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9章 文 / 青梅如豆
天氣漸熱了,康熙皇帝帶著幾個兒子巡幸塞外去了,因此黛玉復選的事情大概得到秋天才能定下來。
黛玉倒是無所謂,反正大熱天的不必去遭罪倒是好的。再者無論心裡想得如何透徹,總還是隱隱有著忐忑不安的。父親不在身邊,林姑奶奶雖說是疼愛自己的,血緣上總是遠了些,黛玉對她更多是一種敬重,選秀這樣的大事從心裡邊講還是希望父親能夠陪在旁邊的。
不過黛玉的心情很快好了起來。她寫信去揚州告知父親弟弟自己初選的結果,沒兩日便收到了回信——卻是揚州那邊兒先發了信來,乃是林如海接皇命要奉調回京了。
林如海在江南一待便是十數年,巡鹽御史一職雖只是從三品,然鹽稅乃是國庫收入的重中之重。康熙極是重視,林如海能在這一職位上待至今日,又將揚州一帶鹽政治理清明,並非沒有人在背後下刀子,那甄家便是一個。但康熙對林如海甚為信任乃是其一,再一個也察覺到太子與甄家暗地裡素有來往。
甄家所任著的江南織造一職,本是專為內廷採購所設,與皇室聯繫甚是緊密,算起來雖無實權,卻著實是肥缺。此是康熙既顧及著甄家老太太哺育之恩,又惦念著甄應嘉與自己總角之交。只是,在皇權面前,血濃於水的親情尚且顧不得,何況別的?因此這幾年來康熙實際上是慢慢地疏遠了甄家的。
林如海素來不與朝中皇子多有來往,太子之前倒也沒有太過為難他。畢竟這林如海算得上是能吏,自己雖不得其襄助,別的皇子也同樣不得。只要他日登上皇位,以林如海的性格,也只會忠於自己,竭力辦差。
只是太子自從被廢又復立後,心態上已是變了,行事也更加肆無忌憚起來。
林如海這兩年在揚州實際上是掣肘甚多。此次調任回京,對他而言實在是最好不過的事情。
黛玉不管那些朝堂政治,只要父親弟弟能夠回京,一家人團聚便是她最為興奮的事情了。因此接了信後,歡天喜地地帶著家人收拾院子,打掃屋子,大到床桌幔帳,小到多寶閣上每一件兒擺設玩意兒,都是親自看過了才罷。
賈母中間又著人來過兩次,想叫黛玉趁著復選之前再到榮府中小住幾日,黛玉婉拒了。
六月初,林如海便帶著瑾兒到京了。因康熙出巡了,只到吏部報道了一番,至於自己回京後是平調是升職,要到康熙回來後再說了。這段日子,只當是皇上給林如海的假期罷了。
黛玉見父親雖然仍是清瘦,但瞧著身體還好,精神氣色也是不錯,想來不會像原著中那樣早逝了。
至於瑾兒,十一歲了,成了半大的小伙子,初見了黛玉卻還是像小時候一樣,大叫著「姐姐」便撲了過來。
直聽到林如海重重地咳了一聲,才勉強收住了腳步,撓著前邊兒光光的額頭,不好意思地朝黛玉吐了吐舌頭。
黛玉瞧著瑾兒只穿著海藍色一字襟小箭袖,因著天熱也沒罩褂子,只在腰間緊緊繫了一條玉色如意扣的腰帶。眉眼間頗似父親林如海,只是身上沒有父親那種儒雅溫文的氣質,倒是多了幾分少年的天真跳脫。許是因為習武數年的緣故,又帶著些陽剛之氣,儼然一個翩翩少年郎。
黛玉也算是看著瑾兒長大的。自己初到之時,睜眼看到的第一個人便是瑾兒,那時他瘦瘦小小的,只會哭著叫自己姐姐,如今卻長得這般大了。
想到自己選秀前接到瑾兒的信,言說自己正在好生地讀書習武,等大一些就下場應試,便是為姐姐也要掙得功名的。
黛玉心裡感動,只覺得世間再無比瑾兒更好的弟弟了。此時見了他先是喜悅,復又帶著些惆悵。
