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274有些痛,需親身經歷【6000】 文 / 雲檀
很多時候,顧維並不懂該怎麼和楚衍相處,她濃濃的母愛到了楚衍面前總會滴水成冰,瞬間凝固。網
就像此刻,她原本應該對楚衍說些什麼,隨便什麼都好,只要他們不像兩個毫無關係的陌生人漠然相處就行,但楚衍率先選擇了沉默,他坐在沙發上,打開電視機,聚精會神的看著新聞報道。
記者正在播報地鐵運行狀況,楚衍看了一會兒,拿著遙控器調了一個台,這一次畫面變成了國民集體示威遊行,有越來越多的群眾加入其中,他單臂搭在沙發上,手指撫摸額頭,看著新聞實時播報,俊雅的臉龐在光線下晦暗不明,難以窺探他的思緒。
楚衍或許知道顧維一直在書房裡站著,或許不知道,如果是前者,難免讓顧維覺得很難過,他似乎太無視她了。
她是他的誰?是仇人,還是母親靦?
目光落在楚衍身上,現如今的楚衍,衣著簡約淡雅,儒雅中透著霸氣,就連從裡到外透出來的冷漠,似乎都能從裡面窺探出睿智來。
但在顧維眼中,無論楚衍再怎麼成熟莊重,也只是一個孩子,必要時需要她幫他割掉心中最後一把草的那個淡定少年我的極品女上司。
「你既然早就知道唐天瑜的身世,為什麼不告訴我們?」顧維聲音聽起來很不悅,甚至充滿了憤怒揍。
楚衍目光並沒有從電視上移開,聲音淡淡的:「你們當初把唐天瑜和楚文緒接進楚家,有事先跟我商量過嗎?」
「別把我計算在內,是陳惠的主意,跟我無關。」顧維試著緩和情緒,平穩呼吸,聲音溫和了幾分:「我有多厭惡唐天瑜,你又不是不知道,但這裡是楚家,當家作主的那個人從來都不是我。」
「厭惡她,卻一直說服我娶她?」楚衍目光終於從電視上移開,落在顧維身上,那雙被很多人譽為擁有貴族氣質的眼神裡,如今儘是陰鬱和冷然。
「那是因為……」想要解釋,話語也很溫和,但在目睹楚衍泛著譏嘲的表情時,忽然有些惱怒,聲音壓低,重重的說道:「我以為她是楚錦秋的女兒,你如果想要保命,想要坐穩總統的位置,最萬無一失的辦法就是娶了唐天瑜。」
楚衍冷冷一笑,眸光再次落在電視上,雙臂環胸,靠著沙發,眸色冰冷到了極點。
顧維心一緊,站在原地止了話,過了好一會兒,才在新聞播報聲裡邁步走到楚衍身邊坐下:「阿衍,媽媽不管做什麼都是為了你好,你要理解我。」
沉默片刻,楚衍寂靜開口:「……愛上素素之後,我以為別人不瞭解我,但至少瞭解我的那個人還有你,如果你真的曾經愛過我父親,你應該明白素素對我的重要性。但後來我發現我錯了,你或許愛過,但你一定不明白什麼叫非她不可,即便所有人都認定她死了,我也從未想過有一天會娶別人成為我的妻子。」
楚衍說這話時,眼神鋒銳熱切,英俊的臉龐在燈光下顯露出聖潔的光芒,宛如教徒一般。那是一種對情感的忠貞,最執拗不過的虔誠無畏。
顧維心裡湧起絲絲縷縷的痛,她怎麼會聽不出來楚衍是在譏諷她,但面對楚衍,她的舉止神情依然鎮定自若,平靜無波:「阿衍,總統這個位置歷來是楚家的,即便你把總統當得有多稱職,也掩蓋不了你不是楚家子嗣的事實,沒有國民會接受這樣一個你。如果你一味不娶唐天瑜,一旦楚文緒長大,楚家第一個要棄之不用的棋子就是你。到時候楚家拿你的身世做文章,你不想下台都難,我怎麼能眼睜睜的看著你把自己逼上絕路不管?」
走到懸崖邊上,總要有一個人站在他身後提醒他回頭,她做錯了嗎?
