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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卷 第四百三十章 頹廢 文 / 斷弦焚天

    這是一個簡單的小屋,收拾得十分乾淨,空氣中還瀰漫著淡淡的青草藥香。

    寧淵躺在床上,眼神盯著天花板,腦海中全部定格在了杜問天出手的那一幕。他不清楚這裡是哪裡,只記得小傢伙死在了他的面前,用盡生平剩下的所有力量,帶著他遠遠逃離了先罡雷門。

    宗門的人是否平安無事?那一天戰鬥的結果又是什麼?寧淵全都不知道,他只知道,他的體內空蕩蕩,無論搜遍紅蓮空間和身體的哪一角,都感覺不到小傢伙的存在。

    它真的死了。寧淵嘴角露出苦澀的笑容,他依稀記得小圓圓所化的金光帶著自己穿越空間亂流,最後潰散不見。他不清楚小傢伙如何能夠無懼空間的拉扯力帶著他來到這個陌生的地方,他只知道那是它彌留之際剩下的全部力量。

    它用自己的死,挽救了他的性命。

    想到這點,寧淵心頭一片冰涼。

    「咦?你醒了?」一個略帶驚喜的聲音傳來,門口處進來了一個少女,身穿樸素的黃衫,面目清秀,雙眼恬然。

    寧淵無神的瞳孔掃了她一眼,不發一語。

    「怎麼不說話?」小萌秀眉微皺,來到寧淵的身邊,她手裡捧著一碗剛剛煮好的粥。這段時日來,顯然都是她在照顧寧淵。

    「你已經昏迷了整整半個月,剛開始見過你的人都以為你早晚會死,沒想到你還是活下來了。」小萌顯然因寧淵的甦醒十分高興,儘管寧淵一聲不吭,她仍是自顧自的說著話。

    「你應該是還不能說話吧?別擔心,會好起來的。」小萌拿起湯勺,湊近寧淵嘴邊,想要餵他喝粥。

    寧淵雙唇緊抿,沒有半點反應。

    「怎麼不吃?爺爺說過不吃飯的話是會沒有體力的,沒有體力,怎麼可能好的起來?」小萌試著說動寧淵,但寧淵像是耳聾了般,渾然未覺。

    最後,她只能無奈的搖了搖頭,將粥放於床邊的桌子上,然後離去。

    寧淵自始至終沒有多看對方一眼,他的心神全部沉浸在了悲傷之中。他回憶起了這些年來的點點滴滴,自從寧氏部落消失之後,小圓圓就成為了他唯一的親人。小傢伙和他一起從蛋中新生,這麼多年來,無論境遇怎樣,它始終都在。在寧淵的心中,早已把它當成了不可分割的一部分,這種關係,甚至要比和隱者以及五毒蟾還要來得緊密。

    想起那雙藍澄澄天真爛漫的大眼睛,想到那毛絨絨圓滾滾的身軀,寧淵心頭隱隱作痛。有多少年了?自從寧氏部落消失之後,他從未有過像今天這樣如此悲傷的情緒。

    最不能承受的,是失去親人之痛。這一刻,所有的雄心壯志,所有的謀略目標,通通與寧淵無關,他只想就此沉淪下去,不願去面對殘酷的現實。

    小萌每天照三餐來到寧淵的房間,但是自從寧淵醒來之後,他便無論如何也不肯進食。這個情況看得她十分擔心,幾次告訴茅爺,但茅爺僅僅在寧淵醒來的第二天來看過一次他,隨後便對小萌道。「由著他去。」

    善良的小姑娘自然不可能真的由著寧淵去,多次嘗試著想要勸動寧淵吃飯,可惜寧淵就像一塊木頭般,什麼話也不說,有時甚至在床上躺上一整天,令得村子裡的村民們都認為他或許癱瘓了,當下搖頭歎息。茅爺和小萌祖孫倆相依為命,家裡就只有他們兩個,如今救了一個來歷不明的男子,這男子竟然還癱瘓了,如此一來如何是好?總不能叫爺孫倆一直照顧著這麼一個殘廢嗎?

    不過說來也奇怪,那男子多天未曾進食,但是卻沒有任何虛弱下去的跡象,身體反而一天天的復原著。這讓知道這一點的人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覺得此人來歷恐怕非凡。

    寧淵自然不會虛弱,他的身體固然在先罡雷門的一戰中千瘡百孔,但本源畢竟乃是五蛻戰體,擁有著驚人的恢復能力。他修為功參造化,早已辟榖,更不需要如凡人一般飲食。在這深山小村裡呆了快一個月,一方面多虧於那茅爺神奇的藥草,一方面得益於戰體極強的治療能力,他體內的傷勢明顯好了不少。

    只是儘管如此,寧淵卻沒有半點高興。若他肯的話,紅蓮空間裡有大量的珍稀靈丹,完全能夠在較短的時間內恢復到如往常一般,但是他放棄了自己,任由體內經脈絮亂,骨骼破碎,身體狀況並不樂觀。

