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節目錄 二十八章 不適應 文 / 蘇紓
得知張妍老老實實返校之後,汪魁林鬆了口氣。
雖然他並不把這個未成年的小丫頭放在心上,但是也無法否認,張妍暑假期間的各種作為給他造成了不小的阻礙。最糟糕的是,不管張妍怎麼針對自己,他對她都只能一直端著耐心包容的態度,否則本來就因為女兒的反對而束手束腳的陳媛溪會更加遲疑於再婚一事,那就麻煩了。
大概是沒料到自己會那麼早死,張妍之父張奉聿去世之前並未留下什麼遺囑之類的東西,因而他死後,其名下財產依照法律的規定均分為三份,陳媛溪母子三人各有一份。張妍跟張芊尚未成年,所有財產就暫由陳媛溪行使代理權,待到張妍姐妹倆成年之後才作具體的移交。也正因為如此,儘管陳媛溪是個對經營之類完全沒有概念,也沒有絲毫野心的女人,張氏集團每次作決策的時候還是得象徵性地向她匯報一下,畢竟,現在她是張氏集團最大的股東,她本人持有的,再加上張妍姐妹倆的股份,已經佔到張氏的百分之四十七。
除掉陳媛溪跟張妍張芊之外,張氏第二大股東就是張奉聿的大哥張奉元了,他手頭大約有張氏百分之十的股權。這些年來汪魁林私底下雖然也通過各種途徑收購張氏的股票,但因為各方面的條件限制的緣故,至今也只持有百分之五,這使得他在各種重要決策的時候處處受制於張奉元,兩人之間的爭鬥表面上不露聲色,暗地裡已趨白熱化了。
想到讓自己恨得牙癢癢的張奉元近日內就會回國,汪魁林無意識地握著手中那只造型典雅的純銀火機發起呆來。
步步走近的高跟鞋觸地聲喚回汪魁林的注意力,他搖下車窗,看到穿著一身剪裁得體、頗具古韻的青花旗袍禮服,披著純白狐毛披肩,手中輕握著一個深藍綢緞繡紫白兩色牡丹手袋的陳媛溪款款走來。斜綰的烏髮上簡單地插了根素淨的牡丹銀釵,花蕊處的鑽石在燈光的照射下含蓄地折射出絢麗的光芒。
今晚有一個必須陳媛溪出席的慈善酒會。
張奉聿當初去得突然,張氏集團的董事們彼此之間誰也不服誰,後來互相牽制之下,就一致推舉了陳媛溪做個空有名頭的董事長。而後張奉元任副董事長,苦心經營人際關係的汪魁林則拿下總裁職位。
平時陳媛溪不多過問張奉元跟汪魁林打理公司的細節,然而到了需要以張氏集團的名義對外宣傳的時候,陳媛溪這個掛名董事長還是得出來走動走動,哪怕她多不情願。
這是正事,縱然是張妍在家,也無法阻止汪魁林作為陳媛溪酒會上的男伴接送對方。畢竟,張奉元尚滯留英國,實在是沒有更合適的人選了。
如此人多而又熱鬧,需要不停應酬的場合,陳媛溪自然是不放心把張芊帶來。於是理所當然的,汪魁林自是把握住這難得的獨處機會灌了陳媛溪不少迷湯。
他知道,陳媛溪儘管嫁入豪門多年,對於上流社會的社交活動卻是一直不適應也不感興趣。此番去了酒會,不必他多費心,陳媛溪自然也會一步不離地跟著自己吧!藉著調整後視鏡的動作掩去自己的笑容,汪魁林胸有成竹。
提出這次慈善酒會的人是古元集團的董事長夫人元瑛,這位年過五十的夫人算是張奉聿的表姑姑,這也是陳媛溪推不掉這次活動的主要原因。
進入會場之後陳媛溪就立刻找到古夫人與之打了聲招呼,而對方也以長輩的身份笑著讚了幾句「氣色好多了」之類的話。畢竟張奉聿已經去了三年多,現如今眾人已經不再談及逝者,而是對張氏這幾年來越發撲朔迷離的局面關切有加。
不過不管是古夫人元瑛,還是到場的其他貴夫人們,都知道想從陳媛溪口裡得知張氏的情況是枉費心機——不是她不會說,而是她也許還沒她們這些外人瞭解情況。
於是禮貌性地寒暄過後,這些夫人們就從陳媛溪身邊散開了。
男賓與女賓們各有圈子,汪魁林此時也有要應酬的人,並未陪在身邊。陳媛溪從侍者們端著的托盤上拿了一杯香檳,手指輕輕撫摸著杯腳掩飾著心裡的不安。
她……一直都不喜歡這樣的場合。
