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穿越重生 > 壞事多磨

《》章 節目錄 94無所迴避 文 / 那隻狐狸

    黎明的第一道晨光破空時,朦朧的濕氣消盡,微熱的燥氣蔓延開來,惹人心煩。

    溫宿醒來的時候,只覺得全身都微微發汗。他剛想起身,卻覺有硬物輕輕硌著他的手心。他有些驚訝,轉而看著手掌中的東西。那是兩塊令牌:太平城神武令,見者解劍,不可動武。神農世家赤炎令,凡神農門下,必遵號令,救死扶傷。

    他的眉頭一皺,拿著令牌的手緩緩握緊。天下,擁有這兩塊令牌的人,只有一個。如此珍貴的東西,竟這般輕易地放在了他手裡,她難道忘記了麼?他是殺她師父的兇手,是欺騙利用她的人……她難道,不恨他麼?

    想到這裡,他再無法抑制自己的情緒。他下了床,顧不得身體虛弱,推門出去。

    還沒走幾步,便迎面遇上了洛元清。

    洛元清看到他,有些驚訝,「你去哪兒?」

    他並不回答,自顧自往樓下走。

    洛元清見狀,有些不滿,舉步跟了上去。

    剛到樓梯口,就聽得有人談論。

    「人當然要救,只是,如今廉家大軍圍城,不可輕舉妄動。」李絲的聲音,嚴肅無比。

    「那你讓我眼睜睜地看著那丫頭伏法?」銀梟怒道。

    「沒那麼嚴重吧,左姑娘自首,一定是有了打算。何況,廉家一向秉公執法,公私分明,不一定會為難她啊。」江城開口,道。

    「江公子,這當中的曲折,您是不知道啊。」李絲大歎一口氣,「左姑娘是鬼師的弟子,鬼師曾與廉家有過過節。就算廉家能忘了這段宿仇,如今,卻是奉了聖命找尋九皇神器。左姑娘是其中的關鍵人物。這一來二去,新仇舊恨,於公於私,廉家都不可能放過她的。嘖,要是她真能投靠朝廷也就罷了,如今最麻煩的是,她怕是什麼都不知道啊!」

    銀梟拍案而起,「方纔就不該讓她走,大不了硬搶!」

    正當氣氛緊張的時候,江寂緩緩開口,道:「你們都給老子安靜點……」他話音一落,周圍立刻沒了聲音,「那丫頭既然是韓卿的傳人,怕是早有了下一步的打算了吧。你們一群人在這裡著急什麼。」

    「老爺子……」銀梟無奈,「那個小丫頭學藝不精啊。」

    「學藝不精?老子對那『三弦女俠』的事,也有所耳聞了。不論她是誤打誤撞,還是如有神助,若沒有幾分實力,運氣是不會一次接一次來的。」江寂笑了笑,「你們也是老江湖了,這世上,強弱又豈是看表象的?」

