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十二章 .暫住 文 / 楓火悟空
「好聽不？」瑞貝卡放下短笛，背著雙手彎著眼睛問道。
「啊……嗯……」卡副似乎才從音樂中回過神來，點了點頭。
「呵呵，大笨牛，沒想到你還聽得出來，不錯呦。」瑞貝卡笑著點了點卡副的胸口，突然轉過身去，道：「你身上髒死了啦，去洗一洗，還好我不是那麼在意清潔的人，不過我弟弟就不一樣了。要是被他看到我帶了個乞丐回家，他不知道要怎麼罵我了。」
片刻後，看到卡副沒有動，瑞貝卡輕皺著眉頭，一把將卡副往房間裡推，邊道：「這裡，洗澡的地方在這裡，你個大男人不會想讓我伺候著洗澡吧。」
水流的聲音響起，卡副覺得特別的舒爽，不知有多久沒有洗過澡了。讓清水拍打自己的身軀，蓬亂的頭髮也被粘在了一起從額頭滑到臉上。
「上一次洗澡是什麼時候……對了……是在神族來的前一天晚上。之後去做什麼了呢……去找麗莎？不是……也許是去找凱利甘……嗯，是去找凱利甘。後來……她被那個什麼柯哈之子帶走了……的確如此，我都還記得……不對，我不應該記得了……我也不願意記得……不願意……」卡副的心中訴說著，但是卻異常地平靜，他好像又聽到了短笛悠揚的聲音，就彷彿滴在身上的水，沖刷盡了自己裡裡外外的一切。
「呵呵呵，今晚這頓飯我來請了。快說謝謝。」瑞貝卡的聲音從門外傳進了浴室，卡副正在往自己的身上擦著泡沫。
「嗯，謝謝。」卡副立刻道。
「嗯，聽話。今後你打算怎麼辦？」瑞貝卡又道。
「我？沒打算。」卡副回道。
「沒打算？難不成繼續當乞丐？」瑞貝卡奇道。
「嗯？乞丐？你到現在還沒告訴我到底什麼是乞丐……」卡副道。
「呵呵，大笨牛。聽語氣又不覺得你是裝出來不知道的。這麼說你真的沒有什麼目標？」瑞貝卡又問道。
「目標？沒有。」卡副將自己的濕漉漉的頭髮撥開，看著自己的雙手道，「的確沒有什麼目標……我連自己到底要幹什麼都不知道……」
「這真是奇了呢。以前我也把看著順眼的乞丐拉近家裡過，他們心中都有著一個目標，什麼當大款呀，做大官呀，一個比一個能說。結果呢，後來還是沒了音訊。也不知道他們的夢想成真了沒。」瑞貝卡靠在門上笑著道。
「哦。可能我比較特殊吧。」卡副自嘲地道，絲毫沒覺得瑞貝卡隨便往自己家里拉陌生人這種行為有什麼不妥。
「呵呵，是呢，你確實很特殊。好像什麼都不知道，像個小孩子。真不知道你之前是怎麼生活的。看你的衣服應該是軍人吧。」瑞貝卡仍是彎著眼睛笑道。
「嗯。」卡副輕聲應了下，對這個女孩，他卻不想隱瞞什麼，那種對話中莫名的親切感讓他覺得很舒心。
「呵呵，不問那麼多了。」瑞貝卡的話音剛落，開鎖的聲音就響了起來。一個略帶稚氣的男聲傳了進來：「我回來了。」瑞貝卡笑著應了一聲，輕聲對卡副道：「我弟回來了，一會兒你可得注意點，吃飯的時候別做出一副貪吃樣知道沒？」說罷，瑞貝卡便從浴室門前消失了。
「弟弟麼……」卡副心中默念著。這時，門外突然傳出了一陣急促的短笛聲音，音符的快速變化讓卡副心中竟有些激動。那吹奏的速度快極，彷彿吹奏者根本就沒有換氣一般，一鼓作氣，如行雲流水，上百個音符在短短的一瞬便已經呼出，便如同一個不會疲倦的百靈將自己的歌聲加速白倍唱了出來！笛聲剛閉，另一個同樣是笛聲響起，吹奏的速度和音符竟是幾乎與之前完全一致！但給人的感覺卻是完全不同。前者是跳躍的百靈，音於音之間有著極為短暫的空隙，而後者則如同鸚哥，所有的音符都粘在了一起，一股腦兒傾瀉而出。不到一分鐘，笛聲已經完畢。只聽得瑞貝卡的聲音笑道：「不錯！雖然速度還是差了那麼一丁點，但是還是有進步啦！」
