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十三章 .往事 文 / 楓火悟空
牢房的氣氛總是壓抑的，但這種氣氛卻不能影響到卡副什麼。畢竟，對於一個整天在戰火紛飛的戰場上打水吃飯的人來說，小小的牢房已經不算什麼了。聽到這個叫保羅的人自報了名字，卡副的頭只是微微地抬了下，隨即又低了下去。
也許是看到卡副令人驚訝的沉默，保羅有些窘迫。他的頭稍微前伸了一下，想要看清楚卡副的面容，但是除了雜草一樣的卷髮和濃濃的鬍子，他什麼也看不到。他沉吟了一下，注意到了卡副的手。卡副的一隻手從進門到現在一直插在自己的衣服之中。
「呵呵，怎麼，手受傷了麼。」保羅微笑道。
只見卡副的手臂抖了一下，似乎插得更深了。保羅心中叫了聲奇怪，卻也沒怎麼在意。也許是想找到一個可以打開話題的方法，保羅從地上撿起了一根小小的釘子，只見他握釘子的兩根手指一動，一道銀色的光便出現在了那釘子上面。他的手腕一轉，啪地一聲，釘子已經飛入了厚厚的石牆之中。卡副斜眼一看，便不在理睬。
「哥們兒受過訓練麼。」保羅自信得道，「我是雷屬性的心靈力量。」
「雷屬性？」卡副心中默默疑問了一下。
「我曾經受過特種兵的訓練。所以懂得一些戰鬥技法。控制心靈力量曾經是我的一門必修課程，當然，現在也是一樣。」似乎看到卡副沒什麼反應，他繼續道，「哥們，你是哪個國家的？看你的行頭，應該是特蘭聯邦的人才對。我沒說錯吧。」
聽到「特蘭聯邦」兩幾字，卡副的身軀抖了一下，伸進衣服的手似乎握得更緊了。只聽得保羅繼續道，「我知道，對於陌生人不能隨便透露自己的訊息，但是我們現在可是在牢房裡，在一群惡棍的牢房裡。既然同患難，那麼我們就應該共進退。你說是不，哥們？」保羅睜大著眼睛看著卡副，「我知道被抓進來你很鬱悶，但是，難道連名字也不想讓我知道？」
「卡副。」也許是被這個叫保羅的男人弄得有些心煩意亂，卡副只得用極為勉強的聲音答了一句。
「卡副……呵呵，這是名還是姓呢？」保羅追問道。這次卡副再沒有理睬他。「呵呵，沒關係，姓和名都無所謂啦。名字嘛，只是個稱號。以前我有個朋友叫做皮屁，現在還不是混得好好的。」得到了卡副的回答，保羅似乎更來勁了，一屁股靠在了牆上，開始大談起來——儘管是一個人談。
「我是個機械師，來自龍牙星，你聽說過龍牙星嗎？小國，夾在特蘭和烏摩加中間，但是雖然小，卻很漂亮的。山水花草，無一不是精緻萬分。你去了便知道了，像這種星球在這個星域可是不多的。你可能會問為什麼沒有被兩大勢力所吞併，其實很簡單，因為這個星系很小，處於交通要道，兩個無論是特蘭還是烏摩加都想要將之據為己有，卻有互相忌憚，所以一直沒有找到機會動手。其實這樣也好，避免了戰爭嘛。其實我們大家都很喜歡這個地方的，是個沒有戰爭的國家呢。……」
聽到保羅如此說，本來渾渾噩噩的卡副身軀一震，想道：「沒有戰爭，這到是個好地方……難道我的目的地就是那裡麼？」他抬起來眼睛，眼光從厚厚的頭髮中穿插出來，望著這個在自己面前滔滔不絕的男人。
「龍牙，離這裡，遠麼……」一陣富有磁性的低沉聲音從保羅身邊傳到了保羅的耳中，讓他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自己的「演講」。儘管話不長，但是他卻可以深深感受到話中包含的那種沉鬱的基調。
「不，不遠的。」看起來很能言的保羅此時卻結巴了一下。
「是麼。」卡副說完，停了下來。而保羅似乎也沒什麼話好講了，兩人無聲地坐在地上。昏暗的燭光晃動著，似乎空氣中有著微弱的波動。
「咳咳咳！」一陣劇烈的咳嗽從牢房黑暗的伸出傳了過來。保羅一聽，立即起身跑了過去。