    銀梟沉默,竟無法回答。

    溫宿聽完,發生的事情,也知道了大概。他握緊了手中令牌,冷著臉色走下了樓梯。

    眾人見他下來,神情忽變。銀梟和李絲更是退開了幾步,擺出了備戰的架勢。但江寂在座,誰也不敢先動手。

    溫宿並不理會眾人,直接往門外走。

    洛元清急急追上,道:「慢著,不准走!」

    溫宿一轉身,刀已出鞘,森冷的刀鋒對著洛元清的眉睫,說不出的殺意冷冽。「我不會把心經交給你的,死心吧。」

    洛元清聽罷,頓生了怒意,「你毀約?」

    溫宿收刀,回答:「是。」

    洛元清竟被這句回答堵住了,說不出話來。

    溫宿轉身,正要邁步離開,卻聽江寂開口:「站住。」

    溫宿頓了步子,沒有回頭。

    江寂起身,道:「你要去要留,老子管不了。只是,你身中『七殺』劇毒,跟這丫頭毀約,就只有死路一條。為了東海,忠心如此,值得麼?」

    溫宿沉默片刻,道:「多謝前輩教導。」他說完,疾步離去。

    江寂皺起眉頭,看著他離開的身影。

    「不僅不要命,連九皇神器都不顧,拖著那種身子想去哪……年輕人的想法,老子是越來越不明白了……」江寂開口,自語似地道。

    「他去救人……」洛元清的聲音滯澀無比,隱約的怒氣與不甘緩緩滲出,「……能讓他如此,只有她……」

    「救人?」銀梟略微不解,隨即恍然大悟,「難道,他去救小小?」

    江寂當即笑了起來,道:「這倒是有趣。」他舉步,走到門外,看著明晃晃的太陽,「看樣子,這把老骨頭還是得動一動啊。」

    他說話的時候,漸而耀眼的陽光下,街道之上,突然出現了近百個帶著面具的人。每一個都已配了兵器,畢恭畢敬地站在「醉客居」的門口,等著號令。

    ……

    鎮外五里,駐紮著廉家的軍隊。廉家長年行軍,對於這種野外紮營,自然是熟練無比。樹林之中佈滿了整齊的帳篷,五步一崗,十步一哨,儼然是軍營。

    廉釗站在主營中,看著臉色冷然的廉盈,直截了當道:「姑姑,你不能治她罪。」

    廉盈的怒氣隱約在眉間,「鬼師涉嫌朝中多起命案,她是鬼師的徒兒,還是東海賊寇,我只是抓她見官,算是便宜她了。」她看了看廉釗,語氣輕蔑,「怎麼,你這是為她求情?」

    廉釗搖頭,「我並非為她求情,只是……此事關係重大,不可輕率。」

    「知道此事關係重大,你為什麼三番四次讓她逃走?」廉盈拍案,怒道,「告訴我,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她的身份?!是不是知道了她的身份還執意如此?!說啊!」

    廉釗平靜地看著她,道:「姑姑,一事歸一事。廉家做事,講的是公私分明……」

    「好一句公私分明……你看你是被那丫頭迷得神魂顛倒,是非不分了!若不是神霄傳書告知真相,我看你是打算一輩子隱瞞她的身份,欺騙所有人,對不對?!」

    神霄……廉釗聽到這兩個字的時候,皺了眉頭。

    「怎麼,我說對了?」廉盈走到他面前,道,「廉釗,你別忘了,你現在是廉家的當家。於公,她是朝廷欽犯,理應受王法懲治。於私,她師父作惡多端,她更是奸邪狡詐,居心叵測。你若對她手下留情,對得起聖上和廉家麼?!」

    廉釗沉默片刻,開口:「姑姑,你誤會了……」

    廉盈努力平息下心緒,聽他說話。

    「姑姑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廉釗說道,「姑姑可知朝廷討伐東海的目的?」

    廉盈只覺得他是顧左右而言他,便不應答,只是有些不屑地聽著。

    「什麼作奸犯科,都只是場面上的話……」廉釗道,「聖上的密令,只有爹和我知道……廉家之所以和神霄派結盟,只有一個目的,替聖上找到九皇神器,。」

    廉盈聽到這句話,有些驚訝。

    「而鬼師,是天下唯一知道九皇神器秘密的人。」廉釗的聲音,平靜無比,「要找到鬼師,左小小就是關鍵。若是姑姑將她治罪論處,廉釗至今所為,便功虧一簣。」

    廉盈道:「你是說,你先前故意放她,都是為了利用她找到鬼師?」

    廉釗帶著沉重,點了點頭,「我並非放她,先前幾次都是情勢所逼,不宜出手。不過,我也確實不想傷她。我曾與她相處,知她吃軟不吃硬。若是好好安撫利誘,說不定能讓她為朝廷做事。九皇神器的事乃是機密,不得輕易向人透露。隱瞞姑姑,實非我願。所以,我才說,此事事關重大,不可草率。」

    廉盈帶著疑惑,看著他,「你……你當真?」

    廉釗淺笑,「難道,姑姑認為廉釗真的如此不肖?」他的語氣中,有一絲悲涼,「……我承認,對她尚有餘情。不過……我絕對不會做出有損廉家聲威的事……」

    廉盈聽到這裡,不禁動容。

    廉釗道:「姑姑既然知了真相,剩下的事,就交給我處理吧。」

    廉盈思忖一番,卻無法再堅持什麼了,只得答應。

    走出主營,廉釗長長地吁了口氣。目光,落在了不遠處的帳篷上。

    ……

    小小席地而坐,抱著膝蓋,仰著腦袋,看著帳篷的天頂發呆。

    果然不假思索跑出來自首是不對的……現在,她要怎麼辦?

    葉璃曾說:小小,我看你不如自首吧!然後,歸順朝廷,戴罪立功,以後就名正言順嫁進廉家,皆大歡喜!

    好主意啊好主意!……只是,九皇神器什麼的,她一無所知,怎麼歸順?待會兒,他們要是嚴刑拷打,她怎麼辦?