    表面上傷勢是好了,他已擁有凡人的行動能力,但是體內卻有多處暗傷隱憂,若是不解決的話,恐怕影響日後修煉的根基。

    淅瀝淅瀝。

    這一天,外面下起了綿綿細雨,風吹打著窗戶,灑進來不少雨珠。

    寧淵醒來後第一次離開了房間,他穿著小萌放置在床邊的一套樸素的藍衣,整個人毫無防備的走入雨中,任由雨水淋在自己臉上身上。

    雨勢不算小,下在地面上導致坑坑窪窪的,家家戶戶都閉門不出,看著窗外閒談。

    小山村並不大,寧淵走在雨幕中,很快引來不少村民的詫異。

    「那是茅爺和小萌救回來的那傢伙吧?他已經能起身了?」有的人一直以為寧淵癱瘓在床,此刻看到不免有些驚訝。

    「早就可以了,我聽小萌說他一直呆在房中,性格有些孤僻。還有,也不知道是不是啞巴,至今沒開過口。」小山村裡的人生活十分平淡,無疑便是柴米油鹽醬醋茶,因此自從寧淵這麼個異類來到這裡後,他便常常成為村民議論的焦點。

    「娘,這人好可怕,我聽大郎說,他都不吃飯。」一個紮著小辮子的孩童奶聲奶氣的道,看向雨中寧淵的眼神有些害怕。村裡大些的孩子告訴他,那男子平時從不吃飯,而一到深夜,便會化為厲鬼四處去抓小孩。

    這本是無稽之談,但被調皮的大孩子說得繪聲繪色,更小的孩子也就當真了,對寧淵有種本能的恐懼,唯恐被對方抓去。

    這樣天真的話語引來孩子的父母一陣嬉笑,而寧淵雖然離得老遠,但耳力過人,將一切也聽入了耳中。聽到那孩童那稚嫩的聲音,他的嘴角浮現一抹笑容。

    他想起了小圓圓,從它出生算起,按照人族的算法,它如今也不過十歲而已,還是一個懵懂無知的孩子。而小圓圓的心性遠比十歲的孩童還要來得幼稚,幾乎就像一個三歲的小孩子,什麼都還不懂。

    它什麼都不懂,但卻為了自己而死。寧淵心裡又變得苦澀萬分,當天的一幕幕他始終耿耿於懷,小圓圓一次又一次的擋在了他的面前,替他承受了不知道多少攻擊。即便是在死之後,它的靈性也不滅,硬是護著自己到了安全的地方,才徹底消失。

    「它真的死了嗎?」這一個月來,寧淵反覆的詢問自己這個問題,他親眼看著小傢伙在他面前潰散,化為點點金光。但是他又始終不願相信它真的死了,總期望事情還有什麼轉機。

    只是隨著時間一點一滴過去,他慢慢明白那不過是自己的臆想。小圓圓與他心神相連,若是它真的沒死,自己不可能沒有任何感應。他曾在識海內不斷的尋找自己與小圓圓的那絲聯繫,但是那聯繫被生生切斷了,這片天地間,似乎徹底沒有了它的蹤影。

    雨水稀里嘩啦的落在寧淵身上,將他剛剛換上的衣袍徹底打濕。雨水滲透進身體裡面,原本已經結疤的傷口又流出鮮血,將衣服染紅。

    村裡面的人議論紛紛,對寧淵此時的狀態有些不解,甚至一些人心裡產生了恐懼。此人的身上,透著太多詭異。

    「你怎麼跑出來了?會著涼的。」小萌撐著一把油紙傘跑出了院子,她剛剛去寧淵房間,才發現他不見了,此時見他渾身淋濕走在雨中,好不容易癒合的傷口還重新流出血來,不由得著急的道。

    她將傘撐在寧淵頭上,想拉寧淵回去。但寧淵搖了搖頭,不肯離開這片雨幕。最後,為了不讓寧淵淋濕,她只能亦步亦趨的跟著他。

    村子裡的路在雨後變得十分難走,到處都是泥濘,一不小心就會陷進去。寧淵修為高深,即便不刻意為之,腳也是不沾地,只是衣尾處沾了一點泥漿。但是小萌就不同了,她只是一個平凡的女孩,為了照顧寧淵,緊緊跟在他的身旁,時不時便踩進泥漿中,很快把自己濺得渾身都是污泥。

    寧淵沒有注意到這幕,整個人的精神狀態一直陷入在對小圓圓的追思中。他沒注意到,但是村裡面的大多數村民卻都注意到了。小萌善良溫柔,又長得清麗脫俗,一直深得村裡面所有人的喜愛,因此見寧淵如此不知好歹,許多人眼中都是出現不滿,幾個對小萌心有好感的年輕男子,更是忍不住離開溫暖舒適的屋中,跑了出來。

    「站住!你這是什麼態度!」一個身材精壯,頭髮又刺又硬的男子攔住了寧淵的去路,他面容堅毅,但眉宇間看上去還有些稚嫩,此時雙眼幾乎要噴出火來。在他的旁邊,村裡另外兩名年輕男子也湊了過來,對寧淵同樣沒有半點好臉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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