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月光照亮了黑夜,卻照不亮救贖【6000】 文 / 雲檀
那天,莫珂和溫嵐一起從秦川家裡離開,溫嵐見莫珂情緒異常低落,邊開車,邊擔憂問她:「你還好嗎?」
「呃……還好。」莫珂嘴角笑容有些牽強。
「你今天看起來似乎有心事。」溫嵐熟練地打著方向盤:「我只想告訴你,莫叔叔雖然去世了,但並不代表你在這世上就沒有了親人,比如說我,還有素素……」
「我明白官妖全文閱讀。」頓了頓,莫珂又加了一句:「謝謝。」
「需要我陪你嗎?」想來莫珂的狀態讓溫嵐有些擔憂,要不然不會這麼問轢。
「不用。」莫珂搖搖頭,遲疑片刻,忽然問道:「阿嵐,你有走投無路的時候嗎?」
溫嵐秀眉微蹙,看著莫珂,眼神探究,「怎麼會問這種問題?」
莫珂語聲輕謂:「突發感想而已,還記得我們進入軍校,上的第一節課,你父親在幾萬人大會場裡都跟我們講了什麼嗎?簫」
「記憶很模糊,或許你可以提醒我一下。」在溫家,溫昭和溫嵐父女關係時常劍拔弩張,都是作風強硬的人,難免有磕磕絆絆的時候。好在吵架變成了日常樂趣,父女倆都不記仇,關係總之很奇特。
「他說,從進入軍校的那一刻起,我們就是軍人,在這些軍人裡面,資質好的可以成為超級特工或超級間諜,資質不好的,面臨的只有被淘汰……」莫珂眸色深了些,唇角扯出一抹苦笑:「阿嵐,我資質不如你和素素,所以特種兵受訓不到一個月,我就被淘汰了,無奈之下選修軍醫,雖說我們都是軍人,但有時候我真的很羨慕你和素素。」
溫嵐挑了挑眉,戲謔道:「羨慕我們可以往槍口上面撞?」
莫珂似是被溫嵐的話噎了一下,漆黑眼眸注視著溫嵐,聲音平淡:「粉碎陰謀,拯救和避免國際戰爭爆發,化解危機,這就是你們的任務。在這個英雄氾濫的年代,我在你們身上看到了不一樣的英雄,你們看起來……好像永遠都是那麼無所不能,好像任何事情都無法把你們打垮一樣……」
不期然想起白素那天在楚家無從宣洩的憤恨,莫珂有些晃神,耳邊響起溫嵐淺淺的話語聲:「都說特工無所不能,但別忘了特工也是人,既然活在塵世,那麼七情六慾必不可少,我們時常要權衡利弊,要放小自己的痛苦,放大別人的磨難。剛才你問我有沒有走投無路的時候,暫且不說我,就拿素素來說吧!她在一次次狙殺中得以安然存活,她在黑暗的北海裡掙扎求生,何嘗沒有走投無路?兩年後重逢歸來,看似平靜安好,但她的敵人藏匿在暗處,她何嘗不是被一雙無形的手再一次推進了一個更險惡,更令人恐慌的黑暗之中?這些年她受了多少傷,不用問,我們大可一目瞭然。唐天瑜產子,白荷去世,她右手殘廢,每一樁每一件都像是有人拿著刀往她心窩上面捅。慶幸她是白素,如果是別人的話,早就崩潰了。自從她活著回來後,我更加篤定了一件事情,她喜悅的時候,我們可以不參與她的喜悅,但她悲傷的時候,我們必須站出來跟她一起分擔。」溫嵐右手離開方向盤輕輕握住了莫珂擱置在雙腿上的雙手,好像有些涼。
溫嵐輕輕歎道:「阿珂,我們認識十幾年了,雖說是朋友,是好姐妹,但又何嘗不是這世間最親的親人?素素是天使的時候,我們眼睜睜看著她變成了魔鬼,我一直對她的死很負疚,我是她最信任的朋友,可她出事的時候,我又在哪裡呢?」
