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走廊,她心裡有座墳 文 / 雲檀
陳惠向來多疑,楚衍出現在酒店,她難免會浮想聯翩,但如果疑點眾多,就會引發她的質疑和反思。
所幸,得知白素暗殺位置,多方監控下,他事先安排易笙把他的指紋複製在白素用過、丟棄的槍械上。
罪證如此明顯,反而令人起疑,他似乎也太「不小心」了。
他前半生演技在楚家人面前練就的登峰造極,但願後半生能夠摘掉面具,自由呼吸,好好為自己活一次。
走廊裡傳來一陣細碎的高跟鞋聲,拐角處出現一道身影來,是唐天瑜輅。
唐天瑜沒想到會在走廊裡看到楚衍,不吃驚是假的,儘管只有一瞬。
前方男人俊雅淡漠,面對那樣一張英氣逼人的臉,唐天瑜注定無法移開雙眸。
他今日一掃之前,穿了一件黑襯衫,衣服穿在他身上,好像永遠也不會起褶皺一般。黑與白,穿在他身上格外與眾不同,很耀眼婊。
唐天瑜思緒不受控制,開始肆意飄蕩,無力追尋。
走廊裡開著燈,水晶燈光下,唐天瑜原本就白皙的皮膚散發出淺淡的光芒,眉眼間一片潮潤漣漪,一身連衣裙穿在她身上修身合體,能夠很好的襯托她的身形……
只有唐天瑜知道,她步伐遲緩,看著前方楚衍朝她一步步走來,一度緊張的屏住了呼吸。
每個人心裡都有一座墳,埋著一個未亡人。
那個未亡人,通常是塵世男女的舊愛,消失在年歲裡,埋葬在回憶中。
唐天瑜無數次問過自己,她在楚衍心裡究竟算什麼?像他這樣的人,就算不是楚家人,單靠外在條件和他的聰明才智足以吸引大批女人停駐在他身旁大器宗最新章節。
在美國的時候,她目睹他身邊環繞著眾多女人,一個個前仆後繼,跟她一樣紛紛為他著迷,沉陷在貪慾裡不可自拔。
但她不怕,因為他很冷。一個男人足夠寒冷,從內到外散發著寒冷時,沒有人能夠輕易走進他的心裡,進而一步步融化他內心深處的嚴冰。如果守在他身邊的她不能,那別人更不能。
但她沒想到,他之所以冷,是因為沒有得到白素,一旦得到,溫暖和笑意便會隨著深愛一層層疊加,那麼高,高到她站在下方,不知道怎麼樣才能跨越那樣的高度。
她每次看到他,心裡都會很高興,但每次轉身的時候,都會淚流滿面。
有人說,這叫愛而不得。
她說不在乎,她把希望都投放在楚文緒身上,但放棄楚衍,放棄多年癡愛,好比剝皮剜心,怎能說棄就棄?
一步步走近,她悲哀的發現,一直以來最癡的那個人不是她,而是楚衍。
生活中很多男女的新歡,大都是別人的舊愛。她把白素比喻成楚衍的新歡,慕少卿的舊愛。白素曾經和慕少卿相愛四年,卻始終被楚衍縈懷掛繞……
那麼完美主義的一個人,那麼潔癖成性的一個人,但凡收藏珍品從不允許有絲毫瑕疵,但卻在白素的事情上屢屢妥協,那樣的忍讓,完全能夠擊垮她內心深處最固執的堅守。
很多事情,不是看不透,而是不願看透。
愛他,支撐她走過將近十年時光,宛如喝水吃飯,每日需要呼吸一樣自然,哪怕他對她沒好臉色,對她絕情冷漠,她憤怨的同時,心裡卻從未停止過愛他。
他中了白素的邪,她又何嘗不是中了他的邪。
越來越近了,十步、九步、八步……一步。
擦肩而過,男子表情漠然,面無表情的臉龐上,隱隱浮現出寒冰。
呼吸在瞬間凝滯了,高跟鞋步伐聲戛然而止,她呆呆的站在那裡,身後有腳步聲正在一步步走遠……
眼眶開始有了酸澀感,聆聽著腳步聲,直到消失,她宛如被人抽走所有力氣一般,腳步虛晃了一下,在眼淚落下前,抬眸望著天花板。
很好,她不哭,忍下眼淚,深呼吸,邁步朝茶水室走去。
沒關係,只要她的背後還站著楚家人,那麼站在舞台上的她,就算演小丑娛樂眾人,又有什麼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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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素是被餓醒的,接連三頓不吃飯,就算犯困,又哪能真的睡著?
