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零六章 口是心非 文 / 楚墨暘
更新時間:2013-12-02
「皇上龍體不適自然有太醫照料著,後宮也有皇后娘娘照看關心,哪輪的上我一個夫人擔心了。」顧流盼倔強的說著,手裡的筷子有一下每一下的扒拉著盤子裡的菜,卻是怎麼都沒有心思再夾起。
秋裳歎了口氣,這顧流盼的性格她是最瞭解的。以前在家中便是,心裡明明明是後悔的要死,偏偏這張嘴上卻死活都不承認。就連她和秦少爺的事也是,在家中誰都瞧出來的事情,卻是死活都不肯承認,平白的錯過了好多機會。也不知這樣的性格究竟是福還是禍……
「那您好歹也去瞧瞧吧。」秋裳低聲勸著,「可千萬別白白的辜負了皇上對您的心意,什麼事都是互相的,若是您不抓好這機會……只怕到時候傷心的還是自己……」
「不吃了。」顧流盼一推碗筷道,「你就看到了他對我的心思,可他看到了我的心思麼?並非我有心嫉妒,身為帝王三宮六院在所難免,我也從未要求他成為我的一心人。我只求在有生之年,他心裡能有我能信我,我便知足了。可他……可他那日竟說出讓人如此心寒的話,若是他心中當真是這般想我,那還不如讓我老死在這宮裡或者早日還我自由身便是,總好過如此生不如死的折磨!」
也不知是秋裳的那句話觸動了顧流盼心中緊繃的弦,只聽她如同竹筒倒豆子一般朝著秋裳嚷了起來,將這幾天憋在心中的話一股腦兒的倒了出來。如此的架勢讓秋裳也有些懵,待她反應過來的時候,再向顧流盼看去,只見她已眼圈微紅。聽了她這幾日心中所想,秋裳也不由得為自家主子難過起來,女子的一生所求並不多,不過就是求得與良人相濡以沫一世安穩罷了。
可如今主子不但看著別的女人當著自己的面撲入心愛的男人懷中,事後還耀武揚威的前來炫耀。可她能說什麼呢?男子三妻四妾自是再平常不過的事情了,別說帝王家,就是稍有些積蓄的百姓家亦是如此。但身為女子往往只能對這一切默默忍受,不但不得反抗,還需笑臉相迎甚至互相謙讓,以保全賢婦之名。
而這皇宮作為天下的表率,這後宮作為天下女子的楷模,自然有過之而無不及。其中的辛酸,非在其中而不知。
「朕怎麼就不信你了?」
蕭煜威嚴的聲音從門口傳來,讓屋內哀哀慼慼的主僕二人一驚。
「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秋裳先反應過來,急忙拜倒在地,偷偷的伸出手去輕拽著沒有半點下跪意思的顧流盼的裙擺,心中不由得暗自替她焦急起來,也不知道方才主子的話被皇上聽去多少。
蕭煜繞過秋裳,逕自走到桌前挨著顧流盼坐下。揮了揮手,算是免了秋裳的禮節,示意祿喜將她帶了下去。
隨著屋門的關上,秋裳皺著眉頭低聲責備倚竹道:「皇上來了這麼大的事兒怎麼不說一聲?!連基本的規矩都忘了麼!當真是活回去了!」
都說:說話聽聲,鑼鼓聽音。這話雖明著是對倚竹說,可實則卻是在責怪祿喜沒有提前找人來說一聲。祿喜在宮中多年,又是在皇上身邊伺候,怎會聽不出這秋裳的畫外音?因此將秋裳拉到遠處,為難道:「秋裳姑姑您也犯不著跟一個小宮女生氣,說來此事也是怪咱家,是咱家沒有事先派人通報。」
「祿總管哪裡的話。」秋裳此時才勉強的扯出一抹笑容,「我也並不是生氣,只是倉皇之間接駕,怕觸犯了皇上而已。」
「誰說不是呢。」祿喜歎氣低聲道,「也並非是咱家有意不說,方才咱家來的時候還沒見著皇上有要過來的意思。可巧了,回去的時候正巧碰到皇上的御駕往這邊走,要不是咱家機靈,定是要被皇上瞧出來的。」
這話一出讓秋裳也甚為驚訝,不過轉而更多的卻是喜悅。老人們都說夫妻打架勸不得,看來這話是真的,這不熬不住過來了。
一旁的祿喜卻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前一刻還見著這秋裳姑姑愁雲滿面疾言厲色,沒想到這後一刻的功夫便喜笑顏開了。這女人家的心思當真是難猜的很,怪不得連皇上這般英明神武之人見了宓主子也無計可施。想到此處的祿喜暗暗的歎了一口氣,幸虧自己淨了身,不用再擔心這個,否則還不定愁成什麼樣。
屋外的兩人嘀嘀咕咕好不熱鬧,可屋裡卻沒有這麼輕鬆的氣氛了,直叫低頭守在門邊的倚竹替屋裡的主子捏了把冷汗。並非是這屋中吵了起來,若是如此也還好了。只是非常的安靜,甚至靜得有些出奇,彷彿沒有人在屋裡一樣。
屋中,蕭煜冷眼的看著顧流盼,薄薄的雙唇緊抿在一起,下頜上不知何時冒出了一層青青短短的胡茬,在跳躍的燭光下,往日的文秀填上了幾分英氣。而被注視著的顧流盼卻將雙眸低低垂下,一動不動的盯著桌上的白玉碗,長長的睫毛時不時的忽閃一下,遮住了明眸中的光彩。