「總統之位很重要嗎?」這話初聽很尋常,但卻綿裡藏針,語帶機鋒。
她脫口而出,毫不猶豫:「重要,必要時它能保護你的命,所以你必須坐穩它,誰敢扯你後腿,那就是跟我顧維有仇……」
楚衍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嘴角帶著嘲諷的微笑:「你變了,也許你一直都是這樣,我只是不願意看的太清。」
顧維臉色變了,說不上是不是變得有些陰寒,總之臉色很難看,但她並沒有發怒,而是聲音壓抑道:「兒子,面目全非的那個人不是我,是這個世界,它讓我明白了一件事,世界不是你我的世界,不是我們想幹什麼,就能幹什麼。我知道我變得面目可憎,有時候我看著鏡子,會忽然認不出鏡子裡的那個人是誰?午夜夢迴,我時常會想起我年輕的時候,那時候我固守自己的天地,因為太過聰明,被很多同齡人排斥。連你外公都說,我朋友太少了,催促我應該常出去走走,多接觸一些年輕人。當時我還滿不在乎的告訴你外公,我說朋友太多了並不好,這說明瞭解你的人有很多,還是少點好,這樣呼吸空間會更大一些。」
頓了頓,顧維看著楚衍,自嘲的笑了笑:「當我還是個孩子的時候,我就明白了一個道理,不管你有多優秀,有多出色,在這個世界上,永遠會有一部分人喜歡你,褒獎你的同時,還有一部分人會找盡理由討厭你,貶低你。你身為楚修文的兒子接任總統,還有人想要私底下挑你的刺,更何況你並不是真正的楚家子嗣,一旦事情曝光,處境有多艱難,可想而知了公主難逃梅花劫全文閱讀。我又何嘗不知道你有屬於你自己的傲骨,那是與生俱來的,誰也改變不了,你沒有因為楚家逼迫,選擇屈服和改變,那是你的選擇,但我絕不允許有人拿著槍暗中指在你的腦袋上,威脅你的生命。」顧維握住楚衍的手,聲音平靜,只是略微有些沙啞:「兒子,媽媽從小到大就被人吹噓成天才,但天才也有犯下滔天大錯的時候,說到底跟普通人沒什麼區別。如果我因為保護你,變得面目全非,我也心甘情願。」
因為她的話,楚衍微微皺眉,任由她握著他的手,開口說道:「前些時候我問你,如果有一天我卸任總統,你願不願意跟我和素素離開首都,選擇國外定居……」楚衍說著,看著顧維,正色道:「你的答案還是不變嗎?」
顧維臉色微變,眼神中有異樣光芒一閃而過,「為什麼還要離開?白素既然是楚錦秋的女兒,你們又結婚這麼多年,陳惠和楚修文不可能再繼續威脅你的生命,你還擔心什麼?這個總統你可以繼續當下去,楚家沒有人會有意見的,難道是素素……」止了話,顧維心忽然揪了起來,看著楚衍,遲疑道:「素素希望你卸任嗎?」
「跟她沒關係。」楚衍已經把手從她手裡抽了出來,停了幾秒鐘,嘴角微勾,那是一種打從心理上的藐視:「從我接任總統之位的那天起,我就把『韜光養晦』四個字銘記於心,別人看我是總統,我在楚家眼中卻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傀儡,我把自己當戲子,每天演戲給別人看,給自己看,我也有累的時候。知道我最厭惡什麼場合嗎?各種慈善晚宴和各種名義舉行的舞會,那麼多的掌聲和笑臉,有幾個人是發自內心的?如果我不是一國總統,我出場的時候,還會有那麼多的目光關注我嗎?」
見顧維眸色沉鬱複雜,楚衍表情如常,但顧維很清楚,在這一刻,楚衍把情感隱藏在了內心最深處,他開口說道:「我和素素這些年快樂的時候少,痛苦的時候多,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我們的愛情總要在痛苦之後才能開花結果,這不是我所想要的。她變成現如今這樣,很多人都覺得很心痛,但最難過的那個人是我,因為在這世上,我是跟她最親密的男人,也是最瞭解她的人,我當初娶她,不是讓楚家傷害她的,我只是想要愛她,但結果呢?楚家傷害她,對她趕盡殺絕,一次次變本加厲……」
