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所謂子宮,滿目瘡痍【6000】 文 / 雲檀
很少有時間可以放鬆身心,靜靜的坐在玻璃房中享受晨曦陽光,夾雜著寒氣,淡淡的暖,滿滿的冷。睍蓴璩浪
一杯牛奶無聲放在白素旁邊的桌子上,秦川隨手拿起一件外套披在了她的肩上,感覺不到溫暖,但舉動很貼心。
「溫部長和莫珂來看你了。」秦川走到玻璃窗前,目光落在樓下花園裡的草坪上。
白素起身,順手拿起牛奶杯,一邊喝,一邊走到秦川身旁,順著他的目光望去,溫嵐和莫珂剛從車上下來,最先看到她的人是莫珂,大概沒想到她會站在窗前,愣了愣,終是嘴角含笑,抬手跟她打招呼。
溫嵐抬頭看了白素一眼,沒什麼表情的走到後車廂拿起修車工具,鑽到了越野車底部,看樣子她的寶貝越野車又出了新故障轢。
白素轉身,靠著玻璃窗,她面色平靜,把牛奶喝完,然後拿著杯子進了臥室。
更衣室內,清一色的黑,秦川倒是知道她的喜好,像她這種人,隱隱死寂。
黑色,的確很適合她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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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聽阿珂說,你和閣下……怎麼說呢?鬧了點小矛盾?」
草坪上,只能聽到溫嵐的聲音,當然還能看到她的雙腿……她在修車。
白素說道:「佛說:男女之緣,宛如千年寒冰,需要渡劫溫暖五百年,方能融化,得之你幸,失之你命。」
溫嵐拿著修車工具,滿臉油污的從越野車底下鑽出來,「縱使得到,也不一定能夠長久。」
「看來徐澤把你傷得很重。」白素淡淡開口。
莫珂笑了笑,把毛巾遞給溫嵐。
「多謝。」溫嵐灑脫的拍了拍莫珂的肩,擦拭手上油污,對白素說道:「別看我每天嘻嘻哈哈的,但不瞞你們,徐澤的確傷我很深。他打破了我對愛情的幻想和對一個男人應該給予的希望和期盼。有人把男女比喻成陰陽八卦圖,女主陰,男主陽。分開的話,彼此殘缺,但合併在一起,就會變得很完整。這麼看來,一男一女來到這個世上,好像只是為了等待那個可以完整她/他人生的人出現。曾經我以為我等到了,但等來的卻是欺騙和謊言,那種滋味真的很不好受……抱歉,我需要去盥洗室把手洗乾淨。」
手上油污比較多,溫嵐拿著毛巾朝客廳走去,白素和莫珂跟在她的身後妻妾鬥,嫡女有毒最新章節。
「我從未對你們說過,徐澤真是惡劣到了極點,有一次他騙我說他要出任務,虧我還傻傻的相信了他,結果呢?」
溫嵐穿過客廳,每次提起徐澤,都會讓她極為憤慨:「結果,我有朋友看到他出現在夏威夷,正在跟金髮美女談情說愛。」
「可能只是簡單攀談。」莫珂忍不住開口說道。
溫嵐走進盥洗室,手心放在感應水流下,望著水流從水龍頭裡潺潺流下,短暫失神:「也許吧!分開這麼久,他習慣了逢場作戲,我也習慣了一個人,這樣很好,互不打擾,相安無事。」
莫珂聳了聳肩,轉眸望向白素,她在客廳吧檯上坐著,倒了一杯水,凝眸淺笑,靜而不語。
她……真的變了,大悲無淚,大悟無言,大笑無聲……
溫嵐見兩人不語,邊洗手邊隨口問道:「怎麼不說話?」
莫珂眼眸暗斂,說的有些心不在焉:「答案在你心裡,喜不喜歡,有沒有放下,只有你自己最清楚。」
溫嵐滿手都是水,快步走到盥洗室門口,不悅道:「我再跟你們鄭重的重申一遍,我如果喜歡那朵爛桃花,咒我不得好……」
「阿嵐……」白素忽然出聲,聲音嚴厲,大有呵斥之意。
溫嵐和莫珂都是一驚,顯然沒想到白素會發這麼大的火,也許連白素都沒有想到,看到她們深幽的目光,她下意識放柔聲音:「不要亂發誓。」
溫嵐和莫珂看了白素一會兒,然後溫嵐低低的應了一聲,繼續進去洗手,而莫珂走到白素身邊坐下。
