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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卷 第306章 文 / 秋李子

    鄭家眾人都跪倒在地,哭聲震天。鄭三叔哭的更為難受,嫣然眼裡酸澀,但那滴淚怎麼都落不下來。鄭二哥也差不多,鄭大伯哭了幾聲,也就站起身道:「還是快些料理後事吧!」

    鄭大哥起身應是,鄭大伯的脊背挺直,從此之後,自己就是這個家的當家人了,再不用受父親的轄制,再不用去顧忌別人。鄭大伯面上怎麼都壓不住的,在傷心背後的得意微笑,正好被嫣然抬頭看見,到的此時,嫣然眼裡的那滴淚終於落下。祖父,您費盡心機,謀劃這麼多年,不過是,等你一過世,就分奔離析了。

    嫣然低頭,鄭二哥已經走到鄭三叔跟前:「爹,祖父已經過世了,您還要保重身子!」

    鄭三叔這才抬起淚眼,看向躺在床上,早已停止呼吸的鄭老爺子,想著就肝腸寸斷起來,跪行兩步到了鄭老爺子面前:「爹,爹,兒子……」

    鄭二伯看著自己弟弟在那傷心,眼中突然閃出一絲亮光,如果?鄭二哥曉得雖然鄭二伯比鄭大伯和氣多了,可心思也更多了,若是真心誠意,幫一下也無妨。可是鄭二伯這麼些年,都能忍心看著,那一點心又有多少?因此鄭二哥搶在鄭二伯開口之前就道:「爹,您還是出去,這裡畢竟要給祖父沐浴換衣!」

    鄭大伯母早已站起來,分家書之上,這座宅子是分給鄭大伯家的,想著還有那幾百畝地,幾個鋪子,以後想怎麼做就怎麼做。再沒人敢放個屁,等孫兒考上秀才,做了秀才的祖母,那更是走路有風。此刻聽的鄭二哥這話,鄭大伯母就接口:「三叔,曉得你心裡難受,不過總要等我們給公公沐浴換衣,布設靈堂之後,你再傷心!」

    這個沒見過多少世面以為人人都想要這點東西的人!鄭二哥心裡鄙視地說了一句,這才又對鄭三叔道:「爹爹,您先出去等著吧!」說著鄭二哥就扶起鄭三叔往外走。

    鄭大伯母讓婆子們趕緊進來給鄭老爺子沐浴換衣,見到嫣然鄭大伯母就下巴一抬,連面上的得意都不想去掩飾:「姑奶奶,您啊,還請出去,以後你們可得要記住了,哪有什麼白姑奶奶,那是大姑奶奶。是這家裡正正經經的大姑奶奶!」

    婆子們互相瞧了一眼,嫣然怎不明白鄭大伯母的意思,只歎了一聲:「大伯母,祖父才剛過世呢!」

    鄭大伯母自然不會理嫣然,嫣然也不睬她,看向鄭老爺子的遺體。祖父,您生前可曾想到?接著嫣然就走出去,門外已有人把白布掛上,還有人抱來白布孝服,服侍這些大大小小的主人換上。

    鄭二哥卻沒有去換孝服,而是對嫣然道:「這戲,只怕有得唱呢!」

    「再唱什麼都和我們無關了!」嫣然這話一語雙關,若不是鄭老爺子方去世,不能笑出來,鄭二哥這會兒就笑出聲了,不過鄭二哥還是道:「就讓他們繼續得意吧!」

    說著話鄭二哥就見鄭二伯往這邊走來,鄭二哥急忙露出肅穆樣子。鄭二伯曉得自己侄兒侄女是不好糊弄的,徘徊一下才道:「才,雖說你祖父去世之前已經說過,還有這分家書上,也沒給你們分,可打斷骨頭連著筋。哪有……」

    「二伯真是什麼樣的好處都想占。二伯我不是小孩子了,怎不明白這些道理。若有人真明白打斷骨頭連著筋的道理,怎會說出那番話?」鄭二哥的話讓鄭二伯的臉色有些沉,接著鄭二伯就道:「大侄兒他,雖過繼出去,可他是你嫡親兄長!」

    「是啊,過繼出去了,就只記得嗣父母記不得親父母,任由自己的兒子侮辱自己的父親!二伯,今兒就算您說出花來,我也只告訴你一句,除非要了梁哥兒的命,不然什麼都不管用!」

    「那是你親侄兒,你可……」鄭二伯沒想到鄭二哥是真敢說出口,臉色頓時變了。

    「那還是梁哥兒的親祖父祖母親叔叔呢,他下克上難道不是忤逆不孝?二伯,還是那句,您就別操心了,道理,我比您明白多了。還是好好地把祖父的喪事給辦了。辦完了喪,過完年,我們就離開京城。以後,除了生意上的事別的再不來了。」

    鄭二伯曉得,這最後的機會也失去了。原先以為鄭二哥不過小打小鬧,誰知僅廣州的產業就是這裡產業十倍。還有嫣然,她嫁的是容家大富之家,為了爭眼前這點小產業,失去了這麼強有力的兩個人,實在是讓鄭二伯胸悶不已。

    嫣然只是聽著並沒說一個字,看著鄭二伯臉上閃出的鬱悶神色,嫣然看向另一邊,鄭三叔從出了屋就一直站在那裡,眼巴巴地看向屋裡。只有自己的父親是最為傷心的,可惜啊可惜!

