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異國美夢,不離不棄一家人【一5000】 文 / 雲檀
總統府。
白素和楚衍離開的時候,並不順利。
地下停車通道裡,如果不是確定觸目發生的一切都是真實的,白素會以為她在夢中,而且夢中做了一個有關於政客僵持的國際大片。
她和楚衍前面不遠處,站了一群人,穿著清一色的黑色西裝,以楚修文為首,足有五十多人。
而她和楚衍身後呢?同樣站著一群黑衣警衛,人數多達百人榭。
明亮的地下車庫裡,父與子對視,楚修文目光寒冽,楚衍目光深幽。
「你和我,談談。」最先開口的是楚修文,那麼沉穩的語氣,完全讓人猜測不到他的內心喜怒。
不過,依目前這種情形來看的話,他怕是內心什麼情緒都有了,但卻唯獨沒有歡喜垅傲世玄神。
楚衍握著白素的手緊了緊,然後鬆開,面對她,跟白素無波的雙眸對視一眼後,雲淡風輕的笑笑,那笑是安撫的微笑。
幫她整理了一下風衣,楚衍握著她的雙肩說:「你喜歡喝元鞍山盛產的大青袍,我在辦公室裡給你留了一些,上去讓亞楠泡茶給你喝,怎麼樣?」
白素看著他,他這是不希望她在場,喝茶只是借口而已。
楚修文希望跟楚衍單獨談談,她在場自是不好。適當的時候給別人空間,這點認知她還是有的。
平靜轉身乘坐總統專屬電梯,電梯門關閉的時候,她看到楚衍溫暖的目光,然後他的嘴角緩緩流溢出淡淡的微笑……奈何,電梯門關閉,她不知道當她離開之後,楚衍的笑容是否還能繼續維持下去,但她知道她嘴角的笑容怕是維持不下去了。
她沒去總統辦公室,而是去了天台。
那裡風景很美,站在高處,可以俯覽三分之一的s國街景,密密麻麻的高架橋在夜色中織就出一片璀璨絢爛天地。
在她周圍,灌木青翠,秋天花朵兀自綻放著屬於它們特有的芬芳和熱情。
雖是天台,假山、池塘、花圃、白色雕花籐椅應有盡有。猶記得當年,第一次走上這個天台時,她對副手邵凱說:「阿凱,以後我們的天下將在這裡落地生根。」
當年的豪言壯語,當年的心潮澎湃,最終化為現如今的千帆過盡。
手機響起,上面閃爍著熟悉的手機號碼,沒有登記名字,但她知道是誰?這組號碼當初以她和白荷生日選的號,只是看著,沒有接聽,身體裡就會升起一股嗜血的疼。
任由鈴聲響起,心有所觸,低眸,她看到了樓下的……他。
漆黑夜色下,總統府花園燈光耀目,那麼蒼白的光線,刺得白素眼睛一陣陣發疼,似乎有霧氣覆蓋而上。
有一個男人穿著黑色大衣,彷彿能夠融進夜色中。
他站在背光處,仰臉看著上方。
樓上,樓下,距離並不高,她知道他能看到她,她也知道身為情報局,國情局負責人的他,如果想要找到她的確切方位,簡直是易如反掌。除非她不願意讓他找到。
這個電話來的太突然了,在這種情況下看到父親,更讓白素措手不及。
她沉沉的看著他,父親亦是。她不知道,當父親仰臉看她的時候,在他的內心深處究竟有著怎樣的情感變遷。
夜色太冷,父親大衣領子豎了起來,搓著手,站在下方變換著方位,似乎想要看清楚她。
如今的父親,只是父親,沒有身為高官的盛氣凌人,有的只是驚喜不安下的徘徊和遲疑。
終於還是接通了電話。
她沒有主動開口說話的習慣,而父親可能等待太久,等的都快絕望了,所以當電話接通的時候,他忽然沉默了下來,甚至連呼吸似乎都變得愈發緩慢起來。
「素素,我是爸爸。」低沉磁性的聲音,屬於父親的聲音。
那聲「爸爸」已經滾在了舌尖,但她卻聽到喉嚨裡發出一道痛苦的哽咽聲,連忙將手機拿遠,深吸幾口氣,壓下即將奪眶而出的霧氣,低低的應了一聲:「嗯。」
沉默片刻,父親沉聲道:「今天我也在國宴廳。」
「……」淚水就那麼不爭氣的再次湧上了眼眶惹火小嬌妻,總裁該投降了最新章節。楚衍把所有高官都邀請到了現場,她知道他在的,一直都知道。
「能夠再見到你,爸爸……很高興。」她看到父親掄起手臂背對著她,似乎擦了擦眼睛。
她不說話,是因為痛苦讓她完全說不出話來。
「素素,爸爸想過了,一家人能夠在一起是最重要的。當年讓你和白荷發生那種事情,都是爸爸的錯。我身處國情局,掌握國家隱秘情報,得罪人是常有的事情,恐嚇信函時常收到,但我沒想到有一天會讓你和白荷遭遇這種事情,是爸爸的錯,都是……爸爸的錯。」
白素淚流滿面,搖著頭,愧疚和自責盈滿週身。
不是他的錯,不是的,這一切都是因為她,是她的執拗,害死了白荷。
白毅聲音沉痛,發自肺腑道:「我知道你在感情裡受了傷。孩子,回家吧!爸爸卸職局長一職,如果你覺得s國是你的傷心地,我們一家可以去國外定居,隨便哪裡都可以。爸爸不讓你受委屈……」
白素忽然蹲在地上,壓抑的哭了起來,那聲「爸爸」就那麼流溢而出,她一遍遍的叫著「爸爸」,似乎想將兩年來失去親情的空缺在一瞬間都補齊了。
而白毅呢?希望動用親情,說服白素回去,但白素怎麼甘心呢?
