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四章 疑雲更重 文 / 楚墨暘
更新時間:2013-09-06
炎熱的夏日總是多雨的季節。不過,一場秋雨一場寒,幾場雨下來,寒意漸起。
雖說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可經過那日的「治療」,不過幾日功夫,顧流盼的身體已經好的七七八八。披衣起身,走到窗前,看著窗外黑壓壓的陰雲和連綿不斷的雨絲,她的心裡反而清晰了起來。
「去吧斷了的古琴給我拿過來。」流盼淡淡的吩咐著一旁的秋裳,想要生存下去,還得靠自己。這些日子臥病在床的她已經學會用與之前完全不同的角度看待問題,如果說生病之前,她是以一個局外人的角度看待這件事的話。那麼,現在的她,才正式的走入了這個深宮。
看著面前已經破損的古琴,流盼不知為何想到了那日蕭煜撥弄琴弦的樣子。搖了搖頭,流盼開始細細的查看。琴身並無太多的破損,主要是琴尾的部分,似乎是摔倒了地上磕了一下,連帶著琴弦也斷開。
流盼端起古琴,皺眉看著琴尾那塊磕裂的地方,只是有了些許的裂痕,若是不仔細看定是看不出來的。拿起斷了的琴弦,觸手順滑,想來是上好的江浙蠶絲。都說「吳絲蜀桐」,自古江浙所出產的蠶絲便作為琴弦,怎會如此輕易的斷裂?再說這自這古琴的樣式及音色來看,一定出於名家之手,在做工選材甚至花紋都十分考究,怎會在琴弦銜接之處如此大意馬虎?想來問題主要出在這琴弦之上。
「秋裳,掌燈!」想到此處,流盼急忙吩咐道。外面光線昏暗,迎著明亮的燈光,流盼果然有所發現。她看道琴弦斷裂處有一邊乃是摔裂所致,斷口參差不齊。可另一邊卻光滑平整,顯然是被人用利刃劃開了一半,卻未劃通。擺弄著手中的琴弦,流盼只覺得指尖有些許滑膩之感,這更讓她好奇了。自己剛剛起床,什麼都沒接觸過,指尖的是什麼?她急忙在燈下查看,果不其然,蔥尖般的指尖上多了一層粉末。
拿過絹帕,流盼將琴弦細細的擦拭了一遍。略頓了頓,她又用另一面將古琴的一角也擦拭了一遍。同樣的,褐色的粉末躍然帕上。
這個發現,讓流盼不由得深吸了一口冷氣,緊了緊披著的衣服。雖然自己心中的猜想還不能確定,但這件事顯然不是一個人所為這麼簡單。換言之,是有兩個甚至更多互不知情的人,同時想要將她置於死地!
回事誰呢?是慕妃的人,還是皇后的人?亦或是……兩者皆有?
放下琴弦,流盼深吸了一口氣,細細回想起那日的情況。她急的自己在得知古琴有損就急忙趕回屋中,正巧路上碰到了良嬪。她早不來晚不來,為什麼非要在古琴有損的第一時間前來?難道是她事先就已得知?瞧那晚她的樣子,也看不出是哪邊的人。如果她事先就已得知此事,這消息又是誰透露給她的呢?
「去把君太醫給我請來。」流盼細細收好帕子吩咐秋裳道,「你自己去,別聲張。」
不多時,君牧言已經站在了顧流盼的面前,拿著顧流盼給他的帕子,皺著眉頭聞了聞。之後,眉頭皺的更深了。
牧言抬頭,看著顧流盼,眼中的神色變了幾變,沉聲道:「不知娘娘從何處得來了這百日紅?」
本來流盼心中對這深宮尚存一絲希望,可君牧言的話,將她的心打入了谷底。略頓了頓,流盼凝重道:「我知道了,今日讓君太醫冒雨前來,真是勞煩了。不過今日之事,若是有人問起,就說我的病情有反覆,切莫向人提起這百日紅之事。」
看她眼中有著堅定和果斷,君慕言相信她心中已經有了主意,也不多問,恭聲道:「娘娘客氣了,此事臣定不會與外人提起,只是這絹帕可否讓臣帶走?留在此次對娘娘不利,臣帶走了也可再仔細研究一下。」將絹帕收在了藥箱的最底層,君牧言忽的揚聲道:「這幾日陰雨連綿,病情自然是容易反覆,娘娘再按方子服上幾帖藥便好。」
流盼心知君牧言完全可以理解自己的顧慮與疑惑,特意想出了這樣的法子為自己掩飾,不禁向他投去了一個感激的目光。他走入外間,匆匆的寫下一副滋補的方子,當著眾人的面,煞有介事的交代了一遍用法用量以及煎熬過程中的注意事項,待一切安排妥當之後才冒雨離去。只是沒有人發現,雨幕中的君牧言並未走向太醫院。步履一轉,走向了養心殿。