溫嵐的聲音從盥洗室裡面傳出來:「回到正題,你和閣下怎麼了?」
「請允許我保持沉默。」白素看著水杯裡面的水,輕輕蕩漾著,碎光流動,清澈透明。
溫嵐靠著門,手上都是洗手液,輕輕歎道:「素素,我知道你心裡難受。」
白素溫溫一笑:「我很好。」
溫嵐皺眉,火速把手沖乾淨,拿著毛巾擦手時,走到白素身邊,「對,你很堅強,堅強的近乎沒心沒肺。但是素素,如果你不痛,你不會因為唐天瑜寥寥數語氣的直吐血。雖然我不知道當時發生了什麼事情,但我隱隱可以猜到,是不是唐天瑜又拿楚文緒給你添堵了?」
白素喝了一口水,眸色沉沉,沉吟片刻,她方才開口說道:「不管是誰,在感情上都心存潔癖。楚文緒就像一根刺,他就那麼卡在我的喉嚨裡,一卡兩年過去了。定居連城後,我最常做的一件事情就是遺忘,包括遺忘我的生命裡曾經出現過一個叫唐天瑜的女人。從非洲回來,原以為我和楚衍可以安寧靜好,不要求轟轟烈烈,就那麼平平淡淡的過完一生。當兩個人相愛的時候,你會發現心裡最寂靜的角落裡甚至可以開出妖艷的花朵來,為了這一朵鮮花能夠長久盛開,我願意拿鮮血來澆灌,來養育。我和他第一個孩子死於宮外孕,我一直沒有告訴他,我知道他會難過,因為他很喜歡孩子。有時候兩人獨處,氣氛良好,他會試探問我是否喜歡家中有小孩。每次聽了,心裡都會覺得很難受,我的宮外孕手術是在國外做的,差一點就死在手術台上,當時被醫生切除了一側輸卵管,所以今後懷孕機率只有50%,況且下一次懷孕,誰都不能保證,會不會宮外孕重現?那次的教訓太過慘痛,我抗拒,但又隱隱期待。多麼矛盾的心理……我對他說順其自然,你們知道嗎?他當時很開心,眉眼間都是喜色,他說:素素,會有的,會有的……」
過往記憶進駐腦海,白素忽然單手覆著臉,眼角有些潮濕,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轉眸望去是溫嵐總裁誘妻成癮。
笑了笑,表示自己無礙,平復情緒,白素接著說道:「我和他是那麼盼望一個全新生命的來臨,他……甚至都想好了孩子的名字。」
說到這裡,白素喉嚨裡有了一絲極其淺淡的哽咽,微不可聞,但溫嵐和莫珂都聽到了。
那一瞬間,有一種莫名的力量撕扯著莫珂的頭皮,她完全喪失了反應。
「我在不知情的情況下懷了孕,又在不知情的情況下意外流產,他終於知道我的子宮裡曾經為他孕育過孩子,不是一個,而是兩個。他哭了,那是我第一次看到他流眼淚,他抱著我,我和他像是走到了絕路盡頭,他對我說:素素,沒有孩子不要緊,從此以後,你是我的孩子,我就是你的孩子。」白素嘴角揚起一抹若有若無的微笑,眼睛看著窗外:「我當時覺得很愧對這個男人,他那麼渴望新生命的到來,但我卻把那個孩子給弄沒了……」
「素素,這不是你的錯。」溫嵐心頭沉重,輕輕摟住了她的肩膀,給她安慰。
「幾天後,唐天瑜來找我,你們能瞭解我的感受嗎?一個頂著八個月身孕的女人忽然有一天走到我面前,她對我耀武揚威,她說她肚子裡的孩子是楚衍的。我腦子當時就懵了,你們不會理解的。她面色紅潤,眉眼間是身為母親的自豪和得意,隆起的肚子裡孕育著一個再過不久就會誕生的孩子,而坐在她對面的我呢?剛剛經歷流產,臉色蒼白,而子宮……千瘡百孔,滿目瘡痍……」白素平靜的敘述著,那麼平靜,彷彿講的事情,都跟她沒有絲毫關係一般。
「素素,不要說了,不要說了……」莫珂的心剎那間被白素言語給生生刺穿,劇烈的痛楚宛如潮水般席捲而來。她竟在無形中傷素素如此之深,而她竟無言以對……
溫嵐拍了拍莫珂的肩,眉頭褶皺深深。