彷彿有錐子扎進了莫珂的身體,有一種痛從心臟蔓延至全身。
溫嵐不知內情,說出口的話本屬無心,但聽者有意,好像有人狠狠扇了她一巴掌,頭暈目眩中,眼冒金星。
她和溫嵐沒有再說話,都被一種無言的沉寂給包裹著,一曲《therain》婉轉淒涼,在車廂裡靜靜漂浮著,音樂明明很舒緩,但聽在耳中卻如石重壓。
路再長,終有抵達目的地的那一刻,莫珂下車,跟溫嵐揮手告別,笑容溫婉淺淡。
溫嵐發動引擎離開的時候,忍不住在想,青春原本就是一道離別的盛宴,長大了,於是開始有煩惱進駐,而莫珂……他們這群人裡面最沒心沒肺,散漫生活的人,終於有了長大的跡象。
手機鈴聲驀然響起,溫嵐垂眸望去,羅傑兩個字在屏幕上歡快的閃爍著韓娛之我們結婚了。
有一件事情,莫珂說對了,國防部副部長羅傑確實在追她。
打開免提,羅傑低沉醇厚的聲音環繞在汽車內。
「溫小姐,我剛才不小心準備了兩人份晚餐,不知道你是否賞臉來我家做客?」
這就是羅傑,打著親善旗幟,試圖用美食來虜獲溫嵐的芳心。
「不好意思,我今天有事。」已經不是第一次拒絕羅傑了,在這方面溫嵐早已輕車熟路。
「……」羅傑忽然在電~話那邊沉默下來。
溫嵐想,她或許傷害到了羅傑。羅傑看上去有些玩世不恭,每天笑臉迎人,好像永遠都不會生氣和難過,但並不代表他不會被她言語和態度所傷。
畢竟是同事,又是上下級,溫嵐有心調節氣氛,正欲說話,一直沉默的羅傑卻選在這個時候開了口:「今天是我的生日,我心願不多,只想跟你一起吃頓飯。」
溫嵐皺眉,沒想到今天是羅傑的生日,短暫沉默,羅傑卻把這種沉默誤以為拒絕,雖然失落,卻語聲輕快:「沒關係,我……」
「我晚上七點半過去,你看可以嗎?」她打斷他的話,沒細聽羅傑激動的歡呼聲,心裡開始盤算著,她應該送什麼禮物給羅傑比較合適。
******
莫珂回到家中,關上房門,嘴角一直極力維持的笑容終於宣告瓦解,瞬間崩塌。
她無力靠著房門,看著死寂的屋,似乎凝滯的空氣,有一種莫名的悲涼感衝擊著她的靈魂,明明想逃,但卻身心俱疲。
莫家原來傭人雖說不多,但也不少。後來父親去世,莫珂辭掉了所有的傭人,只身前往非洲,這次回來時間並不長,一日三餐多是自己做,或是叫外賣,況且現如今她獨立慣了,不希望家裡有太多人走動,所以暫時還沒有聘用家傭的打算。
像往常一樣,她走到父親的臥室,點了三支香,插在父親黑白相框前的香灰裡,「爸爸,我回家了。」
拿起一旁的毛巾仔細的擦了擦相框,放在原位置,莫珂這才關上房門,來到了客廳裡。
有人說,時間可以讓深的東西越來越深,淺的東西越來越淺,這句話果然沒說錯。
曾經犯下的錯,迎來了無休無止的精神折磨。
白素那麼信任她,她把她當妹妹來看待,可她都對白素做了些什麼?
她想告訴白素實情,但她卻恐慌害怕著,並不是擔心楚衍知曉事實真相後會對她趕盡殺絕,而是擔心她會失去白素這個好朋友。
也許,早在她背叛白素的那一刻,她早已失去了白素。
別說白素不會原諒她,如今哪怕是她自己也不願意原諒這樣一個她。
淚眼婆娑間,眸光落在客廳一角的酒廚裡,那裡放置著很多名酒,全都是她父親的收藏……
是不是只有喝醉了,才能忘記憂愁?才能忘記背叛和過往那些不堪?