「怎麼樣，傑瑞老爹，你還好吧！」黑暗中傳來了保羅的聲音，卡副再次抬起了頭，看向了深處。儘管沒有什麼光線，但是卡副仍然將牢房的另一面看得清清楚楚。他現在才知道，整個牢房之中原來有8個人。一個年紀頗長的老人正倒在角落中顫抖著，似乎已經挨到了盡頭。
「恐怕撐不了多久了。」一個身材瘦小的男人跪坐在旁邊，歎道。
「老爹，你得撐下去，我們就能出去了。得撐下去啊。」保羅似乎在給這個老人鼓勵，試圖挽回他的生命。
「老爺爺……」一個年紀不大的小男孩似乎在抽泣著。
「小k，去握住傑瑞老爹的手。」保羅突然道。
那個小男孩看了保羅一眼，抽噎著哦了一聲，握住了那個老人的手。他剛剛接觸到老人的手，便感覺老人緊緊地將他的手攥住。
「庫庫啊……庫庫啊……你回來了麼……庫庫……」老人突然雙眼精神地看著前方，顯然是出現了幻覺。
那小男孩一愣，張開口便道：「不，我不是……」他的話還未說完，便有人一下子將他的嘴堵住了。小男孩抬眼一看，摀住他的嘴的卻是保羅。只見保羅搖了搖手指，示意他不要說話。
這時，那老人有喃喃地開始講話：「庫庫啊，你這一去便是10年了，現在已經長得這麼大了。我當初就叫你去作個藝術青年就好了，要好好地保護你的手，但是，你看看，你的手，你就是不聽我的話，去參什麼軍。嘖嘖……咳咳……」老人重重地咳了幾聲，竟有些許的鮮血從嘴角流了出來，「你的手竟然如此的粗糙，這樣怎麼能演奏出美妙的樂曲呢……咳咳……不過沒關係啊，沒關係啊。你回來了就好。之前的人一直跟我講說你已經戰死了，我就是不相信，呵呵……咳咳……」老人幹幹地笑了幾聲，好像竭盡了全力讓自己高興起來，「呵呵，你看，這不是回來了麼。」此時，小男孩已經哽咽得說不出話了，他感覺到老人粗糙的手正在撫摸著自己，慢慢地摸了摸自己的頭。「10年啊，這10年裡可是發生了很多的事情啊。孩子啊，你得堅強點。我……咳咳……我得告訴你……你的父母，已經去世了……去世了。你要知道，就在我們的艾達克里特星上，發生了戰亂，你爹娘已經不在了。你要知道……要知道……」老人說著，聲音也哽咽起來。這小男孩，聽到老人這樣講，竟也哇的一聲哭了出來。老人聽到小男孩的哭聲，忙輕輕扶著他的頭，道：「不哭不哭，這麼大了還像個孩子一樣，這讓你爹娘怎麼抬得起頭啊……現在……咳咳……現在不是還有我嘛……還有我……咳咳咳！」老人的身軀突然顫抖了起來，渾身不住地抖動著，兩隻手更是緊緊地捏住了小男孩的手道：「咳咳！你看啊！爺爺我得去睡個覺了，太久沒有休息了……是啊……太久了，太久了……你得好好得活著，等爺爺睡醒了，就帶你走，去開演奏會……是的……就是演奏會，你六歲的時候，不久吵著說要自己來場演奏會麼……咳咳！爺爺得先睡了！你不要把大提琴扔下！別在去參軍了！跟著這些叔叔們走！等爺爺醒啊！等著……等著……」老人激動地說著，聲音逐漸降低，漸漸得什麼也聽不見了，只見得老人的嘴角，留著一絲的笑容，那雙粗糙的手，仍是緊緊地握著小男孩的手。
周圍的人此時已經泣不成聲，小男孩更是哇哇地撲在老人身上一般，好似他真是老人的孫子一樣。昏暗的牢房中，一下子被悲傷的淚水所浸透。片刻後，卡副聽到保羅喊道：「行了！不要在哭了！別哭了！」卡副早也有些動容，此刻定睛看去，但見得保羅已經是滿臉的淚水，喊道：「別哭了……傑瑞老爹是笑著走的你們沒看見麼。儘管老爹的家人都已經不在了，但是！但是老爹心中還知道，自己有個孫子還活蹦亂跳的生活這不是嗎！這已經是老爹最快樂的時刻了！」眾人聞言，都止住了哭聲，所有人都淚眼朦朧地望著大叫著的保羅。保羅擦了下臉，伴隨著一個無比欣慰的微笑看著傑瑞老爹的遺體和撲在老人身上抽泣的小男孩道：「老爹和小k此時都是幸福的，他們都感受到了彼此溫暖，人的一生避免不了苦難，但只要存在著快樂的一刻，並且將這一刻銘記，不就夠了麼……我們還能要求什麼呢……小k……」他將跪在地上的小男孩扶了起來，道：「你剛才，不是又多了個親人，不是麼。那還傷心什麼呢。」小男孩瞪著紅腫地眼睛，道：「保羅叔叔……」