楚衍眸子結了冰,裡面夾雜著毫不掩飾的銳利:「一個人自從出生後,就在不停的虧欠別人,我知道我虧欠你最多,養育之恩重如山,但我虧欠你的同時,也在虧欠素素,因為最初,是我把她帶進了楚家這個是非圈,如果不認識我,她這一生或許會過得輕鬆許多,即便當初誤會陳希是她母親,也許命運不同,選擇的道路也會有所不同。但我和素素都沒有選擇機會,以前我沒辦法盡善盡美的照顧她,好在還有以後……」
「別鬧了阿衍。」顧維聲音有些聲嘶力竭,那麼重的語氣,彷彿是一場積蓄已久的控訴,「卸任總統之後由誰來接任,你想過沒有?」
「這不是我該考慮的問題。」聲音漠然。
顧維眼中溢滿了怒火:「你不能這麼自我,你要對國民負責。」
「人不自私,天誅地滅。我只想對素素負責,如果你需要的話,我也可以對你負責。」楚衍聲音平靜,甚至帶著疏離。
「你這是自毀前程。」楚衍的話,無疑激起了顧維前所未有的怒意。
「我只知道,有時候霸佔雀巢,坐享其成,也是在自毀前程。」楚衍語氣如果細細琢磨的話,會窺探出隱隱痛恨之意,偏偏從他表情裡卻看不出任何端倪。
顧維眸光閃爍,試探道:「如果你是擔心楚家會繼續忌憚你,我可以找他們好好談談,你不要這麼意氣用事。」
「媽——」楚衍看著顧維,漆黑的雙眸宛如利刃,狠狠穿過顧維的眼睛,「北海綁架案是素素一生都無法忘記的噩夢,楚修文已經承認綁架案是他做的,你覺得素素會就此善罷甘休嗎?」
顧維微愣,皺眉道:「楚修文是她的舅舅,她……」
楚衍打斷她的話,似笑非笑:「你知道楚修文之前暗殺中彈,是誰下的手嗎?」
顧維眸色暗沉,「你派人暗殺楚修文,然後嫁禍給了楚翎聖武凌雲最新章節。」
「……是素素。」
顧維臉色大變,出乎意料之外。
楚衍說:「在得知楚修文是她舅舅的前提下,她依然下了殺機。沒有人可以阻止她報仇,不要說她絕情,不要說她心狠,因為經歷噩夢的那個人是她,她比任何人都有權利選擇報仇方式。所以,一旦素素真的殺了楚修文,你覺得陳惠還肯接受素素嗎?」
顧維看著楚衍,有異樣的光芒在裡面隱隱閃爍著:「人死不能復生,不能忘了過去,重新開始嗎?」
顧維身體一僵,剎那間心中湧起說不出的寒……
楚衍沒有再看顧維,站起身,沒有說明行蹤,逕直離開了書房。
素素談話應該快結束了,他在陳惠臥室外面等她,可能會比較好。至於他的母親,她大概需要一個人好好靜一靜,好好想一想,究竟是兒子重要,還是那個冷冰冰的總統位置重要。
前往陳惠臥室時,看到唐天瑜離開了房間,背影淒涼驚惶,楚衍微微斂眸,將目光收回,眸色沉戾,此刻他該感慨萬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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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廳內,陳惠雖然經受打擊,面色慘白,但她依然貴氣逼人。
她極為偏愛王室寶石藍,仍是一身寶石藍冬季套裙,優雅尊貴一如往昔,雪白的頭髮梳的整整齊齊,此刻看著白素,不再如同以往那般不近人情,反而透著說不出的複雜和後悔。
白素看著她,眼眸無波無瀾,這個她本該喚一聲外婆的人,給過她極致的痛和羞辱,她永世難忘。
花白的頭髮,迷離痛苦的眼神,這身雖然包裹在套裙裡的身體,早已老態畢現,如今她目光微顫,雙手發抖,白素唯一想到的就是歲月無情。上天對很多人都不公平,可是在蒼老和死亡兩件事情上卻一視同仁。
她忽然在想,當年楚錦秋……她母親的棺槨從西寧移到皇家醫院時,這個老人可曾佝僂著身體跪在楚錦秋面前,可曾撫摸楚錦秋棺槨的時候,有一種悲涼感直衝腦海?
在陳惠眼中,她所在乎的「門當戶對」真的有那麼重要嗎?重要到一步步間接逼死了楚錦秋,讓她客死他鄉多年,就連死了以後還要被迫跟丈夫分開?
白素手指下意識握緊,死死地攥著,眼底攏上了一層陰霾,宛如化不開的寒冬烏雲,冷冷的盯著陳惠。
再看楚修文,他眸光深沉如海,陷入難言的沉寂中,過分沉默,何嘗不是一種別樣的懺悔?
