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52章 愛到絕路 峰迴路轉 文 / 九天默默
垂眸看了片刻,他抬起手:「開城門——」
開城門?眾人面面相覷,實在不能理解這高貴優雅得有些自矜的宸王爺究竟是怎麼想的。兵臨城下,卻大開城門,是投降還是空城計?無論是哪一種,都只會有一種下場吧?就算他有所恃,但全城百姓當何如?
但是他畢竟是宸王爺。雖然有所顧忌,手下的士兵卻依然將他的話奉若神詆,厚重城門在眾人或驚詫或恐懼的目光裡,慢慢敞開了。
夜琅邪站在城牆頂端,居高臨下看著怔住的眾人,突然璀然一笑,媚色橫生,他們竟然從來不曾知曉這冰冷無情的宸王爺也能擁有這般顛倒眾生的笑容。
「綺羅,你要的,便是這個答案吧?你要,我便給你。」夜琅邪聲音沉靜,以內力緩送出去的綿長語調不帶一絲悲慼:「這答案如何?」
這答案給得實在精準至極,恰到好處的好,恰到好處的狠。
商之整張臉幾近扭曲,看著楚綺羅有著些微動容,他突然拔劍:「入……城……」
氣勢如鴻,襲捲而入,整個巷道都滿滿擠著人,而城外卻還是圍了不少士兵,數量之巨,絕對是現在已經搖搖欲墜的朝廷無法抵抗的,畢竟琅軍已經被調兵遣將隔了山重水遠。
也難怪將現頹勢時商之會這麼氣極敗壞,因為這明明是穩操勝券的事,如果敗,只能是因為控制者道行不夠。
皇帝眼睜睜看著城破兵入,卻無能為力,抬眼看向夜琅邪的眼裡慢慢有了些許憎意:「琅兒,朕一向以你為重,思國而知天下憂患,顧遠而明室內喜惡,只是朕竟不曾明瞭,你何時竟與這亂臣賊子蛇鼠一窩了!」
這話說得極為狠辣,措詞又是以書信言語,眾人靜默,楚綺羅更是心狠狠一跳,睜大眼睛看著夜琅邪,不知道他是何感想。
半垂著眸眼,夜琅邪沉靜如常,忽一抬眸,眼裡竟是一片溫潤:「父皇,這不就是你想要的結果麼。」
「混帳!」皇帝果然氣極,劇烈咳嗽起來:「咳,咳!朕,朕如何……」
「將我遠調,再小打小鬧逼我出兵,趁亂讓母后和孟家反目,甚至透出風聲讓太子哥哥遠離帝京……」夜琅邪指尖輕柔眉心,言語間有著說不出的疲憊:「父皇,在你這般著棋之前,已經將我和五弟視為廢棋,既然這樣,今日這局面便是注定的,你又說什麼以我為重?」
「你你你!」皇帝氣急,卻一時說不出反駁之句,他是這般謀劃的……只是沒想到半路會跳出個楚綺羅|……
「你算來算去,無非是怕我搶了這大好江山。」夜琅邪神色清冷,眉目冷淡如畫:「卻從來沒有問過我,對這江山感不感興趣。」
這話一出,不但是皇帝瞪大了眼,連城內城外大大小小官兵百姓都瞠目結舌。
眼看眾人交頭接耳,原本以為還可一拼的士兵聽了這話各個都垂下了頭,連宸王爺都沒了反抗之意,他們還有什麼盼頭,一時之間丁丁噹噹聲響大作,城中數萬御林軍竟是不戰自敗。
「來人,給朕拿下這妖言惑眾的……」皇帝喘著氣,思量半晌卻終是一狠心:「拿下叛臣夜琅邪。」
楚綺羅心狠狠一揪,夜琅邪,夜琅邪,你究竟是怎麼想的?你這番話有幾句真,幾分假,我又能信你幾成。
眼看夜琅邪被縛,商之再也無所畏懼,突然仰天長笑,笑聲轟蕩在皇城內外,遠遠蕩出回聲。笑聲盡了,他忽地俯身一跪:「恭迎聖主!」
楚綺羅嚇了一跳,正準備辯解,卻發現商之跪的並不是她的方向,莫非是跪她這突然蹦出來的弟弟?
眼睛一掃,卻也不是,她那弟弟正滿臉激動歡欣地跳起來,大聲叫道:「父皇!」
父,皇。
這兩字突然沉重無比,轟隆隆在楚綺羅腦袋裡迴響,震得她頭疼欲裂。
然後,她看著那抹明黃色,以勝者的姿態,沉穩驕傲地慢慢踱上了城池。
皇帝也大驚,看著眼前黃袍加身的昔日重臣安然無恙地站在他面前,整張臉灰敗如燼:「你,是人是鬼?」
「你希望我是人還是鬼?」楚謹軒笑容爽朗,一掃從前的黯淡神色,整張臉神采飛揚:「想來你當然希望我是鬼吧,這樣你的陰謀詭計就不會被人知曉,你就心安理得地坐著你的龍椅,一個個地算計,而我們就只能在地底下恨得咬牙。」
這兩人竟毫無尊者的威嚴,在萬軍前開始清算總帳,一個個對罵如斯,醜態畢現。
楚綺羅抬眸看向夜琅邪,後者竟笑如暖風,清冷的,帶著淺微暖意地看著她。彷彿在說:到了現在,你明白了嗎?
