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第165章 文 / 秋李子
「楚姑娘的意思,讓我收令妹為義妹,日後定會為她尋一戶好人家。」容畦這揣著明白裝糊塗的話讓楚小妹有些不滿,抬頭瞧楚姑娘一眼,眼圈有些微紅。
楚姑娘垂下眼,示意春娟帶楚小妹下去才道:「容三爺,您這是拒絕。」
「楚姑娘,你的妹妹定然十分出色,我已有妻,跟了我,豈不委屈了她。」容畦的話讓楚姑娘淺淺一笑,接著楚姑娘就歎氣:「是啊,我的妹妹,確實十分出色,也很聰明伶俐,可惜的是,她命不好。縱然她到現在,都還是清清白白女兒家,一進了我們這樣的人家,沾了那一個字,這輩子,就難洗脫了。」
「故此我才有這一說,可認令妹為義妹,日後……」不等容畦說完,楚姑娘就打斷他的話:「容三爺,這等掩人耳目的舉動,又有什麼意思?我不捨得小妹遠嫁,若嫁在揚州,日子久了,別人還不是會發現,她不過是我們這樣人家出來的。縱然三媒六聘,也會因她的出身,被人笑話,乃至被人褻玩。與其讓她以後鬱鬱而終,倒不如擇一戶人家,知根知底的,即便是為箕帚妾,可有主人明白,主母疼愛,也好過那所謂的被聘出去,受人取笑地好。」
楚姑娘這話,算得上肺腑之言,容畦垂下眼,久久不語。
楚姑娘已經站起身,看著容畦就盈盈拜下:「容三爺,我曉得你和容三奶奶之間,夫妻恩愛,十分甜蜜。因此我只做托付之舉,並不是讓我妹妹去和容三奶奶爭夕。容三爺,我這一生,從踏進這所宅子開始,就已注定淚多笑少。我只願我的妹妹,能夠清清白白做人,笑著過了這生。」
容畦忙起身扶住楚姑娘,楚姑娘看著容畦,眼裡的淚已經滾落:「這個請求,想來容三爺你此刻不肯答應,但我……」
「楚姑娘,你待容某的恩情,容某一直記得。但我當日娶妻時候,就曾說過,我這一生,只有她一個。我不能違背我的誓言。」楚姑娘驚訝地抬頭瞧著容畦,容畦的神色還是那樣平靜:「楚姑娘,令妹要尋什麼樣的人家,我定會……」
「天下可還有第二個人能像你一樣,可還有第二戶人家,能待我們,不是那樣褻玩利用的心?容三爺,我在這世間,也算見過不少的人,不瞞你說,這天下,想娶我妹妹的人多了。可他們,大多不過是褻玩利用,只把她當做銀子錢可以買來的東西,哪肯把她當人瞧?即便是我,不也如此?容三爺,我識得這麼多人,唯有你,肯把我們當人看,而不是那樣隨便就能買來賣去的物件。」
楚姑娘這長長一番話說下來,容畦垂下眼:「楚姑娘對在下盛情,在下明白,不過,在下還是只有這麼一句,我這一生,只有拙荊一人。」
這樣的堅決?楚姑娘不免有些羨慕起那位從沒謀面的容三奶奶來。能得一個男子這樣相待,赴湯蹈火也在所不辭,這世間,又有幾個男子,能真正把妻子視做和他一樣的人?
地位越高的男子,越會把妻子只當做妻子,會給以尊重給以地位,唯獨不肯給以憐惜,不肯把她們當做人來瞧。楚姑娘輕歎一聲:「我真羨慕容三奶奶。」
「人生在世,際遇全不一樣,楚姑娘若能放開懷抱,楚二姑娘定也能尋得這樣男子。」提起妻子,容畦唇邊露出溫柔笑容。
「我是沒有這個福氣了!」楚姑娘的聲音還是很輕,那能讓人神魂顛倒的聲音輕聲說出這樣的歎息,是會讓人心上生出憐惜的,只不過,這些人裡,沒有容畦。
「容三爺,既如此,我們何不打個賭!」這樣的好男子,縱然已經娶妻,但這樣的好男子,也該要爭取一二的。楚姑娘很快收拾起心緒,抬頭看向容畦。
打賭?容畦奇怪地看向楚姑娘。楚姑娘又是一笑,方才面上的輕愁已經消失,代之的是明艷笑容。這樣的明艷,讓容畦也有瞬間的失神,接著容畦就笑了:「楚姑娘,你別逗我了。」
楚小妹伏在屏風後面聽著,聽著姐姐和容畦的對話,這個男子,的確是個好男子。若換做尋常男子,不用姐姐開口,就會主動答應,而他,到現在都不肯。容三奶奶,還真是福氣不小。