白素自顧自說道:「我們常說,有時候看到的未必就是真的,聽到的也未必就是真的。我的心在動搖,但我還是回到了素園,我問楚衍,無非是想聽他對我說一聲不是。可他什麼都沒說,他沉默的看著我。如果是你們,你們會怎麼做?你丈夫連句『不是』都不能給你,你還有勇氣繼續經營你的婚姻嗎?楚家對我施壓,陳惠讓我遠離楚衍,我深深的意識到,我有多失敗,至少沒有唐天瑜為人成功,她能收買楚家人的心,可我跟他們相交五年,卻不足以走進他們的心裡,這麼說來,我的確不如她。後來我出事……我和白荷的忌日,楚文緒出生了,一死一傷北海隕落,卻有一個全新生命正在皇家醫院裡面誕生,我的心再暖,也該涼了,我的心跳動的再有力,也該死了。我早已不相信愛情,有些痛,一輩子一次也就夠了,所以兩年後連城重逢,我送給楚衍的見面禮就是同歸於盡……」白素聲音有著沁入骨髓的平靜,聲調不起波瀾,但卻冷漠逼人。
「同歸於盡……」莫珂失聲呢喃,腦子像被人用石頭狠狠砸了一下,瞬間發懵起來,心跳慌亂,有些無所適從。
她沒想到白素會那麼恨,有一天竟然會對楚衍下手。
「怎麼會這樣?」溫嵐也是吃了一驚,她從未聽徐澤說過,忽然想起那次連城歸來,徐澤好像手臂受了傷,難道是……
白素閉了閉眼,神情黯然。
沉默良久,她再次開口:「徐澤開車阻擋了我,如果徐澤不阻攔的話,這世上不會再有楚衍的身影……這就是兩年後的我,別怪我心狠手辣,如果你不曾體驗過生不如死,如果你不曾體驗過絕望,那麼你就沒有權利指責我。良善?仁慈?」白素冷笑,「良善和仁慈爛在了魚腹裡……」
白素抬手捂著臉,那一刻溫嵐和莫珂都以為她會哭出來,但她放下手的時候,你會驚悚的發現她竟然在笑,嘴角笑容陰森詭異,令人心頭發怵。
「當我請求他們放過我妹妹的時候,有誰大發慈悲放過我妹妹?我妹妹……我平時連說她一句狠話都捨不得,可那群畜生卻那麼糟蹋她。還有我……我是個人,不是毫無痛覺的木偶,右手被人活生生給打斷的時候,他們有沒有想過,我疼不疼,我痛不痛,我是不是連呼吸都快沒了?」
這是莫珂第一次聽白素提及北海過往,只覺得渾身血液都聚到了頭頂,令她一時間無法思考大婚晚辰。
白素眸光落在水杯上,聲音裡有著波瀾不驚的決絕:「別指望我不報復,我早已沒打算活著走完我的一生,那些把我逼到絕境的人,我見一個殺一個,見一雙殺一雙。」
明明是冷血無情的話,為什麼聽在耳裡卻覺得很心酸呢?曾幾何時起,當年那個熱衷報效國家的人如今卻滿心仇恨,她的熱血一點點變涼,涼到再也不足以溫暖融化……而這一切究竟是誰造成的?
莫珂失神間,眼中已經溢滿了淚水,耳邊響起白素清淡的歎息聲:「阿珂,你不該攔著我,那天我真應該把唐天瑜給殺了,殺她之心早已百轉經年。她以為一張親子鑒定就能逼我吐血嗎?我之所以吐血,是因為怎麼有人可以這麼不要臉,是誰給了她特權,可以在我面前蹬鼻子上臉?」
莫珂身體一僵,怔怔的看著白素。
白素目光溫和,一如經年,眼睛裡的光芒一掃之前陰霾,變得淡泊從容,沉靜如水。
白素之所以這麼看她,是因為白素把她當妹妹,當好友,當年少玩伴,如果她知道……
「啪」的一聲,溫嵐將毛巾狠狠的砸在吧檯上。
溫嵐心頭怒火燃燒,近乎咬牙切齒道:「改天我約那女人出來『說說話』。」
「阿嵐,我和她的事情,你和阿珂都不要插手。」白素直視著溫嵐,雙眸裡蘊藏的堅韌讓溫嵐心生感慨,讓莫珂無地自容。
「文喜和尚曾經說過一句話,他說:修行三大劫,反被老僧嫌。」白素聲音空盈:「我跟他其實一樣,都被上面的人嫌棄,所以注定將要在趕盡殺絕中走上一條不歸路。」
無言的沉寂,溫嵐聲音沉窒:「你和閣下……真的就沒可能了嗎?」
白素微微一笑。
她的笑容一如既往清淺淡漠,但如果細看的話,那樣的笑容裡並非只有事過境遷,更多的則是冷靜和深重自持。
「我近來很少回憶過去,每個人心裡都有一個死角,別人闖不進去,自己又走不出來,我們在一次又一次的傷害中,早已習慣把最深沉,最痛苦的秘密放在無人角落,不許任何人窺探和打量。楚衍說他從未負過我。但僅此一句話,其他的話,他什麼都不願意跟我說,於是我知道他心中藏了一個秘密。我和他都有秘密,就像你和阿珂,難道你們敢保證你們心中就沒有不為人知的秘密嗎?」白素淡淡的笑,話語間有一種讓人沉靜的力量:「我們身處阡陌紅塵中,每個人都有身不由己和無可奈何的時候,也許我們擁有的時候,有些東西正在悄悄的流逝和失去;也許我們放棄的時候,可能我們正在得到……遺忘,有時候可以讓人變得更堅強。」