卡副聞言，身軀猛地一震，想道：「是！是！他說得對，我已經有快樂的時刻了！為什麼還在這裡如此沉鬱呢！」他的腦海中一下子浮現出皮森、麗莎、尼莫、美達等人的笑容，覺得心中好像抓住了什麼，但是突然有飛走了。「為什麼……不……不對，儘管有著快樂，但是……但是皮森先生……皮森先生還是離我而去了……我還是再也見不到皮森先生了……這……這到底怎麼回事！我到底應該怎麼辦！」卡副越想越亂，竟一時間陷入了矛盾之中，他深入衣服中的手不停顫抖著，緊緊地握著那一個棍子樣的東西。那竟是他走時偷偷拿出來的皮森的伸縮武器。他的指頭揉搓著，汗水從額頭中不停滲出，已然陷入了深深的糾結當中。忽然，他猛然「啊」了一聲，竟是暈了過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緩緩醒轉過來，此時牢房內的光線竟是亮了很多，朦朦朧朧中，他又看到了一個男人的面孔，正是保羅。
「醒了？」保羅露出一個很燦爛的笑容道。
卡副的大腦現在一片空白，似乎又恢復了那種沉鬱的感覺，但又感覺輕鬆了一些。他緩緩地直起了身，嗯地答了一聲。
「我……暈了多久。」看到保羅好似舒了一口氣，卡副在厚厚地頭髮後微微笑了下。
「沒多久吧，大概兩個鐘頭。」
「嗯。」卡副嗯了一聲，停了一會兒道：「剛才那個老人……」
「哦。」保羅的臉好像沉了沉，道：「已經送出去了……剛才你都看到了？」
「嗯，是的。很清楚。」卡副道。
保羅似乎沒有注意到卡副在那麼暗的環境中竟也能看得清清楚楚，而是繼續道：「傑瑞老爹據說曾經是個小有名氣的音樂家。一次旅途中被劫而被關到了這裡。唉……他的一家人似乎都都已經去世了……真是可憐。」保羅的眼皮耷拉了下來，顯得無精打采。
「那個……小孩呢？」卡副看了眼不遠處坐在一群人中間的小男孩問道。
「小k，似乎也是莫名其妙被抓來的，他的父母早就死了，也是死於戰亂。」保羅道。
「如此啊。我竟然在戰亂中還活著……」卡副自嘲得笑了笑。
「呵呵，是啊，我也是還活著。畢竟我還是在龍牙生活嘛。」保羅笑著道。
「龍牙……你怎麼會到這裡的？」卡副的話漸漸多了起來。
「哦，我之前加入了一個不大的商隊，商隊被劫，我自然也就到這裡來了。」
「被劫？哦，是了。這是幫強盜啊。」
「『海龍社』，很囂張的海盜團。你應該聽說過吧。」
卡副搖了搖頭。
「我還沒問你的來歷呢，你到底是哪來的？怎麼會在這裡？還穿著聯邦的衣服？」保羅問道。
卡副似乎沒有聽到他的話而是道：「你說的龍牙……離這裡遠麼？」
保羅一愣，道：「還好，不會很遠……問這個做什麼？」
「嗯……我想去那裡瞅瞅看。」卡副的身在衣服的手似乎握得更緊了。
「呵呵，可以啊。我來給你做導遊，你還可以住在我家裡，雖然我沒什麼錢……」
「錢？嗯，是了，我們是要用錢買東西的。」卡副回想起自己當年在皮森辦公室看書的情景，心中暖了暖。
保羅有些奇怪地望了望卡副。這時，不遠處的人突然叫了起來。
「時間差不多了！保羅，我們準備行動了！保羅，叫那個傢伙也過來，你和他講了計劃沒有啊！」
保羅一驚，一拍腦袋，道：「對啊。我講著講著就忘了。我告訴你啊，」他看著卡副，「我們就可以逃出去了，我跟你講……」保羅剛想說話，卻被卡副的手止住了。突然，牢房的門一下子被打開，刺眼的光線直直地照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