,前世我們母女真是欠了她的,隨你便是。」反正林延意如今還年幼,若是莫馨蕊將來是個上不得檯面的,她總歸是不會讓自己外孫受委屈的,又想起一事,向楚嬤嬤示意。

    楚嬤嬤取了明黃的懿旨奉上。重華在蕭太后的示意下,打開懿旨,越看臉上笑意越盛。

    太后笑瞇瞇看著重華:「前些日子你三嫂進宮與我說道周勝老大不小了,求我賜婚,阿徲你看這門婚事如何?」重華長公主閨名一個徲字。

    皇帝的三哥廉親王是京城第一老紈褲,皇帝僅剩一兄一弟,因此對兩人頗為優容。所以這位王爺越發有恃無恐,好在還有理智,太過的事情絕不沾。

    這位爺府裡鶯鶯燕燕多的養不下,把原配生生給氣死了,兩年後續娶了一位六品官的嫡女,便是如今的廉親王妃。

    這位廉親王妃當年可是譽滿京城,引得不少大家子弟折腰,可是誰都沒有廉親王奇葩。廉親王直接爬進人家院子在裡面待了一晚上。最後自然是廉親王抱得美人歸,當年京城碎了一地的少男琉璃心。

    廉親王也很是迷戀了這位王妃一陣子,可惜紅顏易老,幾年後廉親王故態復萌。

    好在這位可憐的廉親王妃有一子,便是周勝,守著兒子也能過下去。可是人倒霉的時候真的沒什麼道理可講。此子極得廉親王真傳,儼然有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之勢,勝出的地方便是,周勝不止愛美女他還更愛帥哥。

    在大歷朝,養個把孌童那是相當流行的事情,這股風氣目前仍然在自上而下的傳播。當家主母也不會在意,不過是爺們無聊時的玩意罷了。但是過了那個度就讓人詬病了,畢竟陰陽調和才是正道。

    所以哪怕周勝頂著親王世子爺金光閃閃的名頭,世家貴女依舊避之不及,小門小戶廉親王妃又看不上。

    三年前周勝定了南陽候劭家的嫡女,一個月後劭姑娘從馬上摔了下來,摔斷了腿。這門親事自然作罷。

    第二年劭姑娘便遠嫁濟南,雖然依舊有點跛,不過並不明顯。

    廉親王妃憋著氣要給兒子找個名門貴女好壓制兒子,但是那些名門望族也不是吃素的。太極拳推來推去,今年,周勝都十九了。

    廉親王妃進宮朝太后訴苦,要個名門貴女做媳婦怎麼這麼難啊!

    「我記得劉敏幼時便是爽利的性子,說不得能夠壓得勝兒改邪歸正。」重華笑瞇瞇道,妄想她兒子,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蕭太后點頭笑道,「德貴妃往日經常在我面前誇讚她這個娘家侄女,我也見過是個性情爽利的,說不得能壓一壓他那浪蕩的脾性。兩人也算得上門當戶對,一個王府世子,一個侯門嫡女,這下你三嫂也該心滿意足了。」

    重華長公主笑逐顏開,挽著太后的手:「還是母后最疼我。」

    太后輕拍著她的手緩緩道:「母后不疼你疼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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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群小丫頭爭強好勝,倒是連累我兒受罰。」重華長公主回府之後便從何總管處得知府裡發生的事情:「衡兒如今還在寫字,寫了多久了?」

    何總管跟在小轎邊,回道:「未時一刻開始,每寫上半個時辰便休息一刻鐘,現在還在寫。」

    重華長公主挑眉道:「難為她能堅持這麼久?」

    等見了書案上的作品之後,重華長公主便知道為什麼女兒能堅持這麼久了,她哪是在練字,根本是在畫畫。

    做網站的多多少少都會一點美工,林瑾衡比一般人多會一點。在福建的時候,又機緣巧合之下碰到了一個外洋來的畫師。林瑾衡表現出對這位畫師猶如決堤黃河一般的敬仰之情。愛女如命的重華長公主便把畫師提溜回府教女兒畫畫去了

    可惜在他們回京的時候,原本打算跟來開闊視野的老師收到家鄉的急信只能打道回府。

    林瑾衡也只向他學了素描,油畫的邊都沒摸到。

    林瑾衡花了一個下午畫的,用現代人的目光來看便是連環畫,特別的是將素描和水墨畫結合在一起,看得讓人耳目一新。她腦補了林瑾妙和林瑾妤打架的過程。剛剛抄的手酸的時候,她這條被殃及的魚有點兒憤怒。

