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第四百二十九章 深山小村 文 / 斷弦焚天

    死寂而荒涼的虛空亂流之中，一道金光裹帶一具殘破不堪的男子身體，漫無目的的向前游曳。

    亂流中充斥著狂暴的拉扯之力，但是金光靈性不滅，任憑亂流如何作祟，始終緊緊的護住當中的那名男子，使得他平安無事。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黑壓壓的虛空**現一抹亮光，金光遵循本能般激射而出，嗖的一聲，攜帶男子重重的落在了黃土上。

    這是一條崎嶇的官道，地處偏僻，周圍映入眼簾的儘是青山綠水。人影摔在了黃土上，惹起一陣沙塵，他的身體在不斷流出汩汩鮮血，傷勢顯然十分之重。

    「小傢伙……」男子雙眼視線有些模糊，口中唸唸有詞。他掙扎著想要站起，想要去觸摸那護住自己一路而來的金光。

    只是，他的手剛剛顫巍巍的伸出，那金光便崩潰，散開在周圍的天空之中，摸不著，碰不到。

    金光十分柔和，帶著一種親暱，化為點點星光環繞在男子身邊，似是在無言的訴說著什麼，久久不肯散去。

    男子雙眼有些恍神，兩行清淚順著臉頰流下，他處於重傷彌留之際，此刻所做的一切不過是出自本能。他的嘴唇微微顫動，想要對金光說些什麼，但終究沒能開口，兩眼猛然一黑，不支倒地。

    金光始終溫和的在男子身邊遊蕩，不發一語，似是有靈，但又像是僅剩本能。最後，點點金光融入了男子身體之內，消失無蹤。

    太陽落下又升起，黑夜變成白晝，持續了幾次變化。官道上在幾天的沉寂之後，遠方終於出現人影。

    這是一頭黑色的毛驢，拉著一輛簡陋的木車，驢蹄聲緩慢而有節奏，伴隨著少女悅耳的歌聲。

    木車上，一名老頭抽著煙斗，漫不經心的看著前方。而他的身邊，一名豆蔻年華的少女滿臉笑容，唱著悅耳的山歌。正是她那甜美的嗓音，令得這空曠荒涼的地方憑空出現了幾縷生機。

    「爺爺，我們這次收穫可真豐富。」少女笑嘻嘻的，心愛的擦拭著手上剛剛買來的樣式簡單的銅首飾，在她的旁邊，擺滿了魚肉米糧等各種生活必需品。

    「進一次城不容易，自然是要大肆採購一番。」老頭吐出一口濁煙，隨意道。煙在空中形成圓圈，然後緩緩散開。

    「早知道那金銀花那麼值錢，我上次就多採一些了，那樣可以多買好多好吃的。」少女雙眼恬然，說話的空檔掃向前方，忽然在路邊發現一具黑影。

    「爺爺，那是什麼？」她的聲音有些驚疑，眼裡露出恐懼，驢車離得近了，她發現那像是一具屍體。

    「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這年頭吃飯都不容易，這樣餓死的人多的是，我們也無能為力，趕緊走吧。」老頭只是斜睨了那屍體一眼，便趕緊道。他活到這歲數，知道什麼麻煩能惹，什麼麻煩不能惹，眼前的那具屍體渾身鮮血淋漓，顯然是被仇家所殺。他們若貿然上前查看，說不定會惹來麻煩。不過孫女年幼天真，他自然不會把自己的想法如實相告，因此只是說那人是餓死。

    「餓死的人怎麼會流那麼多血？」少女不笨，秀眉微微皺起，疑惑的問向自家爺爺。

    老頭幹幹一笑。「時間不早了，我們還是趕緊離開吧，遇到屍體晦氣，會倒霉一整年的。」

    說完話，他輕揚手中長鞭，催促著那黑驢快點行進，想要盡快遠離那具屍體。

    驢車經過屍體旁邊，少女回過頭來，忍不住的多瞧了屍體幾眼。

    這具屍體渾身染血，身上的血跡早已乾涸，呈現出紫黑色。仔細一瞧，會發現他身上衣服似乎原本是白色，只是被鮮血染透，所以從遠處看變了一種顏色。少女多瞅了他幾眼，突然發現他伸出的一隻手手指似乎在微微抖動。