愛一個人,她已經分不清楚該用心去愛,還是該用眼淚去愛。
也許他離開她,才能走的更好,才能活的更開心;也許明天過後,他依然是運籌帷幄的總統閣下,而她將會變成滿城通緝的殺人犯……
互不干擾,彼此不為難,自此以後橋歸橋,路歸路,如此皆大歡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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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莫珂眼淚好像掉了線的珠子,哭個不停,溫嵐一邊勸她,一邊看著白素,無奈失笑。
那天,秦川來到她身邊坐下,良久沉默:「抱歉,我都聽到了。」
她垂眸看著桌面,眼神寂靜晚安,首長夫人全文閱讀。
「姐,你知道的,如果你開口,我可以替你殺任何人,只要你開口……」
白素笑了笑,起身離開,沒有回應秦川的話,她可以在舊金山把自己的命交到他手裡,卻沒有辦法把仇人的命交到秦川的手裡。
因為,有些仇,有些恨,非她親自報不可,要不然奔騰不息,不得安寧的靈魂怎能得到寬恕?
那天,電視機裡,對國會來說消失匿跡將近一月的楚衍,終於回歸總統府。
優雅冷峻的男人登上首都廣場講演台,眾人視線隨著他移動,全都凝聚在他的身上。
「下午好,先生們,女士們!」
在別人聽來很俗氣的開場白,卻被他演繹的充滿了清雅風韻,低沉動聽的聲音彷彿被施予了魔力,扣人心弦。
外面有汽車剎車聲響起,白素神色平靜,近乎無動於衷。
皮鞋聲踩在大理石地面上,傳來一陣陣清脆的響聲。
那人走到她身旁停下,跟她一起看向電視。
此起彼伏的鎂光燈不停閃爍著,以至於楚衍表情時隱時現,有一種隱晦和明朗在他臉上縱橫交錯著,那雙寡淡的眸子透過電視屏幕直直的望著白素和……慕少卿。
「我父親答應接見你,明天上午10:20分在他的辦公室,但據我所知,高官貪污案讓他疲於應對,所以他時間很緊。」慕少卿聲音在客廳裡淡淡響起。
「多謝。」她微微含笑。
慕少卿眉頭淡淡蹙緊。
猶記得那日,徐澤家中,他宿醉醒來,他說他可以幫她。
臨走時,她對他說:「或許有一件事情,你可以幫我。」
「什麼事?」
她說:「多年前,因為你的關係,我和你父親關係鬧得很僵;多年後,有關北海審判一案,我想跟你父親單獨談談,我希望你能夠牽線搭橋,讓你父親見我一面。」
「你現在可以跟我一起回慕家,這個時候他應該還在家裡。」他心下失望,沒想到她所說的幫忙,竟是如此簡單。
「不,我要說的是公事,所以最好是在他的辦公室裡,公私分明,理應如此。」
原本父親和白素見面不該拖這麼久,但白素說完這句話之後就離開了s國,前往尼泊爾,所以才會拖到了現在。
如今,秦川家中,他遲疑開口:「聽說你受傷了?」
「會好的。」語氣輕淡。
「……」
那天,白素看著慕少卿遠去的背影,對身旁靜立的秦川,淡聲吩咐道:「通知司徒、索菲亞和木槿,就說『捕鼠行動』現在開始。」
白素轉身上樓,身後電視機裡響起楚衍惋惜中帶著悲天憫人的感慨聲:「對於費金平和李秋實議員先後死亡,我感到十分痛惜和悲痛……」
平靜上樓,四個小時後,她接到了莫珂的電~話,她似乎喝醉了,語聲含糊哽咽:「素素,我去找你,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說,你一定要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