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節目錄 第三十一章 送別 文 / 蘇紓
沒有想到會有人突然插入自己跟朱莉亞的談話中，而且對方還是朱莉亞的兒子。汪魁林微微愣了一會後，很快回過神來，露出彷彿慈愛長輩的笑容說：「你是安陽吧？以前都沒什麼機會跟你接觸，沒想到是這麼有本事的孩子。莉亞，真是太好了，這樣你就沒有後顧之憂了。」
聽出汪魁林言下之意是絕對不會對自己伸出援手，朱莉亞心中一片冰涼。
沒有搭理汪魁林的說話，安陽上前把朱莉亞扶起，然後才冷漠有禮地對汪魁林說：「汪叔叔，我們家剛遇到劇變，現在住的地方也是亂糟糟的，不方便待客，我送你出去好嗎？」
自己竟然被一個半大小子下逐客令！
意識到這點，汪魁林一時間隱約有些哭笑不得。但安陽的提議正中他下懷，他本也不想跟朱莉亞牽扯太久，只是想問的事情還沒問到……
「那我改天再與你聯繫。」目光轉向朱莉亞，直覺安陽對自己沒什麼好感的汪魁林暫時讓步。
等到確認汪魁林的車開走了，安陽這才轉回朱莉亞身邊。
「媽，我們談談。」
印象中，兒子似乎從來沒用這種凝重的語氣跟自己說過話。異樣的感覺讓朱莉亞暫時從絕望的情緒中回過神來。她手中捏著剛才用來擦眼淚的手帕，抬起頭有些發愣地看向這些日子似乎又長高了不少的兒子。
「我不知道你跟汪叔叔之間究竟有怎樣的交易，但是我覺得應該不是什麼好事……這次也許是個好機會。讓你能夠跟他斷絕來往。」血氣方剛的年紀，安陽即便知道自己要盡量婉轉，卻還是忍不住單刀直入地表達自己的意見。
朱莉亞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去。
如果說她跟汪魁林合作以來最害怕發生的事情是什麼，那絕不是被陳媛溪知道兩人之間的勾結，而是擔心她的兒子安陽無意間得知此事。
結果就在這個時候。她最恐懼的事情發生了。
「我……」腦海中似有一團理不清的亂麻。素來快言快語的朱莉亞一時間也失去了辯解的本事。
以最誠懇的目光看著朱莉亞。安陽放柔了聲音說：「媽，別再騙我了。我知道你做的一切一定都是為了讓我過得更好，但是其實就算是以前的日子那麼辛苦，我也沒覺得自己過得不好過。反而是最近你經營美容院以來，我們碰面談心、一起出去散步的時間少了很多。所以雖然生活條件好多了，但我還沒有以前快樂。」
沒料到對於家裡的變化，安陽竟是這樣的看法，朱莉亞一時愕然。
「破產的事情雖然很糟，但是你稍微放開一點想。我們也不過是把本來不屬於我們的東西又還回去了而已……沒什麼大不了的。」雙手有力地按了按母親的肩膀，安陽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勸說著。
受他表現出來的誠摯和樂觀情緒影響。得知自己即將破產之後就一直坐立難安的朱莉亞頭一回有了穩定的感覺。
是啊，損失的不過是不該自己拿的不義之財。至少現在唯一的親人還在自己身邊……
扔掉用來拭淚的手帕，朱莉亞一把抱住兒子，欣慰道：「小陽。你長大了。」
聽到剛才還一本正經勸慰著母親的大男孩被這突來的擁抱弄得手忙腳亂，紅著臉一邊掙扎一邊嚷著「自己已經是大人了被這麼抱著很丟臉」之類的話語，朱莉亞破涕為笑，有種解脫的感覺。
之後汪魁林再聯繫朱莉亞時，她並沒有再央求對方幫自己東山再起。只是出於汪魁林的強烈要求，朱莉亞將自己破產前後發生的，有關肖鳳的所有細節仔細回想後告知汪魁林。
「多謝這段時間以來的照顧，以後我們應該不會再見了，發生過的事我不會對任何人說，你放心。」
說出這句話後，沒有再理會汪魁林的客套話，朱莉亞主動掛斷。
「你要離開長風市？！為什麼？」
突然接到安陽的電話，隨即就被對方告知這意料外的消息，張妍難掩驚訝。
明明她已經幫對方把後續的退路都安排好了，為什麼會忽然發展到要搬離長風市的程度？想要追問，又不能讓安陽知道自己其實對他家最近發生的事情瞭如指掌，張妍陷入兩難中。
電話彼端的安陽聲音聽起來倒是活力依舊，還帶著幾分超越年紀的豁達。