    「衡兒在畫這一道上頗有天賦,娘把青蓮夫人請來教你如何。」青蓮夫人是畫壇聖手張子墨的女兒,一手丹青妙不可言。

    才女自古命運多舛這一點在她身上也得以體現,守了望門寡,她乾脆自梳,專心研究畫技。

    不少貴女想求她指點,順得哥情失嫂意,青蓮夫人乾脆自己辦了個學堂,專門教女子作畫。京中貴女無一不以能被青蓮夫人收入門下為榮。

    林瑾衡搖頭道:「不要,婉月表姐說閨學裡的先生畫畫極好,我要跟先生學。」還聽說青蓮夫人教學嚴謹,對那些貴女也是不假以辭色,偏越是這樣越是被推崇至極,她犯不著找罪受。

    而且她也真心覺得國公府請來的先生足夠教她這種水平,她又沒想把畫這一道學的多好,自娛自樂而已。

    她這輩子的終極夢想就是和她娘一樣,一個舉案齊眉的丈夫,兒女俱全沒有姨娘庶子鬧心,富貴榮華一生。

    這個夢想於她而言並不難,只要將來說服她娘把她低嫁就成,有幾個哥哥撐腰,她日後的日子過得絕對順心如意。

    所以她盡可以好好享受人生,不用強求自己學這學那,喜歡便學一下,不喜歡放下便是。不會因為學得好而怎麼樣,也不會因為學得不好又怎麼樣。

    重華長公主也不再說請青蓮夫人的事情:「我看你是覺得姐妹們好玩才是,」把女兒抱到膝上,摸著她的小髮髻道:「若是有人欺到你頭上,你可千萬不要傻傻的顧忌著情分忍氣吞聲,娘把你養這麼大可不是讓你受人閒氣的。」

    林瑾衡眼珠子一轉,便知曉必定是芷言把八姑娘的事情告訴重華長公主了。芷言本就是重華長公主放在她身邊,以防她年紀小被欺負了不自知或者不告狀。「我才沒被欺負,是芷言欺負人了。」

    重華含笑看著芷言,點頭道,「你做的很好,等下去嬤嬤處領賞,」環顧一圈眾人沉聲道,「伺候好了郡主,本宮重重有賞。」

    眾人連聲應是。

    「十少爺、十三少爺來了。」

    每回林瑾衡聽到這種稱呼都有點適應不能,就跟別人喚她十三妹妹一樣,十三,那是罵人的話好不,可惜沒人理解她的悲傷逆流成河。

    而且時至今日她依舊習慣喊,三哥、小哥,叫了這麼些年,一下子真的改不過來。重華長公主也從不在這個上糾正她,她自己有時候也改不過來。

    林延意和林延愈是和重華長公主一起從宮裡回來的,不過兩兄弟先去給老太太請安之後才回府。

    「妹妹你看,先生誇我的字寫得好。」林延愈從小廝手裡接過字,得意洋洋的舉到林瑾衡面前。

    林瑾衡瞄一眼之後道:「三哥比你寫的好看多了。」

    「……」林延愈哀怨的看一眼林瑾衡再看一眼林延意。

    林延意負手而笑,小小的人兒架勢十足。

    重華長公主安慰小兒子:「等你和你三哥一樣大了,就寫得與你三哥一般好了。」

    「真的嗎?」萌萌的少年眨巴著水汪汪的眼睛看著你,睫毛纖長而濃烈。

    重華長公主肯定的點點頭,順便讓三兒子作證:「真的,延意你說對不對。」

    林延意正色道:「我當年還沒小弟寫的好,小弟再過兩年肯定比我好。」

    小少年心滿意足的笑了,擠到重華長公主身邊,撒嬌地靠在她身上,看著書案上畫問:「妹妹在畫比武嗎?」

    母女兩忍俊不禁。

    「是八姐姐和十二姐姐打架?」

    林延愈根本分不清誰是誰,他關心的是:「誰贏了?」

    林延意關心的是:「妹妹可有傷到?」

    瞧吧,這就是差距。

    林瑾衡對著她三哥甜甜一笑:「我沒看見,我在祖母房裡吃點心,祖母的碟子真好看,祖母瞧我喜歡,還送了我好多。」對芷言道:「拿過來給娘和哥哥們看看?」

    「若是喜歡,三哥給你去尋一套來。」林延意微笑道。

    林瑾衡搖頭:「外面沒有,是婉月表姐自己畫的樣子。」

    等芷言帶著幾個丫鬟把各式各樣的碟子擺放開之後,便明白為什麼林瑾衡這麼喜歡了,模樣討巧,色彩艷麗,就連林延愈也是瞧著驚喜連連。

    「倒是難為她小小的人兒能想出這些樣式來,原先我聽著旁人沒口子的誇讚,不過想著是給老太太面子,現在看來這表姑娘倒是個有真本事的。」

    「外面沒有,三哥便使人照著花花草草和各種動物的樣子給你做一些來還不容易。」林延意看一遍之後道。

    林延意在現代必定是一個成功的商人。

    「延意這個主意不錯,你好好唸書便成,這事娘來辦。」重華長公主慈愛地看著三兒子。

    「晚上我要用這個。」林延愈指著貝殼狀的碟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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