這時，那個男聲道：「老姐，這次絕對是一模一樣的好不，明天的財產支配權就歸我了。我要和同學出去玩。今天一戰是勢在必得。」
瑞貝卡聲音略帶嗔怒地道：「哪有，絕對差了那麼一點！你可不能賴皮！」
那男聲道：「這句話應該我對你說吧。你不能耍賴，絕對是一模一樣！」
「不一樣啦就是不一樣！」
「一樣！肯定一樣！」
兩個聲音就這樣一直爭執著，一直到卡副梳洗完畢推開了浴室的門。他愕然發現，客廳中竟然沒有一個人，而爭執的聲音還在響著。
「你的音沒差，但那時速度卻慢了！你還不承認呀！」
「不可能，完全一樣，今天我早有準備，絕對是完全一樣。」
卡副偷偷在室內走了一圈，發現男聲是從一個閉著的房間裡面傳出來的，而瑞貝卡則是一邊彎著眼睛笑著做著飯菜一邊和那男聲爭執。這兩人的爭執竟然似乎完全沒有影響到兩人的生活一樣。
「嗯，那個……」卡副站在廚房門口輕聲道。
「呀！老姐你又帶男的回來啦！」傳出男聲的門閃電般一下子被推開，著實嚇了卡副一跳。一張略帶稚氣的臉出現在了卡副的眼中，算不得十分英俊，但是卻有一種莫名的氣質隱藏在其中。卡副知道，這便是瑞貝卡所說的弟弟了。
「哇！還是個俊哥！老姐！這個比你以前帶回來的強多啦！」男孩叫著面對卡副左看右看，彷彿在品評著卡副的樣子一般。
「呵呵！想不到呀，洗乾淨後你還挺好看的呢！」瑞貝卡好像發現了新大陸一樣，也和他弟弟一起大量著卡副，兩人的眼神在卡副身上移來移去，讓卡副很不自在。
「嗯……你們兩個……看什麼……」卡副突然覺得有些緊張。洗乾淨的卡副又恢復了原來頗具英氣的外表。而此時那男孩則對著瑞貝卡壞笑道：「看來你的夢想就要成真啦。」
瑞貝卡笑著將男孩推開，對著卡副道：「這個就是我弟，特瑞西－培根，令人討厭的傢伙。比我小一歲。」隨後她指著卡副對男孩道：「這位是卡副－皮森，咱們家的客人。」
飯桌上，三個人圍著桌子準備動手。卡副看了看周圍，道：「這裡沒有其他人了？」
原本對著瑞貝卡壞笑著擠眼睛的特瑞西聞言，答道：「沒了。就我和老姐兩個人。」瑞貝卡也笑著點了點頭。
「一般的家庭，像你們這個年紀，應該都有父母吧。」卡副道。
「呵呵，我們父母已經過世了。」瑞貝卡笑著道，而特瑞西的表情則變得有些黯淡。
「哦，不好意思。」卡副沉默了一下，不再說什麼。瑞貝卡則笑道：「沒關係，我們吃飯吧。今天吃甜醬茄子。」說著，她拿起餐具，將擺的方方正正的茄子塊切下來了一點放進了嘴中。
「嗯。」卡副和特瑞西同時應了一聲，拿起了自己身前的刀叉。
幾人一時無言，靜靜地吃著眼前的食物。飯菜並不豐盛，但是卡副卻覺得十分地溫馨。這種感覺，和在軍隊吃食堂的感覺又不一樣，因為他知道，自己現在是在一個普通人的家裡面，一個被稱為家的地方。
「戰亂？」卡副突然停下動作，抬頭問道。
「不是，病故的。」瑞貝卡用餐巾擦了一下嘴，輕輕道。
幾人又這樣無言吃了一陣，瑞貝卡道：「你今後怎麼辦？」
卡副擦了下嘴，道：「不是問過了，我沒什麼目標，過的一日算得一日。」