離開s國,去一個誰都不認識她的地方重新開始,是她不敢奢想的夢境。大仇未報,她怎麼甘心?
白家,她哪還有臉回去?在白荷那麼淒慘絕望的死在她面前時,她怎能裝作沒事人一樣,心安理得的承受父母的關愛和喜悅?
沉寂中,白素一字一字說道:「遠離痛苦,定居國外,這是一個夢。」至少在她沒有報仇之前,是她想都不敢想的美夢。
「夢境雖然虛幻,但如果我們肯創造的話,總有一天它會變成現實的。」白毅聲音有些急切。
「白荷怎麼辦?」她忽然開口問道。
白毅不說話了,或許他沒有想到白素會在這個時候忽然提起白荷,當年白荷被炸得粉身碎骨……那是白家的禁忌,不能提,也不敢提。
有些傷痛需要放在沉默裡,才能執拗的挺下去,一旦放在唇齒間,勢必傷人傷己。
死寂的沉默裡,白素眼神深幽,話語輕飄:「白荷的靈魂還在s國上空漂浮,受盡了摧殘和折磨,我時常能夠在夢裡面看到她在對我哭,她總說她很疼,可當我問她哪裡疼的時候,她又說不出來了,於是我知道她全身上下都在疼……」
「素素……」白毅這聲輕喚顯得格外沉重,藏著太多的痛苦和噬心之痛。
白素置若罔聞,徐緩說道:「我知道她很疼,親眼目睹她死亡的那個人是我,對這一切無能為力的人是我。爸爸,我是誰?他們都說我是赫赫有名的談判專家,在我手上幾乎沒有失敗案例,但我卻救不回來我的妹妹。我只能眼睜睜看著她被人糟蹋……」
話落,電話裡一片死寂。
靜,那樣的寂靜足以將一個人的心臟絞殺的血肉模糊。
「你說什麼?」終於,白毅開口,聲音艱澀,因為不敢置信,他的聲音甚至在發顫:「素素,你說什麼……」
那麼輕的語氣,那麼小心翼翼的試探。緊繃下隱藏的恐懼,那麼……痛。
白素扯了扯唇角,她應該笑著說悲傷的事情,她應該傷心痛苦的放聲大哭,但她卻該死的平靜,平靜的近乎詭異嫡女毒心。
「爸爸,僅僅隔著一道門而已,一個又一個男人進去,然後再出來……你知道我有多難過嗎?我的心……我的心很疼,我寧願裡面那個女人是我,也不願意是白荷,她是我妹妹,是那個每天跟在我身後受了委屈就躲在我懷裡撒嬌的妹妹,可是我都讓她遭遇了什麼?」
「不,這不是真的……」
樓下,白毅似是受了什麼打擊一般,腳步向後踉蹌了幾步,那個偉岸堅強的男人,當年兩個女兒慘死都沒有擊垮他,但他現在卻因為白素的話,直接跌坐在了地上。
手機裡傳來「砰——」的一道尖銳的巨響聲,他把手機給摔了,他嘗試從地上站起身,但剛站起身的時候,卻因雙腿無力,再次跪在了地上。
這一次,他良久沒有反應,頭低垂著,像一個被凌遲處死的罪囚一般,然後白素看到他捂著臉,肩膀聳動……
他在哭。
爸爸,白荷死後屍體被炸,她死前遭遇,淹沒在這場爆炸案裡,沒有人知道,也無需知道,只要我知道就可以了……我將永遠深深的刻在我的骨頭裡。
爸爸,你花費那麼大的心力和精力栽培我,你說你的女兒應該站在總統府為國民謀福利。
我聽了你的話,我每天盡可能的縮短睡眠時間,我把我的心血和熱情奉獻給了國家。
你說:「孩子,國家是我們的避風港,但我們不能只接受,而不給予,這是不對的。」
於是,我那麼熱愛這個國家,熱愛我的工作,我生怕我的每個決策會給國家和國民帶來無法挽留的過失,我每天戰戰兢兢,僅僅是因為我要對得起我的身份。
爸爸,他們要綁架的人原本是我,但白荷那個小傻瓜,卻為了救我,反而把命給搭了進去。
爸爸,別難過,難過讓我來承受,我已經在罪惡的深淵裡沉浮掙扎了兩年,在這方面我有經驗,只因我已經習慣了疼痛。
你放心,糟蹋白荷的那五個人被我給殺了。第一次,我折斷國民腦袋的時候,我的心是歡喜的。
那五個人中有一個人是綁匪頭目的哥哥,我開槍射殺了他,用我的右手。
