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案 006 發現 文 / 藍色褶皺
12:00秦海市刑警支隊
「或許,你能記起一點?」李澤試探的說,盡可能不要讓小白更糟糕。
小白閉著眼睛,自從從李澤嘴裡聽見了自己的親身父親是個罪犯後,她一直沉默不語,閉著眼睛坐在那裡,一開始李澤和老王還想給她些時間,可是時間走的太快了,馬上他們又意識到自己沒有那麼多時間浪費在整理感情上。
「小白,」李澤又把手放在了小白的肩膀上,想要鼓勵她,「你必須現在振作起來,想想,你可能什麼時候見過他。」
又安靜了一會兒,小白突然甩了甩自己凌厲的中發,坐直了身子,再睜眼的時候,眼睛旁一圈全紅了,但是卻不知從哪裡多出幾份強硬的目光。她的樣子一下子變了,李澤和老王當時知道是假裝出來的,不過那無所謂了,這時候假裝出來的堅強比什麼都要重要,什麼發洩的時刻,還是等到以後文藝又有空的時候吧。
小白深吸一口氣說:「我小時候沒有見過他,我肯定。我小時候從來不問我爸爸的事。」
「為什麼?」
「不知道,我小時候就知道自己沒爸爸,但是也沒想過一定要問。長大了,知道媽媽辛苦了,就更不問了。大概是12,,3歲吧,我就知道不問了。」小白很有條理的說完。
李澤點點頭,接著問:「那爆炸案發生之前,王軍說來找過你們母女,你有什麼映像麼?你媽媽有沒有什麼奇怪的地方?」
小白低頭想了想,又問:「大概什麼時候?」
李澤回頭拿起文件看了一眼,說:「嗯,六月的時候,2000年六月的時候。」
小白咬了咬下唇,輕聲道:「我們七月搬了家……」
「什麼?」
小白仰起頭,說:「我不知道有沒有聯繫,但是我們七月份搬了家,但是房子是早就分好的,只是沒有裝修所以沒搬而已。」
「搬到你現在住的小區麼?」
小白點頭。
李澤撐著下巴皺起眉頭想了想,突然說:「我們去你的老房子裡看看。」
小白不明所以地「啊」了一聲。
李澤看著他們,說:「我不知道,只是一個想法,但是,反正現在走投無路,不如試試。——小白,你的老房子還在吧。」
小白站起來,有些不穩,但是還是很快站穩了,看著李澤說:「在啊,只是馬上就要拆了,在南環那裡。」
李澤突然愣住,回頭就問小白:「你媽媽的手機,是不是智能的?」
小白無奈地搖頭:「那些手機我媽都用不來,是老式的,就用來打電話,沒有gps。」
「還是要試試查找電話信號。老王,你跟技術的趕緊找一下!」
小白立刻把媽媽的手機報上,然後老王拿起了電話。
李澤走到自己的桌子前面拿起鑰匙對老王說:「我和小白去,老王,還是拜託你留守了。」
老王點頭,兩人就馬不停蹄地出了局裡。
南環酒店離警局中心不是很遠,兩人在車上沒說什麼話,李澤本來想要開導些什麼,但是最後決定算了,自己說那麼多反而顯得有些嘮叨,小白雖然是初出茅廬,但是一直在謀殺案上表現不錯,現在是時候讓她自己克服更多壓力了。
南環酒店是秦海市最老的地標之一,時間倒退個20年,這棟有20層的長方形大廈是市裡最顯眼的建築,頂層餐廳就是俯視秦海市最好的地方。那時候靠近南環酒店一圈都是繁華的商業街,早上有菜場,中午是商店開門,午夜還有夜宵,可謂一天到晚都是人山人海,人手相接。不過,20年風雨下來,隨著市中心的偏移,這家酒店最終還是面臨倒閉,四周也是凋零起來,到了現在,乾脆已經關上了門,等待政府的拆遷。
「我家就在南環的後面,」小白指著路,「我們最好還是下來走,往裡面就都拆的坑坑窪窪的。」
李澤將車停到已經關了的南環的門口,兩個人往旁邊的小巷子裡面就走。巷子裡面的確很潮濕,有股難聞的味道,大概是下水管道已經堵了很久了。巷子兩旁都是青石板做的樓梯和檯子,上了樓梯和檯子才能走進一家人。家門口都是老式的大木門,上面居然還有鐵鎖和虎頭。李澤心想,這裡就差個褪了色的破了的年畫之類的,就在不遠前的一家老木門上看見了。
