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一十八章 病中深情 文 / 楚墨暘
更新時間:2013-12-19
正在蕭煜怒不可遏的時候,一直緊閉著的房門打開了條縫隙,為首而出的是君牧言,隨後便是奉了皇后娘娘懿旨前來看病的新上任的太醫院院判杜仲杜太醫。
這杜仲杜太醫不過是四十歲上下的年紀,生的面白無鬚,滿臉的溫和之像,一看就是常年保養的很好。可這君牧言不過是一屆太醫院院士,說起來是杜仲的直系部下,卻搶在了上司前面出門,說起來到底是有些於理不合。可這杜仲也不生氣,出門之時甚至是有意放慢了步子,特意讓了讓君牧言。不過旁人只是看到了杜仲今日的地位,可杜仲心裡卻是清楚。當年他不過是個藥鋪的小學徒,連師父都懶得用正眼看他一眼,更別說成為太醫院的院判了。若非當年的院判,也就是君牧言的父親,現在的太醫院首席君承救了他的性命,發現了杜仲的悟性並且傳他醫術,而後又舉薦他入太醫院,否則他這輩子只怕都與醫者這個行業無緣了。
閒話不表,且見他二人一前一後的走了出來。蕭煜也顧不上再發脾氣,急急上前問道:「怎麼樣?可還好?」
「只怕……不甚好。」君牧言皺眉說道,俊秀的雙眉緊皺在一起,小心翼翼的回稟著。只是一旁的杜仲面上閃過一抹吃驚之色,可看君牧言臉上的神色,不知他心中是如何打算,只得低頭不語。
蕭煜一聽,兩道修眉倒豎,上前厲聲問道:「怎麼會不甚好?!不過是偶感風寒引起發熱,怎麼就不甚好了?」
「請皇上恕罪。」君牧言聞言跪下行禮,杜仲見狀也跟著跪了下來。此時的蕭煜已是心頭焦急萬分,見兩人都跪了下來,頓時心下一涼。
「回皇上的話,宓夫人確實是風寒發熱沒錯。只是因著夫人去年落水,寒氣浸骨久久不退,如今又太過勞累虛火上升。如此冷熱相沖導致此病來勢洶洶數症並發,高熱不退。」君牧言低著頭回稟道,看不清臉上的表情,但聽語氣也是甚為悲切。
蕭煜聽了君牧言的話不由得聯想到了前幾日顧流盼被罰在坤寧宮的事情,心中又是悔又是惱,修長的手緊握成拳。力氣之大,似能聽到骨節咯咯作響之聲。他強自穩了穩心神,沉聲問道:「朕不管是什麼症狀,你們且現在就給朕開方醫治。在此期間,宮中之物隨爾用取,若是沒有的,立刻派人前去以最短的時間尋來,不必知會於朕。只是有一點……」說到此處,蕭煜略頓了頓,高傲的星眸中浮現出了一抹殺意道:「若是爾等醫不好宓夫人,朕不介意用整個太醫院來陪葬!」
冰冷的話語泛著徹骨的寒意一字一句的砸到兩人的心頭,就連自幼同蕭煜一起長大親如兄弟般的君牧言也倍感意外。他知道蕭煜心裡一直有她,可卻沒想到竟是這般重量。這讓君牧言不由得暗自歎了口氣,不知這回自己所作所為到底是對是錯。不過,旋即他便釋然了不少,至少現在所做於她是對的,這就夠了。
君牧言略理了理思緒,抱拳躬身而退。杜仲倒是滿心疑慮,他方才過來的時候,君牧言已經在此處看診。雖然自己沒有親自診脈,可看宓夫人的面相似乎並非如此嚴重,不知君牧言為何甘願犯這欺君之罪。雖不明白君牧言為何要如此做,自己也沒必要跟著君牧言以身涉險。可念及君承不僅對自己有救命之恩又有再造之德,因此也不便拆穿君承這獨子的話,想了想,也沒說什麼便跟著君牧言一同告退。
寂靜而寬敞的宮道上早已被太監宮女打掃的一塵不染,兩人各懷心事匆匆而行。可到了太醫院門前,杜仲心中卻仍是忐忑不安。想他一生行醫安分守己,只求無愧於天地無愧於醫德,卻不想今日趟了這趟渾水。雖說是故人之子該當報恩,可這若是東窗事發,只怕是要掉腦袋的罪過啊!