雖然嫁給張奉聿瞬間飛上枝頭變鳳凰是陳媛溪的幸運,但也是她的不幸。上流社會中各種**從來就不是真的秘密,何況張奉聿跟陳媛溪也沒打算掩飾她的出身,所以當初在媒體記者的大肆報道下,誰都知道陳媛溪是個出身平凡家庭的現代版「灰姑娘」。出現在社交場合時,人們會因為她是張家的兒媳而接近她,奉承她,可是一個轉身,又會在背後不屑地腹誹她的存在……這些,陳媛溪不經意間曾撞見過好幾次,以至於她都不知道究竟是自己運氣太差,還是對方有意為之。
這種不露聲色的排擠,陳媛溪察覺到了,卻因為不想讓張奉聿擔心,所以從沒有對丈夫說過。在她看來,是自己當初決定要嫁給張奉聿,那伴隨婚姻而來的各種麻煩,就是她應該忍受的東西。
張奉聿還在世時,陳媛溪被排擠的情況還算有所克制。張奉聿死後,張氏集團的情況外界不知道傳了多少風雨,人們對陳媛溪的顧忌也就沒以前大了。就如剛才,她便隱約聽到自己身後有幾位夫人在用控制得恰到好處的聲音私語著「丈夫都死了,打扮得這麼光鮮不知道是想勾引誰」之類的話。
陳媛溪抿緊嘴唇,默默閉上眼,告訴自己當作什麼都沒聽見。而後又等了一會兒不見汪魁林的身影後,她轉到會場旁邊的露台上,掏出放在手袋中的手機給張妍打電話。
電話鈴聲只響了幾下就被接通,她聽到大女兒的聲音從彼端傳來。
「媽?」
這一聲呼喚讓陳媛溪心中一暖,她微微笑了一下問:「小妍,在學校過得好嗎?」
儘管陳媛溪盡量想裝出沒事人的語氣,張妍卻還是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她到學校都已經快一周了,而且又不是第一次住校,按理說母親應該不會多操心才對。更何況,明明是打電話給自己,顯示的號碼卻是手機號而不是張宅的座機……
「媽,你現在在外面?」張妍放下手中的筆,將課本翻過來蓋在書桌上,輕聲問。
「嗯,今晚古先生他們家舉辦了一個慈善酒會。」陳媛溪說,「我一個人在這邊有點無聊,所以想聽聽你的聲音,不會怪媽媽打擾你吧?」
「怎麼會,我也想你跟小芊了。」張妍一邊答著,一邊琢磨了一下陳媛溪「一個人」的說法,「汪叔叔沒有陪你去嗎?」
最好是沒去!
「他也有人要應酬,我們現在分開了。」陳媛溪據實回答。
自從發現汪魁林跟朱莉亞聯手之後,想要引得陳媛溪對自己不滿之後,張妍就一直在考慮轉變做法,不再明面上跟汪魁林打擂台,所以現在陳媛溪很多事情也不再瞞著她。
無意與陳媛溪多談汪魁林的事,更不打算慫恿陳媛溪去找那頭白眼狼,張妍找著話題跟陳媛溪閒聊,一直到對方說酒會上的拍賣快開始了得回去座位,她才柔聲說著「晚安」掛斷電話。
放下手機,張妍看著反放在桌上的課本封面,卻已經沒了溫習的心思。
也許是母女連心,她今天從陳媛溪壓抑得很好的語氣中還是聽出了對方隱隱的不安與孤獨。以前她也曾陪著陳媛溪參加過類似的活動,但是因為是小孩子,就算任性妄為一點也不會被責備的緣故,大半時間張妍都是自己在會場和附近的花園之類地方自娛自樂,從未想過被自己撇開的母親又在做什麼。
今天與陳媛溪一通電話,讓如今心思比以前細密了很多的張妍第一次意識到,也許母親比自己更不適應這類社交活動……但是沒理由啊,就算天性不喜歡社交活動,可是都這麼多年了,怎麼也該適應過來才對。難道說,有什麼讓母親一遇到這類場合就不自在,以至於忍不住要給自己打電話的理由?
手下意識地敲擊著桌面,張妍眉頭微蹙地想著。
下次再有這類活動的時候,抽時間向學校請個假陪著母親去好了。
聖愛麗絲學院的性質特殊,對於學生們要跟隨家裡參與各類社交活動很是理解,只需要明確說明就可以暫時離校,倒沒有多大的困難。
拿定主意,張妍也不再繼續折磨自己的大腦了,將書籤放進今天翻看到的部分,她合好課本跟筆記本,簡單收拾了一下,決定沖個澡稍作放鬆就休息。
學業與家事交織著盤踞在她的腦海,離家住校並未讓她減輕負擔,反而讓她擔憂更多。
聽說大伯也要回國了,自己的煩惱,要不要跟大伯商量一下呢?想到記憶中總如山嶽般沉穩的大伯張奉元,張妍不能否認,自己心裡升起了些許希望有人能夠幫自己分擔一點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