「這地方真有些古老了。」李澤說。
小白在前面帶路,看著周邊,心情突然有些好起來,像是回到了小時候,說:「是啊,這裡大概是這個城市裡最老的地方了,看看這些長著青苔的石牆,嗯,很厚重的感覺。」
李澤抬起頭來,看看這些灰牆白瓦下的房子,好像一個沉默的詩人似的站在兩旁,低聲「嗯」了一聲,覺得四周神秘了起來。
他們沿著狹窄的小巷子走了幾個彎,小白突然說:「到了,就是這裡了。」
李澤一探頭,果然是個老院子。門上沒有鎖,他們直接推門而進了,一進門,面前就是一口大缸,大缸的頂上就是天井,四周是老舊散發著潮濕氣息的四根大梁。
「這裡真是四合院。」李澤感歎。
小白點頭,先跨過了高高的門欄,走了進去,看著四周,深深吸了口氣說:「是啊,我從小就在這裡長大,原來這裡住了三戶人,但是大家就好像一家人一樣。現在,大家都搬走了,這裡就空空如也了。」
李澤點頭,慢慢走進去,跟著小白的腳步往裡面走。本來他還在享受,突然手機響了,將他拉回了現實,是老王來電,李澤趕緊接了起來:「怎麼樣?有信號麼?」
「沒有,沒有檢測到。看來這手機應該不止是關機了。」老王說道。
李澤說:「先一直搜索著,老王,平反的人事也要加緊查。」
老王「嗯」了一聲就掛了電話,李澤再回頭,小白居然不見了!
「陳副!這裡!」小白的聲音從院子的裡面傳來,李澤走過了天井,再往裡面走,看見一條門廊,小白從裡面跳了出來,她看起來很高興。
李澤跑過去,小白很自豪地對李澤說:「這裡,就是我家!」
李澤探了個頭,裡面是個大概十平米的屋子,靠著門廊的頂,有一扇貼著老日曆的窗子,窗子前有張不高的書桌。藉著陽光,依稀還能看見裡面放著幾樣木製的傢俱,很久沒打掃了,灰濛濛的一片。李澤走了進去,小白跟著蹦跳著進來,說:「我和媽當時就住在這裡,住了13年。」
說完,她突然想起了案子,聲音一下就弱了下去:「我們該找些什麼?」
李澤看著四周,說:「我也不知道,我以為如果一切真的與你母親有關,那這裡……」
「這裡有人來過。」小白在身後,突然說道。
李澤一驚,回頭看著小白,問:「什麼?」
小白有些驚恐地看著四周,口裡喃喃自語道:「有什麼不同……」突然,她掠過李澤走到他面前的床頭櫃前,指著床頭櫃上面說:「這裡,原來有一張我和媽媽的照片,壓著玻璃太久了拿不下來,所以我們就留在這裡了!」
李澤走過去,蹲下身子,仔細地看起來。是真的,這個床頭櫃上,玻璃的灰塵被人擦掉了,而玻璃下面,有一塊白色的斑紋,好像是紙濕了以後黏在了下面。
「小白,你帶著手套麼?」李澤問。
小白「嗯」了兩聲,掏出手套戴上,小心翼翼地端起了玻璃。李澤從下面藉著射進來的微弱光線,看見了兩個明顯的指紋。
「小白,立刻回車子上把工具拿來,上面有指紋。」李澤指揮道。
小白將玻璃靠在了床頭櫃上,跑了出去。李澤則仔細查看著床頭櫃,突然,他發現了地上一串腳印,雖然有幾個腳印與他們的腳印重合了,但是還很明顯,他立刻拿出了手機,藉著些光拍了幾張照片。腳印不大,李澤用手比了比,大概在36碼左右,左腳的腳印淺,右腳的腳印深,腳掌寬,中心用力,應該是穿著很軟的鞋,腳的鞋印很清晰。李澤立刻推斷出了是誰。但是,他還是先順著腳印走了小心地走了一圈,大衣櫃,另一邊的床頭櫃,然後又走回了窗戶前書桌,大概在找什麼,然後,她回頭了,站住了一會兒,彷彿在看著什麼,最後,她走出了門。
李澤隱隱感覺到,這是個暗示,但是,是什麼呢?他可以斷定,來到這裡的人,就是小白的母親白月蘭,她現在來到這裡,對此案一定難逃關係。但是,她好像在糾結什麼,在暗示什麼。
李澤看著昏暗的房間皺著眉頭思索,突然,他直直看向木床,那是一張老舊的木板床,上面的木板還在,看起來空空如也,過了一會兒,李澤突然靈光一現!他走過去,彎下腰,用手不斷的往床板底下摸索起來,終於,他摸到了什麼!