想了想,他還是沒忍住,可宮中人多口雜實在是非商量事情的地方。借口要商量病情,特邀約君牧言過府一敘。可君牧言卻藉著要研究醫書推卻了杜仲的邀請,讓杜仲心中更加忐忑。
當墨色漸漸浸染天空,君牧言一身便裝而行,如同往常一樣去了踏月軒。
「君爺您可回來了,我們疏影姑娘可是念叨您一天了。」
濃妝艷抹的老鴇媚笑上前讓人作嘔,可是君牧言不染纖塵的氣質卻在這勾欄瓦肆之間依舊飄逸萬分。只見他對老鴇淡淡的點了點頭,隨手從懷中摸出了一張銀票,沒多說一句便走入了二樓角落處的一間屋子。
入內,早有人在此等候。
「牧言知杜大人乃是謙謙君子,從不屑踏足此地,今日不得已將大人邀約到這樣的地方,還請大人見諒。」君牧言上前深深一輯,對方不是別人,正是一襲常服的杜仲。原來今日君牧言拒絕杜仲之後,便暗中派人在杜仲的藥箱裡留了字條,將杜仲邀約在此。
「不敢當不敢當。」杜仲回禮道,兩人落座,杜仲本想說什麼,可瞟了瞟一旁的疏影,始終是沒說出話來。
君牧言見狀一笑道:「杜大人可是心中有疑問?好奇在下今日為何要那樣對皇上說?」
「不瞞君公子說,我雖未曾為宓夫人看診,可觀其面相並非如君公子所說那般嚴重,畢竟……畢竟罪犯欺君,此事實在是不容小覷。」杜仲見君牧言沒有避諱疏影,索性就打開天窗說亮話。
君牧言笑了笑,並沒有及時回答杜仲,反而是輕抿著香茗。略頓了頓,只聽他悠閒道:「杜大人一向清正廉潔,以一顆醫者之心待人,牧言欽佩萬分。只是有些事情並非如治病救人這般簡單,牧言勸大人知道的越少越好。如今牧言只能告訴大人,此事定不會牽涉大人,還請大人放心。」
杜仲想來想去,沒想到君牧言會給自己這麼一個答覆,一時有點瞠目結舌。片刻方回過神來,急忙解釋道:「君公子多慮了,我並非貪生怕死之人。令尊對我有再造之恩,我這條命本來就是君家給的。只是如今公子身涉險境,讓我擔憂不已。」
「杜大人的心意牧言心領了。」君牧言含笑點了點頭道,「只是此事並非如大人心中所想那般簡單,牧言也不願大人趟這趟回水,以免遭到無妄之災。牧言只能告訴杜大人,此事牽扯到後宮之爭,還望大人莫要插手。」
話說到這個份上實際上已經是再明白不過的了,杜仲也不是愚笨之人,略頓了頓試探問道:「君公子莫非是宓夫人的人?」
在這深宮之中裝病一來是為了躲避鋒芒,二來是為了博得帝王垂憐。卻沒想到君太醫一聲清明,獨子卻參與到了這後宮之爭中。若然這位宓夫人當真是有實力一較高下之人也算是,可偏偏又是那樣的出身,只怕這回君家算是押錯寶了。
君牧言聽到杜仲如此發問,也不感到奇怪與驚訝,只是不置可否的笑了笑,沒再說什麼。
可蕭煜並非如同往常那般多疑,這回的他似乎是真的亂了手腳,破天荒的沒有考慮太多。眼看著亥時過半,蕭煜依舊坐在顧流盼的床前,不吃不喝,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看著床上躺著的人。
「皇上,這裡有奴婢們照看著就行,您還是早些用膳歇息吧。」
秋裳見蕭煜在這坐了快一天了滴水未進,心中有些著急,畢竟自家主子這是什麼病她心裡清楚。現在皇上是關心則亂,想不了那麼多,若是看出些什麼馬腳來,只怕並不是自家主子能承得起的後果。
「不必,你們先下去吧,這裡自有朕照顧著。」蕭煜淡淡開口,聲音卻有些沙啞。
秋裳見蕭煜親自發話,語氣雖然平淡可卻十分堅定,不容人反駁。因此也不敢再說什麼,只得忐忑的看了一眼床上的顧流盼,悄悄的退了下去。
當屋中只剩下蕭煜和顧流盼兩人,蕭煜看向顧流盼的眼神中才多了幾分柔和甚至是愧疚。說起來,他已經許久沒有這樣看著她了,記得上次這麼看著她的時候,她的臉色還沒有如此蒼白,飽滿的雙唇也不似現在這般沒有一點血色,如遠山般的黛眉也安心的舒展著,雙肩也沒有此刻的單薄。
已經多久,沒有這樣好好看過她了……
可越是看,蕭煜忍不住越是自責,從來驕傲自負的他,沒有任何時刻會比現在這樣後悔。為什麼要因為小事和她發脾氣?為什麼明知她身體不好還要讓她協理六宮?為什麼明知有太后的事情還要將她安排到皇后身邊?為什麼明知她在坤寧宮受罰自己卻沒有第一時間出手相救?為什麼任由她被皇后刁難而不制止?
為什麼要堅持自己那可笑的驕傲?!
蕭煜一直都覺得,她就像一顆種子一樣在自己心中生根發芽茁壯成長著。他也想過這顆種子會滿滿的枝繁葉茂,開花結果。卻沒想到已經如此根深蒂固,貿然被揪起,是這樣的痛徹心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