看瑾兒聽了父親的咳嗽聲不敢再像小時候一樣過來和自己膩歪了,一張小臉上帶著點兒委屈,當下走過去拿著帕子替他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笑道:「多大了?還是這麼毛毛躁躁的。還不快去見過了姑奶奶?」
林如海笑著搖頭,一雙兒女感情自小便是極好的,他自然知道。只是孩子們漸漸大了,卻也得注意著些了。當下也不再說話,只領著黛玉和瑾兒一起去見林姑奶奶。
一家子忙亂了一陣子,林如海又謝過了林姑奶奶對黛玉的照顧,又送上了自己在揚州帶過來的禮物。()
林姑奶奶笑著叫人接了,也不打開,便招手兒叫瑾兒過去。
瑾兒向來嘴甜,笑瞇瞇地給林姑奶奶行了禮,又過去一口一個「姑奶奶」地叫著,只叫得老太太笑得滿臉菊花,喜不自禁。
一時黛玉又忙著叫人去將林如海和瑾兒的東西安置好,又有京中林府的管事過來給林如海請安。如此忙忙亂亂的直鬧了兩天方才好了。
榮府裡頭自然也知道林如海進京的消息了。賈母自恃身份,自然不會先打發了人去看林如海。至於說其他人,賈赦萬事不理,賈政俗事不通,當家的王夫人,自來就看不過林家,女兒又剛剛省親不久,自然也是等著林如海自己上門去呢。
林如海以前雖說是打算遠著賈府的,到底沒撕破臉面,故而凡事尚留餘地。只是自從黛玉去年進京後王夫人鬧出了那一樁借東西的事情,林如海心裡便更惡了榮府。
再者說來,宮中那許多的嬪妃,雖都得了旨意可以省親,可如同賈府這般張揚行事的有誰?
如今還站到了八貝勒那邊兒,真是不知死活了。不說別的,皇上最恨結黨營私,雖說各人底下各有小動作,可見著誰大張旗鼓來著?沒得找死罷了。
因此也不理賈府,只在家裡邊兒打發了個管事兒的送去了東西就罷了。
倒是那一日又是椒房省視之日,王夫人和元春談及了此事:「林家丫頭不知禮也就罷了,貴人省親時我打發人去叫也不肯來。林家那個老的也是個沒禮數的,來京裡幾日了,也不見去府裡邊請安。虧得說什麼書香禮儀傳家呢!」
元春揉了揉額角,打斷了王夫人的話:「宜人,林家那邊兒本就是身份高過我們的。若是林姑父念著咱們家是岳家,那是他有情有義。若是林姑父不去,別人也不會說些什麼。山不來就我,我便不能去就山麼?我早就跟宜人說過,林家不能遠了,宜人怎麼就不聽呢?」
見王夫人不言語,元春歎道:「原本省親的時候想見見林家表妹的,誰知她沒有過來。這倒罷了,我聽說這次秀女大選她已是過了初選的?」
王夫人忙笑道:「是了,如今正在家裡說是預備著復選呢。」
元春長長的指甲敲著桌子,半晌才道:「若是過了復選,不是被留在宮裡,便是指入皇室子弟家裡。林表妹今年比寶玉還小著些罷?」
王夫人心裡一驚,忙笑道:「正是,那丫頭生的雖好些,就是瞧著瘦弱,不像是個身子健壯的。若是隨了你姑媽,那可就……」
元春瞇著眼睛瞧了瞧王夫人,冷笑道:「宜人想什麼呢?凡事都該心裡有個成算,別想那些有的沒的,也要看看身份上可相配!」
王夫人面上一滯,隨即笑道:「還不是老太太,素日裡只念著林姑娘好,心裡難保沒這個意思。我也是心裡著急,貴人別惱。」
元春只覺得心裡一陣酸澀難受,家裡沒有能在朝堂上站的住的人,自己在這宮裡邊兒步步維艱。如今看著,別說叫家裡幫襯著自己了,若是不拖後腿,那就是好的了。
原本還以為老太太有些算計,怎麼還想著林家表妹呢?便不說旗人包衣的話,嫁女嫁高,寶玉不過是從五品員外郎的次子,文又不成武又不就,怎麼可能叫林家表妹下嫁?