12:30秦海市監獄a區
陳繼快要急死了,他坐在孟沖的旁邊,手不停地在桌子下面搓著,腦袋上都是冷汗。
他對面那個,自說了第一句話震驚了一下他以外,追問什麼都是不知道,然後就一臉天真地開始看地板,王軍雖然已經近五十歲了,看起來卻不是很老,皺紋不是很多,長相雖然平凡,但是那雙大大的眼睛裡,總覺得有些什麼東西沉澱著似的。但是,他盯著面前這個一臉張狂的罪犯,腦子卻是裡不停的叫罵著,一開始的好奇和害怕全沒了!
反觀一邊的孟沖,她還是那麼淡定,好像不到世界末日的那一分鐘她就不著急似的。自從他們審問無進展開始,她和這個罪犯就好像開始了冷戰。她安靜地坐著,不時翻翻面前的資料,然後抓抓自己的頭髮,說著幾句只有她聽得見的話,好像要引起面前人的注意,又好像只是說給自己聽。
過去了那麼長時間,他們都只是這樣坐著,好像彼此就是透明的。如果這就是陳繼和秦猛想要的角力,看起來好像達到了一種神人合一的境界。
最後,還是對面的先放棄了。他的聲音一如之前的不屑和自大:「你們在這裡和我靜坐,難道不怕外面又有一顆炸彈爆炸了麼?」
孟沖慢悠悠地說話,連頭都沒有抬:「我現在沒什麼好怕的,我坐在一個絕對安全的屋子裡。」
王軍明顯一驚,隨即露出了輕蔑地笑容:「你不是警察麼?」
孟沖關上了手上的文件,抬起頭來,雙手交叉架著自己的下巴,一字一句地說:「誰跟你說我們是警察的,我們看起來那麼像警察麼?」
王軍不信,他有了些興趣似的直起了一直捲縮著的身子,靠近孟沖說:「你們不是警察在這裡幹嘛?」
孟沖微微一笑,對著他有些憤怒地眼神,說:「如果你什麼都不會說,又何必在乎呢?還是,你現在想告訴我們,你知道些什麼了?」
王軍一愣,身子又縮了回去,聲音低了一些:「我什麼都不知道。」
孟沖好像早已瞭然的樣子,攤開了雙手,無奈地說:「這就是了,」然後又若無其事地翻起了檔案,隨口說著,「我就是例行一下公事。」
「你不是警察,例行什麼公事?」他問。
「被警察拜託的私家偵探,還是有些職業道德的。」她笑了。
王軍「哼哼」了兩聲:「你們的職業道德和當年那個抓我的警察一樣的骯髒。」
陳繼在心裡哀嚎了一聲,因為他感覺得到,孟沖的怒氣正在累積。
「你說什麼?」她的聲音低了下去,好像真在累積能量吼出來一樣。
王軍看著她有些改變,又來了興致,他把手放到了桌上,說:「他是個白癡,他威脅了那個賤人來抓住我!」
孟沖放下了文件,看著他,安靜的湧著波濤:「是白月蘭自願的。」
王軍搖頭:「怎麼可能呢?她是如此愛著我。」
「那她為什麼不願意回到你身邊?」
王軍被孟沖直接的問題愣了一下,但是他還是那麼輕蔑地說:「她就要回到我身邊了,是那個沒有職業操守的警察毀了這些。」
「你為什麼要炸毀那些建築呢?」孟沖牛頭不對馬嘴地問,然後又解釋,「如果她就要回到你身邊。」
「我要新的開始。」王軍說,「我要新的世界。」
孟沖笑了,毫不掩飾自己的輕視:「或者只是你瘋了,做了一個大家都愛你的夢。」
王軍有些憤怒了,他皺起了眉頭,眼睛張大了一點。
孟沖接著說:「其實你根本沒有成功是麼?你是被人利用了?被人耍了?所以,你在怨恨?」
王軍咬緊了自己的牙齒,眼睛又緊緊瞇了起來,皺紋好像要堆積在了一起。陳繼看著有些慎人,面前這個人,就好像班納博士,像是就要成為綠巨人了。陳繼仔細看了看他的身材,還挺壯的,要是真的衝過來,估計……
「孟沖……」他小聲叫了一聲。
王軍突然斜眼掃了一眼陳繼,陳繼一嚇,縮了一下,就聽見孟沖屏住了呼吸。
「哼。」王軍突然鬆了一口氣,又縮回了身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輕蔑地看著孟沖,一語不發。
陳繼聽見了身旁孟沖明顯也鬆了一口氣,然後無奈地坐回了原來的樣子,左手的大拇指和食指又開始不停地摩擦了起來,右手則是不停地打著鐵桌子。
完了,我毀了一場談判!陳繼心裡瞬間灰暗了下去。
同一時間秦海市監獄a區監視室
「獄長?」坐在監視器上前的獄警猶豫地開口,他看著監視器裡的三個人有些擔心。
「不用擔心。」一旁雙手撐著上身興趣盎然地看著監視器的秦猛笑著說,「他們沒事。」
他笑著,眼鏡裡都是興奮的反光。
多久了,他沒有看過這樣的張力十足的審問了。對了,小天才,慢慢來,別被打敗,一切一定要在你的計算中!讓我驚訝吧,讓你看見你父親的風采吧!