    她哀怨地歎口氣,躺倒在了地上。仔細想想,全天下的人,都以為她知道什麼,可偏偏她就是什麼都不知道。不過,反過來說,死無對證,她說什麼就是什麼了。哇,只要扯得好,怎麼都行啊!

    扯什麼好呢?……要怎麼扯,才能解決眼前的一切恩怨呢……「鬼師」留下的血債,要怎麼樣做,才能一筆勾銷呢?

    她想著想著,漸漸起了汗。不愧是六月的天氣,昨日還是雷雨,今日就燥熱不堪。她翻身坐起,拉著領口,扇風。

    想起以前,在這樣的日子,師父會在溪水裡涼上一壺合歡酒。她就在溪邊,把腳丫子浸在水裡,吃西瓜。師父見狀,輕咬著酒杯,無奈地訓她。說女孩子家,不能把腳露出來。

    這些話聽得多了,她便賭了氣。再聽到這話的時候,就故意把腳蹺得高高的。

    師父歎著氣搖頭:要命,以後怎麼嫁得出去。

    她不服氣,頂了一句:你又不是我爹!

    她說完就後悔了。那一刻,師父的眼睛裡,分明帶了黯然。他不再跟她說話,默默地喝酒。

    她手忙腳亂地想道歉,可是卻找不到契機開口,最後,她搶了師父手中的酒杯,大喊著:徒兒不肖,自罰一杯。豪爽無比地灌了下了那杯酒。

    師父就看傻了,手僵在半空。

    那是她第一次知道,原來酒也不是太難喝。那杯中的合歡酒,淡香甘冽,涼涼地滑下喉去,繼而,讓身體微微發燙。

    她有些暈,放下了酒杯,紅著臉頰,可憐兮兮地看著師父。

    師父笑了出來,摸摸她的頭,道:我不是你爹也好,省得替你辦嫁妝了。

    她正要抱怨,卻聽師父補了一句:而我欠的帳,你也不必替我還……

    小小想到這裡,心口漸漸發熱,就像當初喝下那杯合歡酒時一般。仔細一想,她的師父根本不是「鬼師」啊,她「做宵小」的師父,分明是「做壞人」麼!

    她笑了出來,感慨萬千,原來,她這一路來,都是自困啊……

    她正笑得歡,卻有人進了帳。她抬眸一看,便對上了廉釗的眼睛。她當即僵硬,好半天沒反應。

    廉釗看著她臉上僵住的笑容,有些不解。見她遲遲沒有反應,廉釗輕輕咳了一聲。

    小小猛地反應過來,站起了身子。

    廉釗移開視線,伸手揮了揮,示意隨行的家將退下。而後,沉默。

    小小見他半天不說話,想了想,大聲道:「呃……廉公子,其實,小的願意歸順朝廷,戴罪立功……」

    廉釗微驚,愣愣地看著她。

    小小笑著,道:「怎麼,不行麼?」

    廉釗搖頭,「你……」他的聲音裡,混進了猶疑,但眼神裡卻染了明亮的神采,「你真的願意歸順朝廷?」

    「願意!」小小用力點頭。

    廉釗沉默片刻,道:「……你師父……」

    「我師父已經死了。」

    小小的回答,讓廉釗怔忡。

    小小笑著,接著道:「……今年的三月初三,被人一掌震斷了心脈,不治而亡。」

    廉釗看著她,說不出話來。

    小小頓了片刻,道:「我一直不知道我的師父就是『鬼師』……我的師父,叫做『左懷仁』,只是個普通的江湖人。如果我沒去『奇貨會』,可能一輩子都不會知道他的真實身份……」

    廉釗靜靜聽著。這些話,竟如同有生命一般,滲進他的身體,纏住了他的心。一字一字,都清晰異常。

    小小的聲音越來越小,低沉得讓她自己都覺得異樣:「我願意歸順朝廷……所以,你原諒我,好不好?」

    廉釗只覺得腦海裡「轟」一下地炸開了,所有的情緒都一股腦兒往上衝。先前的諸般壓抑,一掃而空。他從來沒有想過,她竟會如此選擇,不,即使親耳聽見,也無法相信……可是,他想答應。即便是騙局,也想跳進去。

