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51章 愛到絕路(上) 文 / 九天默默
「不!」看著那五支長箭如光射出,楚綺羅瞬間崩潰了,狠狠撲上去,卻護不住那麼多人。
莊主長袖微卷,內力裹住三箭,微微一震,三箭便叮叮噹噹落地,另一箭因為楚綺羅這一撲撲倒了綠春所以她沒有事,但是……
「冬靈,冬靈……」冬靈離她最遠,她不會武,而冬靈會,冬靈的武功不低,見這一箭射來雖有萬鈞之力,但惜是五發同出力道有所減弱,所以並沒太放在心上,認為用劍輕斜一挑便避開了,所以她沒有躲避。但是這箭的殺機不在箭尖,而在箭身。
箭身塗的,是劇毒。
在她長劍挑上箭身那一瞬間,羽箭碎裂,無數淬了劇毒的木屑刺進她體內,有一片因這極大的力道直接飛進了她胸口。那個位置,哪怕是大羅金仙也救不了她。
她一生自恃甚高,她不甘心只做一個楚府丫鬟,她想成為大俠,所以拚命努力地學武,寒冬臘月也日日習劍,可她又捨不下楚綺羅,所以在她面前她只是她的婢女,在她之後,她卻是名震江湖的女俠靈冬。
這短短幾年她最出名的不是她的劍法也不是她高超的輕功,而是她的驕傲和清冷,她用來掩藏自己因身份而自卑的最好武器。但她在綺羅面前從來都是那個俏皮的,伏低的,和她親密無間的朋友兼奴婢冬靈,是她隱藏得太好,所以綺羅不知道她的驕傲,綺羅不知道她會這麼驕傲。()
她的驕傲最後斷送了她。
「不,不,不……」楚綺羅已經淚流滿面,從未有過今天這般悲痛得胸腔都快窒息的感覺,爹娘與她聚少離多,他們去世時她只覺難過,但冬靈從小與她同吃同住,幾乎已經融為她的另一半生命,她撫著她的脈搏知道已經醫石無效,都不覺得難過了,只感覺整個人都是木的。
「小姐,不要哭。」冬靈有些艱難地笑,伸手握住她:「那日你在庭前,你告訴我從此不哭,不要哭……」
那日悲憤至極,她親手埋葬了娘親。
她說,她要讓造成這一切的人嘗嘗什麼是痛什麼是生不如死。可是她沒有做到。
因為她沉浸在愛河裡,她的稜角已經被磨平,她寧願躲進龜殼,裝作什麼也不懂,只求一世安穩,謀得寸許眷戀,因為她太寂寞,她想有人愛她,一點點愛不夠,她想要更多的愛,想要更多溫暖。
可是她不知道,愛這個字是柄雙刃劍,你握著它的刀鋒,看著另一側的刀鋒愉悅地笑,想著不會傷到自己,卻不知道握在自己掌心的這一側也不是刀背,所以下場便是鮮血淋漓而不自知,傷人傷己。
她這樣的人,竟然還妄想要愛情?
楚夜兩家本就是勢同水火,她竟然妄想贈他夜琅邪一曲長安,就能換得天下太平,一世長安?
這六箭,兩條人命,是皇上給她的最好回答。
而箭上無害箭身藏毒,是夜琅邪最喜歡用的招數,那日他們逃出帝京,她和他站在樹稍,看著那些黑衣人東奔西逃卻不得好死,悲愴哀絕得現在想想都心寒,原來他們那時候,是這樣的心情麼!?
她早該知道,她沒有退路。
「綺羅,遠遠離開,把所有楚家人一併帶走,他們不會放過的,他們不會……放過……」冬靈驀然睜大眼,臉色慢慢泛起烏青,劇毒已經發作,神仙亦救不得。
她最好的朋友,她最親的姐妹,死在她懷裡,死在她最愛的人手下。
如果不是她軟弱,如果不是她退讓。她們何以走到今天這悲慘境地!可笑的是她還拚命幫他保住這天下,自欺欺人地相信這是為了天下大同。
天下太平與她何干!
愛情與親情友情相衝突,她本想遠遠避開,還他一世長安,可是他不要,他給她的答案是殺了她最親密的人!
楚綺羅眼都紅了,全身血液都在叫囂,毀了這一切!毀了他所重視的一切!
她要讓造成這一切的人嘗嘗什麼是痛什麼是生不如死!她曾許給爹娘許給冬靈的一切諾言都在今日兌現吧!若再軟弱退讓她九泉之下如何有臉去見他們!
「商之!」她轉過頭,神情鎮定,只是沉靜聲音洩露了些許顫慄。
商之眼睛裡溢出雀躍,亮晶晶地看著她,聞言伏跪於地,以謙卑到極致的姿態表露自己的誠意:「楚軍生世為少主臂膀,不死不棄!」
死,棄。
不得不說商之果然不負盛名。在這等節骨眼上他還能想到撩撥楚綺羅的情緒以逼她更狠下心。
楚綺羅悲哀地笑,她不想懂,這些人各有各的利益目的,那又如何?她只想上至城樓,她要面對面問一句是誰殺了冬靈,一命償一命。
利用便利用,各取所需,不是麼。
站在百尺城牆上的皇帝眼睜睜看著原本的一盤散沙在楚綺羅統領之下一整風氣,氣勢逼人地慢慢逼近城門,心頭都涼了半截,回頭怒視著自己一直視為心腹的金貴,心痛至極地罵道:「狗奴才!竟做出這等蠢事,朕如何能容你!」
反身抽出近侍長劍便欲取其性命,金貴更是閉上眼睛從容地等待著死亡來臨,臨死,唇邊竟還掛著淡淡笑意。終不負,前塵意。
但皇上去勢被生生阻在了半途,夜琅邪面容沉靜,兵臨城下亦無所畏懼的從容不迫:「他不能死。」見皇上依然被背叛的憤怒沖昏了頭腦一意直行要殺了金貴,他只得伸手奪過長劍,將這利害相關一一數給他聽:「他一死,責任便全在父皇身上了,誅殺降兵,會動搖國之根本。」
是,他不能死,他非但不能死,他還得好好活著,活到楚綺羅殺上城牆,再把他扔出去隨她處置。
皇上神色一緩,將長劍擲在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金貴聞聲睜開眼睛,看看地上長劍,再看看皇上看他的憤恨眼神,微微一笑,帶著些許苦澀和抱歉:「陛下……奴才有負您的信任。」
長長一歎,他仰頭看著慢慢劃過天空的白雲,眼中壓抑數十年的沉痛已經慢慢散去,取而代之的是輕鬆和愉悅。我來了,你,還在等我麼。
看出情況不對,夜琅邪飛身上前扣住他下顎,卻已經是來不及了,在射出長箭的那一瞬,金貴就已經咬碎了口中的毒囊。他知道宸王爺心思慎密,所以下的是極輕極淺的毒,毒發的時候,會慢慢扯出一絲一線,雖然極痛,卻好在不會有任何表現,他忍耐著,直到解脫。
「你究竟是誰的暗棋?」夜琅邪緊緊捏著他的下巴,力道之大幾乎要將他的下顎捏碎。這樣的心思,對自己這般狠辣無情,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果決……忽然覺得這樣的手段有些眼熟。
但是他也知道,太遲。
楚綺羅是佈局高手,商之是行兵打仗的行家,此刻兩兩結合,勢如破竹,他這區區數萬羽林衛算得上什麼。
垂眸看了片刻,他抬起手:「開城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