他說：「我媽媽開的美容院出了些問題，長風市這邊消費水平太高，所以我們商量之後，決定還是回去原來的地方生活。」
「但是你的學業……」
「唸書嘛，只要自己肯用功，在哪個學校都一樣，不用擔心！」安陽還反過來安慰張妍。
面對朱莉亞，張妍可說自己理直氣壯，但面對安陽，她卻總有些愧疚。
於是她忍不住說：「其實我們家可以幫你們……」
話出口，張妍就有些後悔——如果朱莉亞借此機會打蛇棍上，繼續盤踞在母親身邊使壞的話怎麼辦？
一時間，電話兩邊的人都陷入沉默。
過了一會兒後，微微走神的張妍聽到安陽一聲低笑：「再過一年我就是成年人了，實在做不出向人乞求幫助的事情。」
張妍聞言默然無語。
「讓我在朋友面前維持點尊嚴吧！實在過不下去的時候我大聲喊的。」似乎發現自己剛才的話讓氣氛弄得太僵，安陽半開玩笑地說著，「我們離開的時候，你會不會來送行？」
「會。」篤定地給了對方答案，察覺安陽決心的張妍不再說多餘的事。
秋末時分，天高雲淡，是氣候宜人的好天氣。
轉學和搬家的手續都全部辦妥的朱莉亞和安陽在機場與前來送行的張妍一家作最後的告別。
再見朱莉亞的臉，竟有一種似乎已經時隔很久的感覺縈繞心頭。
其實仔細算一算時間，距離上次跟朱莉亞面對面也不過是半年多前的事情而已……張妍打過招呼後沉默地打量換了一身裝扮的朱莉亞。
不光是卸去了後來添置的那些名牌服裝和首飾，今天的朱莉亞甚至沒有化妝。
可是她整個人看上去卻比最風光得意的時候還要精神了不少，閃閃發亮的雙眼，有著以前陳媛溪對張妍提及自己這個有人時所形容的爽朗風采。
難道這種恍然很久不見的感覺，是因為朱莉亞整個人的氣質轉變了的緣故嗎？張妍暗想。
她不知道破產之後到今天為止，朱莉亞經歷了些什麼，但對方的變化實在不在她的預料內。
如今的朱莉亞看起來，彷彿放掉了什麼負擔，又彷彿重新扛起了什麼希望一般。
張妍忽然覺得，自己不需要再防備眼前這個女人，她不會再做對自己的家庭不利的事……沒來由的便這麼覺得。
「如果你早點告訴我……」儘管已經接受了朱莉亞的決定，陳媛溪還是對朋友遇到困境卻不向自己求助這件事感到介懷。
臉上的笑容微微一僵，朱莉亞輕聲回答：「我怎麼好意思呢？」
表面看來汪魁林跟陳媛溪的結合是一樁美事，但真正跟汪魁林接觸過很多次的朱莉亞如何不知道那個男人的心機？雖然他口口聲聲是喜歡陳媛溪，但朱莉亞卻不知道，世間上有哪一種「愛」，是通過不斷地算計對方表達的。
如果不是擔心汪魁林會對自己的兒子不利的話，朱莉亞其實很想提醒陳媛溪小心她這位新上任不久的丈夫。
但想到汪魁林明裡暗裡的警告，朱莉亞只能保持緘默。
「以後的日子還長，只要健健康康活著，我們總會再見面的。」最終，朱莉亞如此安慰依依不捨的陳媛溪。
「回去以後記得給我來信。」陳媛溪勉強笑道。
「現在誰還寫信啊……電話聯絡。」握了握對方的手，朱莉亞看向安陽，「時間差不多了吧？」
「嗯。」
「那，我們走了。有機會的話，媛溪你帶小妍她們來玩，別嫌我家簡陋就行。」拉起行李箱，朱莉亞說。
「怎麼可能嫌棄……一路保重。」送對方到入口處，陳媛溪止住了腳步。
一直沒怎麼說話的安陽在離開的前一秒，默默回頭看了張妍一眼。
自己的報復行動連帶付出的代價，就是要失去這個朋友……看到安陽回顧的眼神，張妍壓下苦笑的衝動，向對方晃了晃自己的左手。
她左手上還繫著以前交換禮物時，安陽送給自己的那根紅繩手鏈。
「保持聯繫。」
聽到張妍這麼說，安陽開心地笑了笑，點過頭以後快步追上朱莉亞的背影。
看著這對母子有說有笑漸行漸遠的身影，張妍明白了朱莉亞如此快振作起來的原因——因為有安陽陪伴著她，支撐著她。
和自己差不多的這個大男孩已經逐漸成為家人的依靠，而與他比起來，自己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默默按住左手的手鏈，張妍希望自己也能盡快像安陽一樣，成為可以讓母親放心依賴的人。(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