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節目錄 二十九章 過早的碰面 文 / 蘇紓
翌日下起了大雨。
張妍在淅淅瀝瀝的雨聲中醒過來，入眼是一片昏暗的天色，彷如深夜一般。鬧鐘還沒響，她扭頭看了看夜光的鐘面，上面顯示現在的時間是早晨六點二十分。
張妍一旦醒來就很難再次入睡。
在床鋪上翻來覆去掙扎了十來分鐘後，她認命地歎息著坐起來換衣服，而後洗漱完畢，收好上課要用的東西，撐開傘走進滂沱的雨幕中。
在這樣的雨勢裡，傘的作用似乎只是保住上半身的乾爽罷了。
感覺到雨點墜落地面濺起的水沫染濕了自己的鞋襪，張妍心中有些不快。考慮到學校食堂是離今天上課的教學樓最近的地方，張妍放棄到小餐廳吃早餐的打算，生平第一次踏入食堂的大門。
聖愛麗絲學院沒有早自習的設置，早晨上課時間是每天的八點，而此時才七點過一些，所以食堂裡面往來的人並不多。走進空曠的食堂內，一點腳步聲都會激起不小的回音。
張妍在窗口處點好菜才發現自己的錢包沒有帶，至於餐卡這種早八百年就不知道被她丟到哪裡去的東西，自然更不可能神奇地突然冒出頭來。正當她尷尬的時候，旁邊有人遞過來學院學生專屬的淡粉色印桃花圖案的餐卡。
「一起算吧。」她聽到遞過來餐卡的人說。
張妍扭頭看了看突然冒出來的趙丹璐，發現對方也在看她，目光中有很坦然的好奇。她本想拒絕的心思就淡了，覺得偶爾讓人請一次，似乎也不壞。
「謝謝。」想了想，張妍低聲道。
趙丹璐聞言一笑，有些靦腆地說：「我還以為你會罵我多管閒事。」
張妍聽她這麼說，心中頓時掛了一頭黑線——難道自己平時在這些同學眼裡就是那麼凶悍不近人情的存在嗎？她略感不滿的時候忍不住回憶了一下自己前世的所作所為，好像也確實是跟趙丹璐說的差不多。很奇妙的感覺，她原以為自己重生之後會是滿腹怨氣，然而隨著時間漸漸推移，她卻覺得原本在自己內心裡洶湧翻攪的情緒正漸漸趨向於平靜。也許就是這樣的變壞，導致了她對人態度的轉變。
「要坐一起嗎？」沒有回應剛才趙丹璐的話，張妍用一個不符合自己平日性格的邀約轉移了話題。
對方沒有拒絕，於是在其他人眼裡代表著貴族組和平民組的奇怪組合就坐到了一張餐桌上。
「以前在這邊吃飯從來沒有見過你。」大概是對張妍的好奇讓趙丹璐改變了平日裡低調沉默的性格，坐下之後主動開口說。
張妍回答：「我從來不在這邊吃飯，今天是雨太大了不想繞遠路。」
「嗯，這場雨確實挺大的，昨天天氣預報還說只是小雨……害我的素描本都差點被打濕。」趙丹璐說著，放下手中的勺子，右手珍惜地摸了摸被她擱在旁邊椅子上的書包。從包敞開的縫隙中，可以看到那個她從不離手的素描本的一角。
覺得現在的機會不錯，張妍問出自己一直好奇的事：「你每天都在拿著本子畫什麼，可以讓我看一下嗎？」
趙丹璐一愣，有些為難地看了張妍認真的神色一會兒後，面色微微泛紅道：「你看了不要笑我。」
張妍點點頭。
於是對方小心翼翼地從有些濕潤的背包裡抽出那本封面是暗綠色的素描本遞給張妍。
見趙丹璐這麼仔細的動作，張妍也不自覺地受了影響，拿起濕巾擦了擦手才接過來，翻開。
素描本裡面畫的是各式各樣的衣服。
有些是張妍見過的名牌服飾的最新款型，還有不少是她沒有見過的。在每件衣服的草圖旁趙丹璐都用還有些生嫩的筆觸寫著一些需要注意的小細節，彷彿設計稿一般，只是不夠專業。
張妍一張張翻看著，心中有種奇怪的感覺，覺得自己大概忘了什麼跟這些草圖有關的東西。
而本以為自己這點小愛好會被張妍取笑的趙丹璐，在看到對方全無戲謔之心，是在認認真真看著自己往日心血的時候，七上八下的心終於落了地。她暗暗鬆了口氣，繼續進餐。
一時間這個角落只剩下張妍翻動素描本的書頁聲和趙丹璐進餐時偶爾發出的輕微餐具碰撞聲。
在看到趙丹璐素描本最後幾頁的一張圖紙時，張妍靈光一閃，終於想起來為什麼覺得眼熟。
前世，她曾經很喜歡的一個專為年輕人設計的個性服裝品牌的創始人在她的一期專訪中曾經展示過同樣的圖！張妍想到這裡，驀然睜大眼看向趙丹璐。
不知道她為何突來這麼大的反應，趙丹璐端杯子的動作一僵。
那個服裝品牌，名叫「朱鷺」，仔細想來，不就是取了趙丹璐名字的「丹」代表的顏色和「璐」的同音字嗎？此時還是少女的趙丹璐形象跟後來成功女人的模樣相差懸殊，但是仔細一看，還是能看出同樣的輪廓。