就這樣,時間一分一秒,寂靜無聲。
「這幾日……」
寂靜過後,兩人同時開口卻說出了一樣的字眼,讓彼此都有些吃驚,不過旋即便回復了原狀。
「你先說。」蕭煜淡淡的開口,眼中的的神色也沒有方纔那麼冷漠了,多了幾分柔和。
「臣妾不敢,請皇上先。」顧流盼卻是依舊的盯著面前的白玉碗,似是要把那碗看出個洞不可。
「這幾日過得如何?」
「一切都好,謝皇上關心。」
淡淡的對話和不變的神色讓蕭煜皺了眉頭,他習慣於別人對他畢恭畢敬,卻不習慣別人對他視而不見。伸手拿過顧流盼的碗,啪的一聲放在面前,沉聲道:「是不是只有這樣,你才能抬頭跟朕說話?」
突如其來的動作讓顧流盼也嚇了一跳,她並非是不願抬頭看蕭煜,而是不敢。她生怕自己這麼一抬頭,就會忍不住想要原諒他,就會忍不住想要妥協,就會忍不住放棄自己。一旦開啟了這個先例,那麼她很快就會在這份感情中失去自己。當一個人沒有了自己,那還能擁有什麼?這也是她這麼多天來強忍著不低頭的原因。
「臣妾不敢。」顧流盼依舊低著頭淡淡答道。
「不敢?」蕭煜冷笑道,「你還有什麼不敢的?」
「臣妾愚鈍,不明白皇上的意思,還請皇上明示。」
「好,朕就明示!你還有什麼不敢的?每日不出門也不吃飯,不是守在門前就是盯著書本發呆。終日折磨自己,瞧瞧你現在成個什麼樣子!」蕭煜冷聲道,「為了這麼一件小事,值得麼?!」
顧流盼聽到蕭煜說著自己的近況,鼻尖有些發酸。本想著他已經忘了自己,自己是死是活也與他再無關係。卻沒想到他竟每日暗中注意著自己,可見在他心中並非全然沒有自己。
但是隨後的一句話,卻將顧流盼幾欲奪眶而出的眼淚生生的逼了回去。
原來,在他心中,對自己的誤會和不信任只是一件小事……
「臣妾謝皇上關心。」顧流盼抬頭一笑道,「不過是這幾日天太熱了,卻沒想到這些個多嘴的下人卻驚動了皇上,讓皇上為臣妾費心,真是罪該萬死。」
中規中矩的禮節,客氣的話語和疏離的笑容,顯得顧流盼如此落落大方。可在蕭煜的心裡卻有一絲的吃驚和黯然,從什麼時候起,那個拉著自己的手低聲安慰的人竟如此陌生?
不意外的,在蕭煜故作鎮定的眼中閃過了一絲的慌亂。
「既然知道了錯,就要改!」蕭煜略有些尷尬的說道,「方纔朕在門口,聽到你說朕不信任你?」
「臣妾不敢。」顧流盼依舊恭敬的說道,「想是皇上聽錯了,臣妾罪該萬死。」
「你若是有什麼事就說出來,朕並非是那不明事理的昏君!」蕭煜皺眉看著顧流盼說道,他有些不知道該如何說下去。
「臣妾不敢,皇上英明神武,臣妾怎敢有半句微詞,若是讓皇上心生不快,那當真是臣妾罪該萬死,還請皇上處罰臣妾。」顧流盼依舊垂著頭,寵辱不驚的說道。
「罪該萬死,罪該萬死,你除了罪該萬死還會說什麼!」蕭煜實在是忍不住心中的怒火拍案而起,直震得桌面上的杯碗盤碟輕跳作響。顧流盼見狀,急忙跪了下去,再不敢多言。
居高臨下的看著跪在地上的女子,蕭煜有些心疼。記得當初秦淮初見之時,這是一個多麼古靈精怪而又大膽的女子,敢當街怒斥權貴,也敢在眾目睽睽之下拉著深陷窘境的自己逃離困境。可從什麼時候開始,她變得不愛說話了,就連她臉上的笑容也漸漸的消失了……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是從那天的摩擦?還是自己表露心意的時候?亦或是自己與她商量計劃的時候?還是她入宮的時候?
還是秦昭去從軍的時候……
「不要這樣好嗎……」蕭煜歎了口氣,示弱的說道。他親手將她扶起,極致輕柔的動作彷彿顧流盼是一件極為柔弱的存在,彷彿他一用力,顧流盼就會消失一樣。
可即便是在蕭煜眼裡看來如此的小心翼翼、低聲下氣。卻仍是讓顧流盼不著痕跡的掙扎了去,一時間蕭煜空抬著的雙手有些尷尬的伸出。
見狀,蕭煜依舊努力壓制著自己的怒氣,上前一步重道:「不要這樣好嗎?」
「不知皇上想要臣妾如何?」顧流盼終於在蕭煜的重複下,抬起頭來謙恭含笑的看著他。只是一雙烏黑的眸子中卻不似往日那般明亮,隱隱約約的蒙上了一層霧氣。
想來這個話題再糾纏下去也沒什麼意義,蕭煜輕歎了一聲將她拉到桌邊坐下,盡力扯出一抹笑容道:「不說這個了,來,陪著朕再吃些東西。朕這幾日也沒怎麼好好吃,淨顧著批折子了,來你這見到了這麼好的飯菜,不免又有些餓了。」說著,便拿起顧流盼方纔的那只碗,夾著桌上已經冷掉的菜餚,一口一口的吃著。
「求皇上放臣妾出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