    「爺爺，等下！」少女急忙道。

    「又怎麼了？」老頭皺皺眉。

    「他好像沒死，他在動！」少女急切喊道。

    老頭心裡一突，乖乖，這小姑奶奶，這不是自尋晦氣嗎？

    「你看錯了。」老頭隨意道，想要就此揭過此事，趕緊離開這裡。

    「你看，他又動了！」少女眼中流露出同情的光芒，拉著爺爺的手晃悠，想要讓他停下。

    老頭被逼得無奈，只能歎了口氣，如言拉了拉驢韁，將車停下。

    少女一下子跳下車去，小跑幾步跑到屍體的旁邊。離得近了，一股濃烈的血腥味撲鼻而來，對方身上的傷口異常猙獰嚇人，讓得沒見過多少世面的小姑娘臉色微微一白。

    她手足無措的回頭看了看爺爺一眼，老頭心不甘情不願的下了車，走到了屍體旁邊。

    一看到屍體的傷口，老頭神情頓時一凝，瞳孔一陣收縮。

    「爺爺，他還有救嗎？」少女有些緊張的道。

    「救不救得活，看過才知道。」老頭蹲下了身子，翻來覆去的檢查起屍體的傷口。

    他將屍體一翻，掃了一眼男子的臉龐，隨後仔細的檢查起傷口來。

    少女站在旁邊，時不時瞥一瞥那男子的臉龐。這是一張清秀英俊的臉蛋，但是興許是因為身體的劇痛，此時雙眼緊緊閉合，臉部扭曲，好像極為痛苦一般。

    「傷得如此之重，絕對不是簡單的仇家尋仇……」老頭喃喃自語著。從對方的傷口上，他發現了很多駭人的東西。

    「爺爺，他還有救嗎？」少女又問道，心神微微一緊。

    「若是尋常人遇到這樣的傷勢早就掛了，但是這小子似乎有些特殊，體內仍有生機潛藏，或許能救得活。」老頭簡單的道，「來，幫我把他搬上車子。」

    少女聽聞頓時一喜，爺孫倆二人吃力的扛起男子，將他搬到了驢車上。

    男子身上的血跡早已乾涸，但傷口化膿，甚至有腐臭的跡象。老頭從身上取出一些草藥，將其碾碎，然後均勻的塗在男子的傷口上。

    男子在昏迷中不斷囈語，說話不清不楚，身體甚至時不時抽搐一下，看得少女膽顫心驚。

    忙活了大半天，老頭又從旁邊扯下一些布條，當做繃帶纏滿了男子身上要害的傷口，神情才稍稍一鬆。

    「這樣就行了？」少女有些懷疑的道，爺爺雖然平時懂得一些藥草知識，但是這男子傷得如此之重，只是那麼簡單的處理就能奏效？

    「不知道。我反正是幫忙了，能不能活，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老頭有些不滿孫女懷疑的目光，身子移到旁邊，繼續悠閒的抽著他的旱煙。

    驢車在官道上不急不緩的前進著，翻過了一座大山，終於在夜幕拉開，天空出現繁星的時候，回到了家。

    這是一個僅有數十戶人家的小村落，地處大山，十分偏僻，此時村中僅有零星的燈火。驢車剛剛停靠在村門口，村裡面的人便聽到聲音跑了出來。

    「辛苦了，茅爺。」幾名健壯的年輕男子笑著上前，便要幫忙從車上將貨搬下。

    「怎麼不謝我？」少女故作生氣狀。

    「謝謝小萌。」幾名男子哈哈大笑，顯然看到少女心情十分愉悅。

    「咦？這是誰？怎麼傷得那麼重？」一名男子剛剛跑到驢車邊緣，就發現了那全身傷勢驚人的男子。

    「小萌救回來的，先把他抬到我房間去吧。」茅爺跳下車子，隨口吩咐道。

    幾名年輕男子目目相覷，雖然對這來歷不明的男子不是十分感冒，但還是照茅爺說的去做。

    「記得輕點。」小萌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看向昏迷的男子，擔憂的道。

    「放心。」

    思緒有些混亂，不知何時黑暗**現了一縷亮光，寧淵聽到一些陌生的聲音，感應到不少孱弱的氣息。他感覺自己的身體在動，體內在恢復一絲生機，但是他緊閉著雙眼，元神也陷入沉寂，一點也不想回歸現實。

    他的腦海中停留在了杜問天出手的那一刻，如同親人般的小圓圓渾身染血，在折磨中叫聲逐漸虛弱。

    它還那麼小，它還什麼都不懂。寧淵感覺自己的心在隱隱作疼，每次意識稍稍清醒，精神便會承受無比的折磨。為了減輕痛苦，他讓自己陷入無休止的昏迷，將自己投身於永恆的黑暗中。這樣一來，好像之前發生的事，就只是一場恐怖的噩夢而已。

    然而有人在催促著他醒來，他可以感覺到，每天到固定的時間，總有雙細嫩的小手輕輕的幫他換藥，總有人將溫度適宜的粥餵入他的口中。他在抗拒，抗拒著醒來後會面對的一切，但是身體的狀況騙不了人，他仍是傷勢嚴重，但已經比最早時好上了不少。

    傷口處時常傳來一種冰涼的氣息，這氣息融入他的體內，效果雖然不如仙丹強大，但卻有效的治療著他嚴重的內傷，甚至體內斷的七七八八的骨骼也有痊癒的跡象。

    體內逐漸找回了一絲力量，這一天清晨，寧淵緩緩睜開了雙眼。只是從鬼門關走了回來，他的眼中卻沒有半點喜悅，瞳孔麻木，沒有一點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