兩人對視了一陣，特瑞西不耐煩道：「你不懂麼，老姐的意思是你可以留在我們家裡，當個苦力。別看你換了我的衣服變得白白淨淨的，但我知道，你肯定是個乞丐，我老姐經常把乞丐帶回家裡，因為她相信小時候算命的說的話，說她的真命天子會是一個從天而降的陌生乞丐。嘿嘿，這個叫卡副的先生，我姐可是看上你了。你是第一個被請到我家還能留在我家的乞丐！還好，看你吃得這麼少，不像其他的乞丐一來就一頓狼吞虎嚥，不錯，我喜歡。不會給我家帶來什麼負擔。希望力氣再大些，才能當我姐夫呀哈哈哈！」
特瑞西這一番話把卡副整蒙了，卡副看著瑞貝卡，瑞貝卡則嗔怒地打著吃飯地特瑞西道：「看你亂說！有點分寸好不好呀！我就是看他比較可憐比較順眼所以才好心把他留下來幫忙的，被你說成什麼了！」說罷，瑞貝卡一改剛才的笑容，對著卡副道：「你！不能相信他的話！今後跟著我們幹活！養不活自己的話就離開！聽到沒有！」
特瑞西壞笑道：「哈哈，本性露出來了吧！哈哈，還裝淑女！被我戳穿了吧！」說罷，他頂著瑞貝卡的拳頭對卡副道：「你呆在我家可以，不過要有心理準備，我老姐可是不好對付。」說完，他大叫著「吃完了！吃完了！」飛一般地逃進了他的房間，留下瑞貝卡和卡副兩人尷尬地坐在飯桌旁。瑞貝卡意識到自己行為衝動了些，整理了下表情，換上了往常的笑容道：「呵呵呵，你別聽他亂說。你流在我家可以，但是你得知道我們是做什麼的，你應該做什麼，這樣才能對我們的生活有所幫助，知道不？」
「嗯，反正我沒地方去，只要沒給你們添麻煩，我就暫時在這裡住……可是，你們是做什麼的？我是個軍人，只會打仗……」卡副猶豫了一下，點頭道。
「呵呵，你看不出來麼。我爺爺的爺爺就是音樂家，我和特瑞西自然也主要以音樂為生了。特瑞西還在上學，我已經沒有上了。現在就是全心全意地維持這個家，讓我們生活得好一點。我和特瑞西開了樓底下這家琴行，平時也做酒吧的兼工，參加一些演出之類的。你嘛，既然不會樂器，那只能在這裡看店，演出時幫忙搬樂器之類的吧。不過一下子多了你這張嘴，開銷又多了不少。你最好能自己出去找一份工，掙點錢回來。當兵的嘛，力氣總是有的。既然你住在我們家，我們也就不把你當外人了，這樣一來，幾條規矩總是要守的。第一，這個家可是我說了算，我說的話，原則上你沒有違背的權利。第二，這個家就我一個女生，你的動作什麼的都得規矩點，不過看你一個大笨牛也作不出什麼事情……第三，雖然音樂是興趣問題，但是既然你在這個家，或多或少得學點音樂知識和樂器，畢竟你也得打理我們的琴行，要專業一點，學音樂可是辛苦的事情，如果沒什麼天賦就要勤練……第四，你不能在社會上惹事，我們不是什麼有勢力的人，雖然你是當兵的，但看你落魄樣也不會有什麼狠手段。所以能躲開爭端盡量躲開……第五，……」
瑞貝卡嘮嘮叨叨地講了進一個小時，似乎才將自己對卡副的「期盼」講完，起先卡副聽得很認真，畢竟卡副覺得，自己似乎即將成為這個家庭的一份子了。但是隨著瑞貝卡的要求增多，卡副的冷汗開始直直往外冒。「這……這不是比在軍隊的要求還要多！」卡副心中呻吟著，但是心底卻十分的喜悅。他知道，自己的新生活就將開始了。