12:45秦海市新興大廈監控室
同樣正在焦慮,但是沉穩的,是正在不斷看著錄像的陳宋,他乾脆支走了大漢子,找來了局裡的技術人員,親自一幀一幀的看,看看有沒有什麼修改的痕跡。但是,已經看了1個小時,他們才盤查了三個小時,時間正在不停地走著。局長打來了兩次,說是輿論壓力已經來了,一定要加緊時間,千萬要控制住形式。陳宋也想,可是,他只是覺得局勢一直在離他的控制。
他揉著太陽穴,看著面前的監視錄像,視頻上的時間是晚上2點20分,一輛銀色的奔馳跑車進來了。好吧,陳宋想著,他腰痛地站起來,決定走到一旁的飲水機裡倒點水喝。他站起來,看見一旁正在審查警員的視頻,裡面又有了那輛銀色的奔馳,正是2點55的時候,停在一個專門的停車位上。
他深吸一口氣,一口氣喝完了倒了的水,又沉重地走了回去。他想起了陳繼,他大概正和孟沖在一起吧,也許他該打個電話給他們,看看他們有什麼進展了,又想到急忙趕回局裡的小白,為她而緊張。但是剛拿出了手機,他又放了回去,要是打給孟沖,她一定還什麼都不會說,要是打給陳繼,他肯定會有些緊張的,至於小白,李澤會照顧她的。
算了,現在都那麼緊張,還是不要加之他壓力了,這次陳宋對他還是有很大的期望的。
每個隊,都要專心致志才行。
他走回去,一邊是張星正在查看的視頻。突然,他愣住了!
「這是哪裡?」他急切問。
張星一驚,呆呆地說:「嗯,就是蔣潔停車的地方啊。」
陳宋突然小聲罵了一句,張星知道了他一定想到了什麼,於是也仔細看了起來。陳宋指著最左的一輛車,說:「這是什麼時候進來的?」
「嗯,一直在這裡。」
「不可能!」陳宋說道,「這輛大奔有專有停車位,不可能在這裡。——把那兩個叫走的保安叫來!還有管錄像的保安!快!」
張星立刻站了起來,和一個警員一起出去了!
陳宋坐了下來,仔細看著這副靜止的畫面,上面標著「3點12分」。
終於,逮到你了!
13:00am還有8小時
a安靜地站在這裡,四周有些嬉鬧的聲音,孩子天真的笑聲和家長虛偽的教導。他坐在長椅上,看著四周的一切,滑滑梯,蹺蹺板,沙坑,那些此起彼伏的吵鬧,像是一首基調刺激,而表現悠揚的樂曲。他感覺一陣舒暢,好像是夢境裡一般,一切都是那麼安穩,平安。
現實可是充滿暴力的衝擊的。
他在等人,在一個陽光的午後等著人,像是一個紳士。
沒有多久,最後一對在這裡玩的母子也走了,或許,是回去睡個午後的懶覺。也有可能,是看見一個男子單獨地坐在這裡有些害怕吧。
他們沒走多久,a就開始無聊了,他沒有了腦子裡的消遣了。不過,只一會兒,他要等的人就來了。
她穿著乾淨的紅色短袖,黑色長褲,貼切的軟底布鞋。他有些不滿,因為時光真的帶走了一些他曾經留戀的東西,像是他曾經幻想過的女人的美麗和柔美,現在卻是一個有些坡腳,面容惆悵,皮膚發黃的女人了,真正的像是個老女人了。只是她眉眼間的那些迷人的氣質還沒有完全離開,那才是他最著迷的,像是她現在看他的眼神,那種痛苦的需要懷抱的眼神。
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站了起來,迎接自己的客人。
你好,月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