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驚變 文 / 茶山楊梅
楓葉村三面環山,一面臨水,唯一下山的道路是條崎嶇難行的羊腸山道。
這座小山村居住著幾十戶村民。他們過著與世隔絕的生活,山村內大多數的村民一輩子都沒有下過山,未見識過俗世的繁華。
與往常一樣,幹完繁重的農活,村長劉老頭搬來一個木墩子,坐在村口,遙視著山村下面連綿起伏的山巒,腦子裡念想著城裡的繁華。
尖銳的鳴叫聲突然連續響起。
打盹兒的劉老頭撐開睡眼惺忪的眼睛,他抬眼極目,只見五個黑點在自己頭頂幾百丈高空處盤旋,隨即朝小山村俯衝而下。
「吃人的妖獸來了!大家快跑。」劉老頭霍然從木墩子上面彈起,驚慌失措的吼叫起來。
他是村裡唯一幾個年長的老者之一,有一定的眼力和見識。
小山村本就寂靜,這一喊,幾乎在山田里幹活的村民都聽到了聲音。
寧靜的小山村登時喧囂起來。
劉老頭驚恐的呼喊聲方歇,五隻妖獸已穩穩落在地面上。
這幾隻體型如草屋大小的飛行妖獸背上,都站立著一個人。
「原來這幾隻妖獸都是有人豢養的。」劉老頭忐忑的心逐漸鬆懈下來。
立在妖獸背上的五人,全身戎裝打扮,頭上罩著個黑色頭盔,根本看不清容貌,唯一露在外面的雙眼閃爍著森然的幽光。
「老頭,你無需緊張。」
一個看似領頭的之人沉聲道:「只要你老實回答本座的問題,本座自然不會傷你等分毫。」
「靈師有話直問,小人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劉老頭誠惶誠恐的道。
危機解除,附近的村民緩緩聚攏,好奇的對著幾隻不知名的飛行妖獸指指點點。
「你到還有點見識,知道我們乃靈師。」那領頭之人正色道:「本座問你,最近一年,可有一個年輕婦人帶著兩個孩童居住在你們山村?」
「這個」
劉老頭欲言又止,遲疑片刻,搖搖頭道:「沒有。」
「哼!」
那領頭之人一聲冷哼,溫度幾乎驟然冷下來:「該死的賤民,不給你點顏色瞧瞧,看來是不想說實話了。」
隨著領頭之人一聲冷哼,纏捆住妖獸脖子的鐵鏈忽然一鬆,原本溫順的的妖獸突然立起,寬闊如巨型門板的翅膀扇動,帶起的颶風將四周幾個村民吹飛。
勁風散去,妖獸巨啄不知何時已經緊咬住一個十幾歲的少年,那妖獸脖子一仰,將那個掙扎的少年整個身軀吞進了肚子。
妖獸巨啄邊殘留著一絲絲猩紅的血液提醒著眾人方才發生的一切不是夢。
「劉老頭,你這個挨千刀的混蛋!」
一個中年大嬸狼狽的爬起身來,見到如此淒慘的一幕,登時撕心裂肺的撲在劉老頭身上,哀聲叫道:「你這個劉瘸子,為何要包庇那個災星,你賠我兒子命來。」
劉老頭渾身發抖,跪在地上磕頭如搗蒜:「靈師饒命,不是小人包庇那女子,只是那女子手段非凡,如果小人說了實話,將她供出來,怕她遷怒與我呀。」
「幾年的奔波,看來是找到正主了。」五名騎在妖獸背上的靈師都喜出望外。
「她在哪?」那領頭的靈師急不可耐的道。
村長劉老頭扭過頭,手指定向不遠處一間簡陋的草房。
未等五人行動,那草房的笆籬門緩緩拉開,從裡面緩步走出來一個雍容妙曼的身影。
「馬統領,他們不過都是一介凡人,你為何要為難他們。」