她是該明白了,她這一行頗為艱難,卻每每都能化險為夷,若不是有人暗中相助,只怕她早已死了不下百次,而夜琅邪之所以對她時冷時熱,只怕也是早知道背後有人動手腳,所以對她一直不能太過信任。
而她,卻自始至終都被蒙在了鼓裡。
對爹爹,她自認是問心無愧,他沒死也好,那場大火幾近讓她心碎,但好在他沒有死,她反而免了要去尋仇的痛楚。對皇上,她與琅邪都無所虧欠,他幾番謀算,勝敗垂成,自有天數。
在所有人驚詫莫名的時候,楚綺羅這個不會武術的普通女子,慢慢踱至人後,將幾名控制著月殤國最尊貴的皇子的士兵通通迷昏,然後輕輕俯身看著眉目如畫的男子,眼中慢慢有了淚:「琅邪,你當日說的話,可還作數?」
他曾說過很多話,一時竟想不起她說的是什麼。
夜琅邪溫柔地看著她,伸手輕輕將她垂散的髮絲撥至耳後:「不作數,我重新說過。」
冠蓋滿京華。斯人……
眼看有一列士兵轟轟烈烈趕來,城中立刻大亂,兩人相攜離去的身影隱在萬軍之中,就算仔細觀察也無從分辨。
這江山,這美景,你們要鬧要折騰隨你們去,我們不奉陪了。要利用,利用到這份上也該是個盡頭。
楚謹軒朝廷謀算是個好手,但行兵打仗實在不行,倉然回顧時卻已不見那抹清麗身影,一時之間百種滋味同上心頭,他踉蹌一步:「綺羅呢。」
商之猛皺眉,四下顧盼一番:「未曾留意。」
眼看那巾幗不讓鬚眉的大公主殿下騎著高頭大馬殺出重圍攻向城牆,楚謹軒只能黯然低歎。也許,也許他當日死去,還不至於落到今日這步田地。
至少綺羅不會撒手離去,興許還會為了他的小兒子而狠心與夜琅邪作對,然後將夜家江山盡數奪回……只能怨他操之過急。
春光明媚,暖風陣陣。
並肩而立的兩人眉眼如畫,垂眸看著眼前數座墳頭默然許久,才低低一歎,點燃了籃裡的香燭。
「綺羅。」著粉嫩衣裙的女子跳下白馬,狡詰一笑:「我今日逮著了三隻兔子,伍沉歡還不及我吶,你看你看。」
那女子並未起身,站著的男子卻微一側頭:「嗯,這箭身確然刻著個歡字,定是你逮的無疑。」
綠春小臉一紅,跺了又跺,卻說不出什麼反駁的話,恨恨一咬牙,回身朝著滿臉無奈的男子罵:「都怪你都怪你,下次不准用箭射了聽見沒!」
「聽見了……」
楚綺羅看著他們倆打鬧離去,才慢慢起身:「你這嘴從前我就恨不得撕開來一瓣一瓣炒著吃了。」
「你現在吃也來得及的。」夜琅邪長臂一伸,將她撈在懷裡,狠狠一吻便吮住了嬌嫩唇瓣。
兩人相攜離去,身後數座孤墳沉默目送。
這些人,有些死了,有些活著,但是在他們眼裡,與死無異,所以反而寧願他們都是死的,至少,與他們無甚相關。
從此以後,那些陰謀詭譎,與他們都沒有關係,他們只願守在這山清水秀之地,白首不相離。
山腳的客棧中有人正繪聲繪色講著故事。
「那日紅日高昇,大公主踏劍而來,最是風華絕代,可惜皇后被妖人蒙蔽,竟以下犯上,大公主大義滅親,將其橫屍馬下,皇上膽都被嚇破了,立即宣告天下退位於大公主,大公主率千軍萬馬,踏平了離國,才有咱們今日這萬里平靜河山啊……」
自是一番歌功誦德,卻自始至終連楚謹軒的名兒也未曾提過。
屋邊一男子輕輕放下茶杯,眉目清雋:「全篇胡話!」
「是,是……」
「鳳兒,你說,當日明明是我姐姐攻破皇城的,怎地成了這大公主?」男子皺著眉頭恨恨地道:「明明爹爹才是皇帝,現下怎麼成了這什麼長公主!不成,這明明是我楚家的天下,怎能便宜了那姓夜的!」
他恨恨一掌劈在桌上,桌角慢慢碎成粉末,往空中飄了開去。
鳳兒跟在他身後,眼中痛楚慢慢顯出形跡。公子……
她按著懷中的一方錦帕,那上頭數個血字龍飛鳳舞,聽說是出自楚家傳奇綺羅手筆,她深信無疑。
夏有朽木,冬有碩果。
自始反覆,有始有終。種下的木,結出苦果,是是非非自有其定論,若逆天而行,苦的終是自身。可歎她心心唸唸的公子卻未曾明悟,道路阻且長,她只能亦步亦趨,跟著公子踏遍這萬里河山,期盼終有一日他能明白。
作者有話說
這篇文跌跌撞撞,只能如此完結,說不出是遺憾還是什麼。寫了三個結局,一死一散一喜終,想了又想,還是把喜劇的貼出來罷,也算是對看過這篇文的親們一個交待,雖然,這結局實在算不上什麼好的結局。祝,新年安好。從此,九天默默這個名字只怕是廢了,默默不會再接觸文字了,便是接觸,親們也不會識得我了。祝大家一切安好。由此,告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