今日蕭煜難得的清閒,沒有埋首在奏折堆積如山的案邊,而是站在門前的空地上,面帶迷惘看著遮天的雨幕。遠遠瞧見君牧言前來,蕭煜揮了揮手,示意身後的祿喜帶著眾人退下。
「有消息了?」向前走了幾步,蕭煜像雨中伸出手,君牧言及時的將傘移到他的頭頂,溫文笑道:「這不查不知道,一查還真是嚇一跳。我今日才知道這落霞閣是兵部李尚書的產業。沒想到這李尚書平日看起來五大三粗、不苟言笑的樣子。原來對女兒家的胭脂感興趣,不但開了店,還做到了京城第一,真是不簡單!」
聽到這個消息,蕭煜並沒有君牧言想像中的那麼驚訝,只是淡淡一笑道:「原來是他。」將手收回,卻想起自己忘記帶帕子。轉身看向君牧言,正巧看到他藥箱中露出了絹帕的一角,不由得嘲笑道:「你這又是去哪裡風流了?收了人家姑娘的帕子!還放在藥箱之中,怎麼?還要日日看到不可?」
君牧言並未似往日那般與蕭煜嬉笑,反而神色略有凝重,倒讓一臉笑意的蕭煜皺了眉頭。牧言將帕子自藥箱中拿出,遞給蕭煜道:「我方才從墨陽宮過來,這是宓嬪給我的。」接過帕子,蕭煜正正反反的看了看說道:「不過是一塊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帕子,宮闈司所制。一般嬪妃都不會用,都打賞給了身邊的宮女。她給你這個作甚?難道現在打賞太醫也用帕子了?」
「您聞聞這帕子。」君牧言聽過後並沒有笑。好友這樣的神色,讓蕭煜如此以自我為中心的人也聽從了他的話,舉起帕子放在鼻端嗅了嗅。「您可嗅到了什麼味道?」君牧言問道。
「好像……這只是一塊普通的帕子。」蕭煜笑道,「你就別賣關子了!快說,再不說朕治你的罪!」
牧言歎了一口氣道:「這就是百日紅。」淡淡的語氣彷彿在訴說今天的天氣一樣。
這回倒是換蕭煜的表情越來越嚴肅。看著手中的帕子,蕭煜的心情突然變得有些沉重,就是這個小小的東西,奪取了一條無辜的生命。他皺著眉頭,抓著帕子的手越收越緊,沉聲道:「在哪發現的?」
「她沒說。」牧言看著茫茫的雨幕道,彷彿透過雨幕可以看到那個聰慧的女子。「我去的時候,她只給了我這個。」看著蕭煜滿臉不解的神色,牧言補充道。
瀟瀟雨幕,無邊無際。這無根水能夠將整個皇城的塵土洗刷一淨,卻洗不淨那晦暗的人心。
「你就是第一個發現古琴有損的?」
流盼披衣坐在榻上,看著跪在面前的女子。這個女子叫做落月,是內侍司在她剛搬到墨陽宮時派來的。不過十三四歲的年紀,瘦小的身影有些顫抖他,跪在那裡像是團成了一個團一樣。聽到主子問話,她小心翼翼的回答道:「回娘娘的話,是奴婢發現的。」
「別緊張,你起身來回話。你是怎麼發現的?給我講講。」流盼微笑看著面前的落月,想盡量緩解她的緊張感,從她敘述的過程中發現些蛛絲馬跡。
眼見這個主子和顏悅色,落月的神色似乎緩和了很多。直起身後,落月回稟道:「回娘娘的話,那天用過午膳之後,奴婢例行前往正廳灑掃。一進去就發現古琴掉在地上,本來想向您稟報,正巧碰到了綿瑾姑姑一個人站在門口。她說您不在屋中,讓我趕緊收拾一下,由她去向您稟報。」
聽到了整個過程,流盼讓落月先下去,自己則拄著頭想著她的話。
古琴雖然中空,但到底是全木質。琴架又不高,從上面摔下來怎麼也不可能摔得這麼厲害。還有,為什麼落月一出門就會看到綿瑾?即便是那個時候,綿瑾是為了將剛送來的冰安放在冰鑒之中,那她怎麼會一個人站在門前?
莫非……內鬼就是綿瑾?
如果說內鬼是綿瑾,那麼很多事就很合理了。比如半割半斷的琴弦,再比如琴弦之上的百日紅。她身為自己的掌事宮女,自然是能有很多機會。
本來事情逐漸趨於明朗,但一個念頭又讓流盼的眉頭緊緊皺了起來。如果說綿瑾是皇后的人,那麼她為什麼要在自己主子的東西上下毒?若是被發現,牽連的豈不是皇后?如果是慕妃的人……
但總有一個地方似如鯁在喉,是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