楚姑娘送走容畦,來到屏風後面,瞧見自己妹妹這樣,就把她的雙手握在手心:「我能為你做的,就是這樣多了。只瞧你的造化罷了。」
楚小妹嗯了一聲,瞧著自己的姐姐:「不管這事能不能成,姐姐為我操心,我是曉得的。」
我這一生,已經看得到盡頭,而你,還該有別的機會。楚姑娘輕輕摸一下妹妹的發,女人命苦,自己的命就更苦。
「蘇姑姑,你都出來這麼半日了,還不趕緊回去,不然的話,夫人曉得了,又要說蘇姨奶奶了。」丫鬟不耐煩地催促著蘇姑姑,真是小家子出身。揚州雖然繁華,但比起京城還是稍遜一籌。可這位呢,就跟沒見過東西一樣,那樣綢緞莊胭脂鋪,挨個地瞧過去,眼就像有刀子似的,恨不得把這些東西全都抱回去。就她那一月二兩銀子的月例,夠使什麼。
蘇姑姑充耳不聞,自己此刻,是個沒見過多少世面的小家子出身,當然要表演的興致盎然。把手裡那盒胭脂又故意地往袖子裡使勁塞塞,不無意外地發現丫鬟臉上有鄙夷神色。
蘇姑姑裝作沒瞧見,湊到丫鬟身邊道:「這胭脂,聽說是進貢到宮裡的,難怪這麼香,我啊,回去擦上,只怕也會得了別人的青眼。」
就憑你?丫鬟臉上的鄙夷神色更深,覺得自己的臉都被這人丟盡了,拉著蘇姑姑就要往回走:「蘇姑姑今年也就三十來歲,以後啊,一定能再嫁的。」
蘇姑姑裝作沒聽出丫鬟話裡的不滿,只是在那點頭:「一定的,一定的。」說著蘇姑姑又摸了摸那些東西,這才戀戀不捨地跟了丫鬟離去。等離開舖子,蘇姑姑低垂著的臉上這才露出笑容,很好,你果然已經志得意滿了,就怕你不志得意滿,爭不過容二爺家。
只可惜,原先那些人手,現在定然被那位三奶奶清掉了,不然的話,有幾個人還能用一用。現在,只有自己裝瘋賣傻了。蘇姑姑抬起頭,瞧見丫鬟面上的不滿神色,忙拿出一根銀包銅簪,裝作萬分不捨地道:「姑娘,這你要喜歡,就收著。」
這種東西,誰要戴頭上,不過是去哄那些鄉下人罷了。丫鬟的唇撇一下,不理蘇姑姑逕自往前走。蘇姑姑收起簪子,急急忙忙跟著她往前面走。
方纔她們離去的鋪子裡,容二爺走出來,那個蘇姑姑怎麼瞧著有些面熟,可又說一口的京裡聲口,穿著打扮也就跟那粗使婆子似的。到底是不是?
「容二爺,這些貨都是上好的,你還有什麼要的?」容二爺現在另起爐灶自己做生意,小本經營當然比不上原先在容家時候,見他在那皺眉,掌櫃的還當容二爺對這些貨不滿,急忙跟上去說了一句。
容二爺這才回神過來:「方纔那兩個,一口京裡說話,想來是這新任轉運使的家人?」
「容二爺您耳力好,這啊,確實是轉運使家的。不過呢,聽說轉運使林大人,和府上三爺,那是十分親密。」掌櫃的會錯了意,以為容二爺不過是想抱上轉運使的大腿,急忙多說一句。
容三爺,容畦,真沒想到他是深藏不露,瞧著那麼老實,該抱的大腿,那是一根都不會忘記。容二爺的手微微握成拳才對掌櫃的道:「我要的這些全都包起來,送到我那邊去。」
掌櫃的見生意做成,哎了一聲吩咐夥計包上就道:「不過容二爺你也曉得,東家已經變了規矩,您要的貨,都要現銀子。」
容二爺鼻子裡不由哼出一聲:「曉得曉得,你送到我那邊,去支銀子就是。我還趕著再去別家,等貨辦齊了,後日好上路呢。」
掌櫃的拱手送走容二爺,容二爺又去別家轉了幾圈,辦了些貨物,好等販出去賣。不過那個念頭還是在轉,既然朱姨娘本行可能是騙子,那混進轉運使府裡,也不是沒可能。騙子要騙人,起碼也要學會當地人說話。
如果真這樣的話,那就有好戲可以瞧了。容二爺呵呵一笑,腳下生風,立即回轉家裡去和周氏說。
周氏正在把那些貨物都收拾起來,還有容二爺的行李,瞧著這些貨物,周氏心裡就不悅,原本以為嫁了富人家,誰曉得到頭來,丈夫還是要去做行商。況且這一去,只怕連年都不回來過,冷清的很。
容二爺已經一腳踏進來,瞧一下那些東西都已收拾好,就對周氏作個揖:「辛苦娘子了。等明年開春,我就回來。到時給你帶上許多洋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