辛辣的烈酒灌進喉嚨裡,莫珂劇烈的咳嗽著,咳得那麼用力,以至於臉上都是淚。
自責、悔恨、愧疚……哪怕用這世上最烈的名酒,也無法消弭掉心頭的罪惡惑君全文閱讀。
一口口烈酒灌下去,神智在清醒和半清醒中無助游離,步伐虛浮,跌跌撞撞間,她去了書房。
她無顏面對白素,就像今天,去見白素之前,她明明告訴自己要跟白素說出實情,但見了白素之後,看到她對她微笑,她忽然喪失了說出實話的勇氣。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既然面對白素說不出口,那她就把心裡要對白素說的話全部寫出來,交到白素手裡。
面對困境,每個人都會事先想好各種退路,就是這種退路,助長了她的膽怯,如今她要做的無非是斬斷這些。
她知道自己犯下的罪孽,不可饒恕,她也知道現在說出來,已經太遲太遲了,對楚衍和白素造成的傷害,就算讓她死一千次,一萬次都不足以彌補……
眼淚砸落在紙張上,將上面的字跡一朵朵暈染開來,她飛快下筆,恨不得將所有難以啟齒的痛苦和罪孽全都透過文字陳列而出。
但,她要說的話是那麼多,越寫越覺得罪孽深重,越寫越覺得自己有多可恥。她一邊寫,一邊喝著酒,到最後眼淚越流越多,「啪嗒……啪嗒……」的落在紙頁上,她終於受不了內心的譴責和煎熬,趴在書桌上嚎啕大哭起來。
她在巨大的痛楚中,走到窗前,打開窗戶,一陣寒風吹在臉上,神智瞬間清醒了很多。
不知在那裡站了多久,久到全身都沒有了溫度,冰冷進駐,然後身體開始變得麻木,直到再也感受不到冷暖。
她想,白素那時候是不是也跟現在的她一樣,身體和心理在極度絕望和痛苦中開始逐漸變涼,變麻木……
摸出手機,緊緊的攥在手心裡,她自我厭棄,狠狠咬牙,自顧自說道:「莫珂,莫珂啊!你準備逃避到什麼時候?你怎麼能這麼壞啊?」
她笑,伴隨著笑容,淚水洶湧滑落。
夜晚八點左右,她給白素打電~話:「素素,我去找你,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說,你一定要等我……」
一旦下了決定,莫珂的心忽然間平靜了,她離開書房,搖搖晃晃去了臥室,她需要先洗澡去除一下身上的酒味,順便醒醒酒,然後去見白素。
將衣服丟進洗衣機,莫珂走進浴缸裡,將自己浸泡到溫水裡面,不知是酒精發酵,還是溫水太舒服,讓她有些昏昏欲睡……
緊閉的臥室門,忽然出現了一條小細縫,微微閉目的莫珂似乎覺得有些冷,裸露在外的肩膀瑟縮了一下。
微不可聞的腳步聲在她身後響起,她心頭一顫,驀然扭頭望去,但顯然來不及了,一把鋒利的匕首早已橫放在了她的脖頸上。
那一刻,莫珂臉色煞白,驚聲道:「怎麼會是你?」
……
夜色漆黑,書房窗戶大開,捲動窗紗肆意飛舞,透出幾許猙獰之姿。
一陣寒風刮進來,莫珂原本寫給白素,擱置在書桌上的紙頁被寒風刮起,緩緩飄落在書櫃一角,完全隱沒了蹤跡……
********
羅家。
溫嵐不能否認的是,羅傑做飯的確很好吃,氣氛還算融洽,跟之前設想有所出入。
吃了壽星的飯,總不至於還讓壽星刷碗,縱使她在羅家只是一個客人。
「盤子留給我極品仙農全文閱讀。」溫嵐走進廚房,不過很不幸,她被羅傑推了出來。
「乖乖到客廳裡坐好,紳士怎麼能夠讓淑女動手?」羅傑輕輕的笑,言辭帶著他慣有的小幽默。
溫嵐推辭不過,笑了笑,去了一樓盥洗室。
從生活細節就能看出來羅傑是個什麼樣的人,做事條理分明,家裡的東西擺放的整整齊齊,很符合軍人一貫作風。
就拿盥洗台來說吧!上面整齊擺放著各種男士用品,溫嵐目光隨便掃了一下,繼續低頭洗手,只不過洗手動作漸漸慢了起來,站直身體,再次把目光落在置物台上。
一瓶黑色染髮劑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羅傑有染頭髮的習慣嗎?
「看來你對盥洗室的熱衷程度高於我。」羅傑站在盥洗室外面輕笑調侃溫嵐。
溫嵐拿毛巾擦了手,打開盥洗室房門,觸目就看到了羅傑的笑臉。
溫嵐勾起唇角,隨口問道:「你有染頭髮的習慣嗎?」見羅傑有些神情疑惑,溫嵐指了指置物台上擺放的染髮劑。
羅傑瞬間了悟,清了清嗓子,開口淡淡解釋道:「沒辦法,可能太聰明,所以……」羅傑指了指自己的頭髮,沒有把話說完,神色間隱有自嘲。
一個詞彙忽然蹦到溫嵐的腦海中,她皺眉道:「你是少白頭?」
忽然想起白素之前對她說過,那個名喚十一的綁匪,是個少白頭。
羅傑大概沒想到溫嵐會說的那麼直接,一時抿唇看著她沒說話。
溫嵐忽然覺得自己太過疑神疑鬼了,少白頭的人那麼多,最近她查了不少,每一個都往十一身上聯想,弄得她都快成神經病了。
況且,羅傑和十一,完全南轅北轍……哎,她都在亂想什麼。
「抱歉,我……」溫嵐正想跟羅傑道歉時,手機忽然響了起來。
竟然是秦川的手機號碼。
跟羅傑做了一個講電~話的手勢,羅傑體諒一笑,轉身離開。
「秦川……」溫嵐皺眉,只因秦川很少給她打電~話。
「阿嵐,是我。」
一道熟悉的清冷聲響起,是白素。
溫嵐微愣:「素素?」
白素語氣雖然冷靜,但卻透著凝重:「今天晚上八點左右,阿珂給我打電~話,她說要來找我,有事情要跟我說。問題的關鍵是,現在都九點半了,我還不見她蹤影,打她手機,無人接聽。」
「可能在路上,所以才沒有聽到,你再等等。」溫嵐顯然沒把這件事情放在心上,阿珂那麼大的人,能有什麼事?