張妍忽然生出一種想笑的衝動，雖然她也不知道為什麼。
「你畫得很好。」知道自己古怪的表現已經讓趙丹璐狐疑了，張妍忍下笑意，把素描本還給趙丹璐，「畫這麼多衣服，是想以後做服裝設計師嗎？」
成功被張妍轉移注意力，趙丹璐羞澀地搖了搖頭道：「沒想那麼遠，只是很喜歡，所以就想先畫著，反正我也沒有別的愛好。」
「唔。」張妍不會失心瘋到突然跟趙丹璐說什麼「不要擔心你以後一定會出人頭地」之類的話，只點了點頭，「有時候愛好就是很大的動力了，我羨慕你。」
「啊？」沒想到會從張妍這樣的天之驕女口中聽到羨慕之類的字眼，趙丹璐瞪大眼。
張妍沒有多解釋，事實上她那句話也是一時衝動說出來的。
看看食堂裡的大鐘顯示時間也不早了，張妍快速地解決起自己的早餐。看她急急忙忙的樣子，趙丹璐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覺得這些富家小姐好像也不像自己當初想像的一樣，都是些難以親近的存在。
「以後有新作的話再給我看吧！」臨分別前，張妍對趙丹璐說。
能夠有人理解並支持自己的愛好也是件值得高興的事，趙丹璐自然是一口答應下來。而後張妍搭電梯上五樓，趙丹璐則爬樓梯去她位於二樓的教室。
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隨意翻看了一會兒書，聽著上課鈴聲響過，張妍抬起頭來，卻沒看到理應出現在講台上的老師的蹤影。
周圍的同學們自然也發現了異常，正竊竊私語著。
三十餘人細碎的聲音匯聚起來，有種別樣的嘈雜感。
突然有座位靠窗的女生低呼了一句：「有個帥哥！」
「咦？」
「哪裡哪裡？」
「沒看花眼吧，我們學校怎麼可能有老師以外的男的……」
這聲低呼如同投進湖面的石子，讓本來就坐不住的學生們都沸騰起來，不少人已經大大咧咧地離開座位擠到窗邊往下看。張妍的位置也靠窗，這時候被人擠著，她不太高興，便站起來想要暫且讓開。
目光掃過窗外的瞬間，張妍愣住了。
那個正由愛麗絲學院的幾位教職工陪著走在安靜的走廊中的年輕男子，有讓她記憶深刻的氣質。
是前世在母親去世的那晚，將她從夜露裡面拖出來的那個男人！
張妍驚愕地後退一步，連碰落了自己放在桌上的文具都沒有發現。好在此時周圍的人注意力都放在那名年輕男子身上，也沒人發現張妍的異常。
為什麼……
在張妍的印象中，前世她唸書時絕沒有今天這樣的事發生過，她跟這人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見面，應該是在夜露才對。難道說因為自己的重生，命運的軌跡有些地方也發生了偏離嗎？此人為什麼會在這個時候出現在愛麗絲學院，他的來意是什麼？
無數問題在張妍心中翻攪。
陪同男子參觀校園的老師們很快發現了班裡學生們鬧哄哄的景象，當即以嚴厲出名的教導主任一推臉上掛著的厚重金絲眼鏡便推門走進來。
「安靜點，今天有貴客來訪我們學校，這堂課自習，都回自己的座位上去！」
堵在窗邊的女孩子們一哄而散，乖乖回到位置上。
張妍拾起自己之前碰落的文具放回桌面，正要坐下時，目光與那年輕男子接觸。對方黑沉的眼睛仿若深潭一般，看不出絲毫情緒，只會讓與之對視的人心裡發寒。張妍心中一凜，不願服輸地沉默著與對方對視，那名男子卻好像只是不經意看到這邊一般，下一秒就自然地轉開了視線。
張妍雙腿微微發軟地坐下，發自內心地感覺冰冷。
本該更晚遇到的人這麼早就出現，是否象徵著不祥？她不知道。
那天後來的時間周圍發生了什麼張妍全然沒有注意，下課之後連飯都沒吃就趕回寢室將自己鎖起來，然後給陳媛溪打電話。
「媽……你還好嗎？」
沒想到前一晚才通過電話，張妍這時候又跟自己聯繫，陳媛溪意外之餘，對張妍的問題更是摸不著頭腦。
「我很好啊，小妍，你怎麼了？」即便看不到臉，她也能感覺到女兒不對勁的地方。
「沒事，突然想要打電話回家。」張妍勉力一笑，「這週三又到例行健康檢查的時間了吧？媽媽你可不要找借口打發了王醫師哦！」
前世母親死得蹊蹺，雖然基本能確定是汪魁林動的手腳，但也不能完全排除母親本身有什麼沒察覺的隱疾這種可能。
得到了陳媛溪會老實配合家庭醫生的保證，張妍仍是不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