何況這林表妹還是在選的秀女呢!
王夫人見元春沉默不語,想了想,還是說道:「寶玉的事情,我瞧著你姨媽家的寶丫頭好,貴人覺得如何?」
「啪」的一聲,元春將手裡的杯子重重地放在了桌子上,咬牙道:「母親!」
自元春晉位後,在宮裡見王夫人時總是依著規矩稱其為「宜人」,也是不叫人挑出毛病的意思。此時實在氣的狠了,忍不住低聲喝道:「咱們家裡再不濟,也還是有個世襲的爵位的。寶玉雖然如今沒有功名,他日也不得承爵。可我瞧著他聰慧過人,若是好生管教,未嘗不能從科舉上入仕。母親到底怎麼想的,竟要為他娶個商女?」
王夫人被女兒如此說,臉上到底掛不住了,眼圈一紅,拿帕子掩著臉道:「寶丫頭除了這出身外,哪一樣不必別人強些?貴人省親那日也見了,不說別的,單是咱們家那三個丫頭可比得上寶丫頭?性情又是沉穩,又跟我合得來,又能勸著寶玉上進,有何不可呢?再者她家裡又是皇商,百萬的家產……」
元春氣的臉上通紅,努力地壓下了怒火,冷聲道:「我是看見了,可是就我看來,那丫頭不是個安分的性子,心氣兒高著呢。那日省親,她不過是客居的親戚,卻是壓著二妹妹她們三個。又跟寶玉暗地裡說笑著,幫著寶玉作詩,我都看在眼裡了。宜人覺得這是好?但凡知禮懂事,也不能如此。」
見王夫人還有不服之意,又繼續道:「我聽說她一直吃著什麼冷香丸,是治那從胎裡邊兒帶來的熱毒的。宜人想想,這從胎裡邊帶來的病,可是好治的?便是自己吃著藥沒事兒,他日誰知道會不會傳了給子嗣?」
說的王夫人也躊躇起來,這她倒是從來沒想過的。寶釵戴著的金鎖,省親那日的妝扮,都是她的意思,故而只覺得寶釵溫順聽話,倒是一直忽略了她身有惡疾這一條。
元春說了許久,額頭上也沁出了汗珠兒,一旁伺候著的抱琴忙遞了帕子過來,又拿起團扇輕輕地扇著。
元春覺得好了些,方才說道:「咱們家雖是包衣,可到底還有個爵位。跟咱們交好的人家裡邊兒未嘗找不出一個跟寶玉相配的來,何苦非要盯著薛表妹?」
王夫人思量了一番,勉強笑道:「貴人說的是。再慢慢相看罷。好在寶玉還不算大,也還不急。」
元春長出了一口氣,閉了閉眼睛,緩緩說道:「這幾日裡邊兒,我一閉了眼就看見那個人,只怕是死不瞑目,竟是來找我算賬呢。」
王夫人唬了一大跳,忙道:「貴人說什麼呢?這裡是皇宮,有龍氣鎮著,哪裡有這樣的事情?」
元春眼中含淚道:「或許是心病罷,我總覺得對不住她。宜人回去告訴老太太,說我的話,叫去清虛觀裡邊兒打幾天平安醮來,也算是為我做做好事罷。」
王夫人忙答應了,眼瞅著時候到了,只得出宮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一兩天,小年出來逛逛,到底妹妹花落誰家也就有個定論了
冒頭冒頭親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