「她給我打電~話的時候語氣怪怪的,似乎喝了不少酒,狀況很讓人擔憂。」白素淡淡解釋她的憂慮從何而來。
溫嵐眉頭皺的更緊了,阿珂喝酒了?
溫嵐失神間,白素再次開口:「你聯繫一下她,看能不能聯繫上?」
「好。」
溫嵐掛了電~話,又給莫珂打了一個電~話,「嘟嘟……」的聲音連續響起,很顯然無人接聽執掌花都全文閱讀。
溫嵐微微皺眉,回到客廳,羅傑已經切好了水果,招呼她坐下來吃水果。
溫嵐坐在沙發上,拿起一塊蘋果吃的有些心不在焉,想起下午送莫珂回去時,她有些反常的話語,越想越擔憂。
一塊蘋果吃完,溫嵐抓起桌上的汽車鑰匙,驀然站起身來,「抱歉,我要走了。」
「怎麼這麼急?出什麼事情了嗎?」羅傑跟著起身,疑惑的看著溫嵐。
溫嵐走到衣架前,取下她的外套穿上,繫好圍巾,動作異常利落:「不是什麼大事……」說這話的時候,她已經開始轉動門把,開了門,走到門口,看著送她出門的羅傑,溫嵐多少有些歉疚:「改天我請你吃飯。」
羅傑笑道:「好啊!可別忘了,多久我都等。」
溫嵐驅車離開,透過車鏡看到跟她揮手再見的羅傑,淡淡的移開視線,不知為什麼,心裡隱隱透著一股莫名的焦躁。
至於焦躁什麼,她卻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半個小時後,莫珂家中,溫嵐終於知道她為什麼會焦躁,為什麼一顆心會忽然間七上八下了……因為莫珂死了。
浴室水流聲潺潺,莫珂渾身赤~裸的死在了浴缸裡,喉嚨被人割斷,鮮血混合著浴水溢滿了魚缸,透出濃濃的血腥味。
莫珂眼睛睜的很大,透著絕望和不敢置信,倉惶無助,令人不敢直視,眼角甚至有些濡濕,那是她來不及流下,或是早已凝固的眼淚……
溫嵐腳步踉蹌,竟然直接癱坐在地上,淚水瞬間奪眶而出。
「阿珂——」
一道淒厲的痛呼聲劃破冬夜寂靜,在暗夜裡破空而出。
*********
深夜十點,溫嵐給白素打來了電~話。
「莫珂遇害了。」溫嵐未語先哽咽。
手機從白素手中滑落,「啪嗒」一聲砸落在地。
平時四十分鐘左右的路程,那天用了二十分鐘就開到了莫珂家。
以為是玩笑,以為是一場夢,但當白素看到拉起的警戒線和來來往往的特工時,白素木然下車,竟然感到了一陣頭暈目眩。
忘了呼吸,步伐沉重,凝滯艱難。
慕少卿在庭院中站著,沒有注意到她的身影,燈光照在慕少卿的臉上,一時間多了幾分沉痛和寒冽。
法醫在跟慕少卿報告屍檢進展,談話透過風聲傳了過來。
「經確認,莫小姐死前被人性~侵過。」
白素如遭雷擊,那一刻彷彿世間所有的聲音都消失了,她只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那麼有力,那麼慌亂……
莫家,觸目便是,那裡面有莫珂,但她卻望而卻步,幾欲倉皇逃離,驀然轉身,卻撞進了一個男人的懷抱裡。
那麼熟悉的溫度,那麼熟悉的薄荷香味,逼得她眼睛發紅,他輕輕抱著她:「你放心,我一定會幫莫珂把兇手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