    嫣然歎息後上前扶住鄭三叔:「爹,您先坐一會兒吧!」鄭三叔木木登登地坐下:「我想起爹的好處來了。小時候,我們家的日子過的還不是太好。買了第一塊地時候,爹帶著我們偷偷地來瞧這塊地,告訴我說,要在這上面蓋座大宅子,以後,鄭家世世代代住在這裡。以後這村子,就可以叫鄭家莊了!」

    嫣然舉目看向這所宅子,宅子已經有五十多年了,此刻在陽光下顯得那樣地溫和。

    「就是那回,因著我想要樹上的柳葉,大哥去摘,這才摔傷了腿,因著是偷偷出門,不敢去請認得的醫生,請了不熟的,大哥的腿就這樣壞掉了!」鄭三叔說了這句就喘口氣停一停:「大哥的腿不能好那日,爹就和我們說,以後啊,這家,就要靠我和二哥了。」

    嫣然等鄭三叔繼續往下說,但鄭三叔已經不打算往下說了。嫣然正待開口安慰,鄭三叔就又道:「嫣然,我曉得你們是有怨氣的,其實我有時並不是沒有怨氣的,可再一想想,大哥的腿不好了,二哥比我聰明,除了我,還有誰能進侯府伺候呢?」

    「爹,都過去了,往後您不必再心懷愧疚,我們一家,就算真的欠大伯,也還完了,早還完了!」嫣然說完這句,才驚覺自己話裡透出冷意。

    還完了,還完了!鄭三叔重複著這幾個字,眼裡的淚頓時又落下。嫣然長聲歎息,天下沒有還不完的愧疚,端看心裡怎麼想。現在,連侯府都已不見了,還記得昔日的事做什麼?

    鄭大嫂從屋裡走出來,來到鄭三叔身邊:「三叔,要不要給三嬸一個信,讓她帶了小叔和……」不等鄭三叔回答,鄭大伯母已經掀起簾子走出來,面上神色十分不好:「都說你這孩子不懂事,怎麼這麼不懂事呢?從這到揚州,再讓你三嬸趕回來,總要兩個來月,難道要你們祖父在這家裡停到過完年?」

    這鄉里風俗,過年前沒了的人,定要在過年前辦完喪事。鄭大嫂遲疑一下,鄭大伯母鼻子裡又哼出了一聲:「再說了,這會兒你公公他們都在,只缺你三嬸,也算不上什麼要緊。就這樣辦吧!」鄭大哥在旁聽見,想上前來說一句,終究沒開口。

    鄭三叔已經站起身:「爹都已經換洗好了?我這就去靈堂,守靈,守靈!」說著鄭三叔佝僂著背往外走,鄭二哥追上去。鄭二伯想表示反對,過了半日卻只得一聲歎息。嫣然垂下眼,人剛走,這茶就已經涼的沒辦法了。

    鄭老爺子的喪事辦的很隆重,停靈七日,弔唁的人絡繹不絕。白姑娘也來弔唁,不過她處處擺的是這家裡大姑奶奶的譜兒。嫣然也不和她計較,爭這些虛名做什麼?不過是笑看罷了。能和嫣然說上幾句的只有未然了,至於別人,都在那捧著白姑娘呢。

    「姐姐您真的不在意嗎?」鄭老爺子出殯前日,未然總算逮到機會和嫣然說話。嫣然只淺淺一笑:「有什麼好在意的,就算再擺譜,她也不姓鄭!」

    「可是……」未然說了這兩個字就搖頭:「算了,我就知道姐姐和我不一樣呢!」

    「不是不一樣,未然,你要知道,這天下很大,如果只計較誰的排行,誰在這些人面前更有面子一些,怎麼計較得來?再說了,在這鄉里爭面子,有用嗎?」

    「揚州是不是很繁華?是不是比京城還繁華?」未然沒有回答反而問嫣然,嫣然又是淺淺一笑:「揚州的確很繁華,不過沒有京城繁華,不過就算是你們住的離京城這麼近,又去過幾次京城呢?」這次未然再沒說話。

    門被推開,這回進來的是鄭大嫂,看見嫣然鄭大嫂就道:「兩位妹妹在這呢,這些日子辛苦你們了,不過有些元寶,還要再疊一疊。」說著鄭大嫂就送過來一些紙錢。嫣然接過籃子就疊起來,鄭大嫂看著嫣然,躊躇一會兒才道:「大妹妹,這幾日的事,我也曉得的,可你要知道,那畢竟是婆婆的親閨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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