「你放心,我不會輕饒唐天瑜那個小賤人。」最先說話的人是陳惠,她看著白素,試著打破僵局,「沒有人可以在欺騙我之後,還能獨善其身,我一定會讓她生不如死的活著。」
果真有錢有勢說話就格外大聲,因為權勢太大,所以才可以肆無忌憚的損及他人。
「素素,別怪外婆,我以前那麼對你,是因為我不知道你是品品的女兒,如果我知道的話,我……」陳惠眸子有些濕潤了,隱隱有淚花浮動,話語悲痛:「我就算再狠,也不會傷害品品的孩子……」
白素起先沒說話,過了一會兒,才說道:「還記得我曾在楚家說過什麼話嗎?如果你們忘了,我不介意再講一遍,那天我說:從今天開始,我跟楚家恩情兩消,若違此誓,天打雷劈,不得好死。」白素扯了扯唇角:「自從北海綁架案之後,我每到陰雨天就很害怕,我把自己蜷縮在被窩裡,塞著耳機,把音樂聲調到最大,我欺騙自己,外面艷陽高照,根本就沒有打雷下雨黑白靈異事務所。我不想有一天遭遇天打雷劈,更不想九死一生後,有一天不得好死。」
「素素——」陳惠心中有一種說不出的痛:「你原諒外婆,我真不是有心的,究竟要怎麼做,你才肯原諒我?」
白素無動於衷,緩緩說道:「你曾諷刺我是不會下蛋的母雞,你說我身為殘疾人不配嫁給楚衍,你說像我這樣的人存在這個世上,只會成為別人的負擔……」
「別再說了。」陳惠表情羞愧,後悔不已:「不要再說了……」
白素淡淡的看著她,聲音平靜的不能再平靜了。
——原來,你也可以有眼淚,只要我是你的血親,你完全可以感受我的痛,可以為你之前所說所做感到羞愧……
——太晚了,當我被你踐踏的時候,你磨損我的尊嚴,一遍遍告誡我什麼是鮮廉寡恥。我和楚衍七年婚姻,卻經歷了過山車一樣的大起大落。給我們婚姻製造問題最多的那個人究竟是誰?把我踩到污泥裡的那個人是誰?不是唐天瑜,是你們這些自詡我親人的人……
——聽聽外面的聲音,有多少人在說我悲慘,我不願用這樣的詞彙來形容我自己,當別人都覺得你可憐的時候,只有你自己不能自暴自棄,你要堅強的笑給別人看。我每天看著我的右手臂,那是怎樣一種錐心之痛?
從陳惠喉嚨裡不知道是不是迸發出一道嗚咽聲,白素沒聽清,但她卻看到了陳惠的淚水,在這一刻,終於流了出來。
白素沒忘記自己的目的,視線落在楚修文身上:「當年北海綁架案,幕後主使人是不是你?」
「是。」楚修文眸色沉鬱,「你一直死咬著暗殺事件不放,我擔心事情鬧大,屆時被右翼抓到把柄……再加上楚衍態度很強硬,一直不肯簽字離婚娶唐天瑜,我就動了殺機,派人把你綁架到了北海……」
體內有一股戾氣直衝腦際,白素狠狠盯著楚修文:「秦川是你派人殺死的嗎?」
「……是。」
白素手指發抖,只差沒有冷笑了:「這麼看來,國立小學槍殺案,也是你一手策劃的?」
「……都是我做的。」
白素的心,撕裂般的疼痛著,然而楚修文眼中卻是一片死灰色。
白素沉沉閉上眼睛,再次睜開,聲音冷靜:「有一句話叫血債血償。」她該多謝他的坦誠,等楚翎事情結束後,她和楚修文的恩怨也該塵埃落定了。
楚修文唇角微勾,居然笑了起來,「我就在這裡,你隨時都可以來找我。」
後悔哭泣的陳惠有些後知後覺,大驚失色道:「素素,他是你親舅舅,你不能這麼做……」
「媽——」楚修文握住陳惠的手,聲音有著前所未有的柔和:「她是品品女兒,這是我欠她的。」
「我會再來的。」走幾步,白素回頭看向陳惠和楚修文,隱含諷刺:「如果不想看到我,你們可以隨時暗殺我,如此一來,你們人間開懷大笑,我一人黃泉獨行,無非靜等來世再次為人,尋機報今世未完大仇,所以……請隨便。」
不再看他們任何情緒外露,出了臥室,一眼就看到站在外面等候多時的楚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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