爸爸,你知道嗎?我的右手廢了,這隻手曾經是你的驕傲,你說你的女兒是神槍手,你說你的女兒槍法如神,無人能及。
我的右手就是在這種情況下被他們打斷的。鐵棍落下來的時候,我聽到我的骨頭在哭泣。我不疼,真的。我在笑,我笑他們太可憐了。
但笑容和眼淚從來都是相輔相成的,前一秒可能還在笑,後一秒也許就再也笑不出來了。
我屬於後者。
白荷被他們開槍打死了,我數著呢?五槍。
綁匪頭目說我殺了幾個人,就會往白荷身上打幾槍。
那五槍分別打在了白荷的四肢和胸口上,白荷說她冷。
一個殘廢,一個垂危之人,在絕境中緊緊的擁抱在一起,我也覺得很冷,暖不熱啊!暖不熱……
爸爸,這些年,我一直在問自己,這個世界怎麼了?它怎麼能夠這麼冷酷的顛倒人世生死無常?怎麼能夠這麼殘忍的讓你和母親白髮人送黑髮人,在我和白荷的靈前老淚縱橫?
我問自己,我的理想和信念,我當初報效國家的激情,我對別人的依靠和信賴都到哪裡去了?
爸爸,我一直推崇正義,可是我的正義被邪惡給無情摧殘了,於是正義……它只是弱肉強食下的一個屁,我今後再也不會那麼傻了,如果只有以惡制惡,才能復仇的話,我將不惜一切代價,哪怕是出賣我的靈魂邪御天嬌全文閱讀。
對不起,我注定要走上一條讓你失望寒心的道路,哪怕那裡佈滿了泥濘,哪怕需要我一路滾過去,我也在所不惜。
我總是會想起小時候,那時候我們是多麼的快樂和幸福!陽光下,我們的笑容在塵埃裡散發出耀目的光芒。
白荷騎在你的脖子上,揪著你的耳朵,你溫溫的笑,你是那麼的好脾氣,你一手牽著我,一手牽著母親,我們一家四口一起走向前方蔓延無邊的道路上。
都說人對未知的命運和道路,有一種天生的恐懼感,但我那時候沒有,我在你的掌心裡感受到了踏實和心安。
爸爸,你告訴我:一個人要學會和自己最不堪的那一面和睦相處。
兩年前的我,心裡裝滿了正義,然後在正義裡灰飛煙滅。
兩年後的我,心裡裝滿了仇恨,我對一切無謂,只因我已沒有什麼可失去的了。
我學習和不堪的自己相處,並且相處融洽。我在鏡子裡看到了一個面目猙獰的我,我知道這將是一條不歸路。
也許,我會死,也許我會受到法律的嚴懲,可這又有什麼關係呢?
兩年前的我,原本就該死去,白荷一個人在天上太冷,我應該陪著她一起過冬。
爸爸,你現在還會讓我放棄報仇嗎?還會希冀一家人異國療傷嗎?
我有我自己的療傷法,我的傷需要別人用痛苦和鮮血來償還。
別急啊!等我報完仇,我便帶著你和媽媽、白墨一起去國外,我們遠離這裡的是是非非。
一座城,一座小院,一棵樹,一家人。
我們……再也不離開彼此了。
到時候,白墨坐在你的肩膀上,你一手牽著我,一手牽著母親,我們行走在喧囂繁華的街頭……
這麼想來,有新的生命延續了亡者生命,如果白荷在雲朵上看到的話,她也許會欣喜的笑著流淚吧?
爸爸,別哭啊!我們都不哭。當年綁架案共參與人數48名,我殺了5名,還有43名。
可楚衍抓到的綁匪才有42名,還有一個漏網之魚。
你總說我記憶力很好,繪圖能力精準,42名綁匪面容公佈出來的時候,我將那個人的面容記在了靈魂裡。
兩年來,我試過尋找這個人,但他好像人間蒸發了一樣。
地球那麼大,我該去哪裡找他呢?
所幸我回來了,找不找他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知道幕後人會來找我的。
我的血液在沸騰,我期盼這一天的到來,我的靈魂需要他們來救贖……
爸爸,別阻攔我的腳步,不管我做了什麼,你都要明白,我的靈魂也曾聖潔過,只不過它被塵世給玷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