日子剛剛開始，卡副發現，姐弟倆每天總會有一段斗笛的表演。為的，只是爭奪一天的收入支配權。但卡副發現，勝者似乎總是瑞貝卡。有時候，瑞貝卡和特瑞西吹完一遍後，會讓卡副判斷勝負。而卡副竟也很有天賦，竟能夠聽出來兩人的細微差別而將勝利交給瑞貝卡。這讓姐弟倆十分的吃驚。於是，瑞貝卡開始逐步教卡副一些樂理知識，從音符到節奏，從調性到變化。卡副學習的速度卻是極快，教過的東西，似乎一下子就能發散開來。很快，瑞貝卡就覺得，能夠教卡副樂器了。鋼琴是基礎，瑞貝卡一直這麼認為，但是對於卡副另一個音樂老師特瑞西卻不這麼認為，他認為，應該先學小提琴，有助於音準的把握。兩人的爭執同樣是用的樂器競爭。一首5分鐘的的鋼琴練習曲，硬是讓瑞貝卡彈進1分鐘。當然，特瑞西也彈進了一分鐘，但是速度就是和瑞貝卡的差了一點點。這次特瑞西不服氣了，他硬是要自己先彈，讓瑞貝卡跟奏，而瑞貝卡竟笑著欣然同意。
一番比拚下來，經卡副這個二流裁判裁決，瑞貝卡再次獲勝，特瑞西彈得很快，比瑞貝卡第一次彈得更快，而且節奏變得更複雜，然而瑞貝卡彈的時候彷彿就是剛才音樂的重現，沒有任何的差別——至少卡副聽起來就是這樣。特瑞西自己也服氣了，雖然氣鼓鼓地說拒絕教卡副鋼琴，但他還是承認，自己的琴技確實是比瑞貝卡差了些許。
拼這個拼不過，不過特瑞西也不讓瑞貝卡的教學生涯好過。培根家中有三台鋼琴，兩台分別在瑞貝卡和特瑞西的臥室，一台在客廳。但是每當瑞貝卡準備在客廳給卡副教學時，就發現鋼琴的音已經跑的沒影了。
定音不是什麼困難的事，尤其是對於瑞貝卡和特瑞西這種具有絕對音感的人來說。而瑞貝卡驚訝地發現，卡副竟然似乎也具有絕對音感。事情是這樣的。
「去一邊坐著，我先來定音。你等著啊。」瑞貝卡一指卡副，命令道。
「哦。」卡副回頭緊張地看了一眼鋼琴，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瑞貝卡一個鍵一個鍵地嘗試著，又瞄了眼門口，奇怪地道：「奇怪了，低音域竟沒什麼錯音。特瑞西這小子良心發現了呀。」按著按著，瑞貝卡發現坐在身後的卡副開始坐立不安起來。
「呵呵，你搞什麼？我記得這個季節的虱子不多呀。」瑞貝卡覺得卡副的動作很滑稽。
「嗯，沒什麼……那個……昨天在樓下見到一個夫人，帶著孩子來選琴。那夫人非要試一試那把提琴好不好，就讓她孩子表演了一下。結果拉了幾聲，店裡的人就閃沒了，邊跑還邊嘀咕著：『咱們換個星球呆吧，這裡太危險了，要命啊……』她們走了以後，我就覺得渾身不舒服，這不，落下病根了……」卡副邊說邊偷瞄著鋼琴。
「呵呵，我理解，以前經常碰見。」瑞貝卡說著，手還在不停地往高音按著，「上次，我們店也是來了個人，他呀……」瑞貝卡的話還沒說完，就聽見鋼琴發出了啪啪的聲音。瑞貝卡一驚，連忙轉頭，發現自己的手按到了第87個琴鍵，就是這個琴鍵沒有發出聲音。她緊張地又按了按，仍然是啪啪地響著。她慌忙試了試最後一個建，同樣，啪啪地沒有琴聲響起。
「那個……我招了吧……今天我試著調了調音，之前的都調好了，但誰知道最後那兩根那麼脆弱……我心血來潮，扭大了，結果就卡嚓了……」卡副小聲地道。
「卡副－皮森！」打開琴蓋的瑞貝卡大叫一聲，正好被剛進門的特瑞西聽到。嚇得特瑞西連忙再次出了門，本來跟在特瑞西身後，打算串門的男生更是驚得以後再也不敢提來特瑞西家做客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