習慣性把被子蒙在頭上,也許她該問問喬梁,明天是否能吃點流食……
病房內一室沉寂,楚衍腳步落在地毯上,寂靜無聲,但白素卻能察覺出他的氣息,沉穩冷定,一如他的為人。
他似乎站在床前,那雙眸子也許就落在她的身上,白素手心裡隱隱出了汗,呼吸急促,就連心臟跳動也失去了節奏。
「臉露出來再睡。」
被子被楚衍從頭頂拉下來,露出白素的臉,進入楚衍的眸中,覺得白素臉似乎有些紅,大概適才被子捂得。
「臉怎麼這麼紅?」沒有戲謔,言語間儘是關切和擔憂最後人類。
修長的手摸向她的臉,然後探向額頭,指間微頓,拂開白素額頭上的齊劉海,額頭疤痕經過手術跟以前相比淡了許多,還需要後續再治療,也許再過幾個月就能徹底消除疤痕……
指尖輕柔,那麼輕,白素甚至能夠感受到楚衍指尖傳遞出來的憐惜有多濃。
如果是以前,她絕對不允許任何人觸摸她的額頭傷疤,對她來說,傷疤是一個人最隱晦的過往,尤其觸摸傷疤的那個人是楚衍,更是想都不敢想,但如今她卻在楚衍的觸摸中紅了眼眶,伸手握住他的手,阻止他繼續摸下去,緩緩睜眸看向他。
身材修長高大的他,肩膀寬厚,他俯下身看她的時候,捲走了陽光,陰影籠罩而下,白素仰視著他,那一刻她眼中的他,完美如神祇,但眉眼間卻一派沉靜平和。
「不舒服要告訴我。」他語氣柔軟。
她點頭,似是想到了什麼,拿起一旁的紙筆,快速寫道:「關於暗殺事件,有什麼進展嗎?」
「……剛才老太太找我,我把事情推到了楚翎身上。」楚衍聲音低沉,輕漫的腔調裡增添了一絲魔力。
白素皺眉:「她信嗎?」
「應該是信了。」楚衍說著,寬慰白素:「我說過不會有事,這件事情我和你都會置身事外。」
「……」白素沉默,左手握著筆,眉目深斂,不知在想些什麼。
楚衍摟著她,輕聲歎道:「素素,別讓我亂猜。」
白素微微抿唇:「這場看不到硝煙的戰爭,我打的筋疲力盡,真希望一切快點結束。」
沉默了幾秒,楚衍問道:「……素素,你的願望是什麼?」
「如果說白荷死亡,我手殘廢是綁匪擅自做的決定,但一開始的綁架和輪船爆炸,卻是綁匪受人指使……」白素筆尖微頓,似是穩了穩情緒,方才繼續寫道:「楚衍,我有我的執拗和堅持,我可以忘掉右臂殘廢的痛,卻不能忘記白荷是怎麼在我面前慘死,屍沉大海。」
楚衍聲音沉了幾分:「我明白了。」
「你呢?」
楚衍想了想說:「我和你的悲劇,其實都是圍繞著左右兩翼紛爭,我從未刻意想過要對付左翼還是右翼。這條路很漫長,也很艱險,如果中途死了誰,我總是告訴自己,那是為大局著想,有些犧牲是不可避免的,但心中的罪孽卻在與日劇增。楚翎想消滅左翼,陳惠、楚修文,還有我母親想要消滅右翼,紛爭由來已久,我只想肅清s國內政。」楚衍語音隱帶自嘲:「既然坐上了這個位置,總要做些什麼,要不然對不起這個身份。這些年來,楚家一直防著我,以為我這個外姓人想篡權,我在他們的監視下每天還要佯裝無知的生活著,這種生活狀態確實很累。s國總統,我沒有竊取的打算,等什麼時候s國政壇不再烏煙瘴氣,我就卸職,帶你離開這裡,遠離這裡的是是非非,你說好不好?」
楚衍說這話的時候,眼神異常柔和堅定,明明很矛盾的情緒,卻在眼中演繹的令人心思安寧。
有一種笑容從內心最深處綻放而出:「好。」
臨近晚上的時候,喬梁有事找楚衍,白素一個人呆在病房裡,窗簾遮的很嚴,室內一片昏暗,她起床打開窗簾,夜幕不知何時早已降臨了。
在房間裡難免悶得慌,白素穿上厚外套,原本想去花園裡走走,沒想到會在走廊裡遇到了……楚文緒。
走廊,還真是一個容易邂逅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