    「我……」他剛想說什麼,卻聽見了周圍的異響。

    他警覺地看著四周,炙熱的陽光透過帳篷,投下了斑駁的光影。此刻,那影子慢慢變大,詭異非常。

    小小見狀,驚道:「東瀛忍者!」

    廉釗聞言,立刻拔出佩刀。只見,那影子之中,躥出了幾道身影,二話不說,便向他攻來。

    小小正想上前幫忙,卻見幾個黑衣忍者圍住了她,困她在了原地。

    她正想動手突圍,帳篷卻被掀了開來,一整片耀眼陽光罩下,好生晃眼。她下意識地閉了閉眼,卻被人一把抓住了手腕,拉了便走。

    小小一驚,正要甩開那隻手,待看到那人時,卻愣住了。

    「師叔……」她微顫著,這樣喚道。

    溫宿聽到這兩個字的時候,冷然的神色裡突然有了一絲笑意,他拉過她,道:「走。」

    此時,廉家軍營內,佈滿了黑衣忍者。這些人身法機敏迅捷,在陽光下竟能時隱時現,如同鬼魅一般。廉家慣於上陣打仗,何曾見過這種詭異的戰法,一時亂了方寸。

    廉釗卸開忍者的招式,急急地想上前,卻又被纏住,無法脫身。

    溫宿單手執刀,擊開阻擋在前的廉家家將,拖著小小,往營外去。

    小小只知道東海一直以她為目標,卻怎麼也料不到他們竟膽大到光天化日闖廉家軍營。她努力想甩開溫宿的手,但溫宿卻用了幾分力氣,扣著她的脈門。

    「放開我!」小小無奈,只得這般叫喊。

    溫宿卻不假理會,他看了看形勢,一把抱起了小小,縱身躍起。

    營中將士見狀,紛紛挽弓。

    「不要放箭!」廉釗喊了一聲。

    將士知道,小小是重要欽犯,流箭無眼,若是傷了,恐有不妥,便鬆了手勁,久久遲疑。

    這時,廉盈走上前來,取了弓箭,滿弦。

    廉盈的箭術高強,自然不會誤傷。只見那羽箭離弦,疾飛而去,只刺向溫宿的後背。

    突然,有人縱身而來,單手截住了那支羽箭。

    廉盈皺眉,就見那人一身灰色勁裝,臉上帶著面具。

    「來者何人,報上名來!」廉盈上前一步,喝道。

    那人並不說話,只見,一大群帶著面具的人聚了過來,細細一看,竟有百人之多。每一個都帶著兵器,殺氣騰騰。

    一時間,軍營內的情況更加混亂。

    廉釗擊開圍攻他的忍者,再抬眸的時候,小小和溫宿的身影早已看不見了。驕陽似火,灼得他的心也焦躁起來了……

    ……

    溫宿抱著小小,用輕功趕了好一會兒的路,見無人追上,便放慢了步子。

    「放開我!」小小已不知是第幾次重複這句話,但他卻始終充耳不聞。若不是脈門被扣,她也不必如此狼狽。

    溫宿走到一片樹林中,這才站定,鬆開了手,放她下來。

    小小腳一著地,立刻跳開了幾尺遠,轉身就跑。

    溫宿一個縱身,便擋在了她面前。

    小小驚退幾步,看著他。

    溫宿從懷中拿出了兩塊令牌,遞了上去。

    小小愣了愣,看著那兩塊令牌。神武令在手,至少能讓江湖人士不敢輕易難他。而那神農赤炎令,一定有辦法解他身上的毒。……他不要?

    「殺人償命,欠債還錢。我受不起你的恩惠。」溫宿開口,這樣說道。

    小小說不出話,呆站在原地。

    溫宿走上前來,將令牌塞進她手裡,「走吧,別再遇上我了……」

    小小這才恍然大悟,他並非是來劫她的,而是來救她的……這樣的領會,讓她難過起來……

    她只覺得鼻子一酸,眼睛裡浮起了水霧,低低喚了一聲:「師叔……」

    溫宿輕淺一笑,道:「我不是你師叔。」

    正在這時,一個聲音在林中響起。

    「你當真要放她走?」

    聽到這個聲音的時候,溫宿猛地把小小拉到身後。「師傅……」

    師傅?溫靖?小小不禁有些恐懼。

    溫靖慢慢踱步出來,臉色平靜溫善,一如往常。他走到二人面前,仔仔細細地打量了溫宿一番,帶著笑意,道:「像,真像。不枉為師十幾年的栽培……」他說話間,語氣轉冷,透著殺機,「……連『背叛師門』這一點,都一模一樣……」

    六月灼熱的陽光,在那時,竟讓小小有種難言的寒意。握著她手腕的那隻手,始終冰冷,沒有絲毫暖意……

    ……
上一章    本書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