說話的這婦人嫵媚雍容,雅致的玉顏上常畫著清淡的梅花妝,雖然穿著粗衣麻布,卻難掩她天生高貴,純淨的氣息。
「卑職見過三夫人!」
那領頭的馬統領動作上沒有絲毫恭敬:「卑職此次不遠千里前來是遵從家主的吩咐,要從三夫人這裡帶走幾樣東西。」
「說!」那女子無喜無悲的道。
「請夫人交出諸神印記,還有」
那領頭的馬統領頓了頓,寒聲道:「還有你三夫人,三少爺,三小姐的性命。」
「看來族長巴不得我們母子三人死絕。」那年輕女子的表情沒有一點意外,道:「有本事儘管來取。」
那年輕女子身軀冉冉而起,纖細的手指向虛空一頓,登時整個天空風雲驟變,為之一暗。
離打鬥現場不遠處的山坡灌木叢中,還隱藏著兩個孩童。
一個是年紀十來歲的男孩子,另一個是七八歲,紮著兩小辯子的女孩兒。
那個小男孩蟄伏在雜草叢中,雙眼迸射出森然的寒光,盯著村內的廝殺,連荊刺割破肌膚都渾然未覺。
「三夫人,卑職知道您心地善良,要對付你我們五人實在不情願。」
馬統領假惺惺道:「不過族長的命令,卑職不敢違背,得罪了。」
腳下重重一跺,承載五人的妖獸猛地一沉,鐵片般的羽毛如雪花般紛紛散下,五隻妖獸登時發出一絲痛疼的嘶吼。
馬統領五人如驚鴻掠影,身軀直衝雲霄,靜立在那個年輕女子對面。
「動手!」
其他四人分散開來,退出十幾丈遠,將那年輕女子圍在中間。
他們均雙手合十,交錯出極為古怪的結印。頓時這片空間的元力暴動起來,連空氣都發出嗤嗤聲響,似乎要被這四人引來的元力撐爆。
四人中,一人指尖燃起一簇紫色的火焰。一道鐵通粗的雷龍轟然落下,被另外一人接住,纏繞在週身不散。
剩下兩人之中,一人引來如刀如鑿的罡風,將下方幾十株參天古樹絞的化為木屑。
還有一人週身全是白濛濛的水霧,隨著他一聲暴喝,那水霧凝聚成一隻咆哮的猛虎。猛虎瞳孔猛地睜開,露出猙獰之色。
馬統領依然停留在那年輕女子對面紋絲未動。用警惕、防備的盯著那年輕女子,生怕她忽然動手。
「你們想借助天地九真靈中的熾焰、雷霆、罡風、弱水來對付我?」
那年輕女子面上浮現一絲譏笑,依然雲淡風輕的樣子。
「三夫人,聽聞你的修為驚天動地,今日就讓卑職來領教下。」
四道洶湧澎湃的元力穿雲透霧,竟然迫使這片虛空扭曲起來。
馬統領張開雙臂,用身體承載住其他四人的能量。
四股能量鑽入身體,馬統領整個人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膨脹起來,高達七八丈,如山古天神臨世一樣威猛。
「叱吒!」
馬統領鬍鬚倒豎,發出一聲咆哮。
如雷般的咆哮聲以馬統領為中心一圈圈擴散開來。
虛空中一群飛鳥掠過,被咆哮聲波及,頓時如畫卷一樣頓住,隨即化成虛無,泯滅在這片天地之間。
那年輕女子被這股強烈之極的波紋掃到,青絲微微撩起,面色不變,彷彿天地崩裂都不會讓她動容。
「定!」
那年輕女子輕啟朱唇,吐出一個字,那如驚雷一般擴散的波紋便煙消雲散。
馬統領見這一擊無效,不由的倒吸了一口冷氣。抬起青筋畢露的巨拳,轟然朝那年輕女子的胸口砸去。
這只拳頭內蘊含的能量足足可以抹滅一座高山,即將觸碰到年輕女子身體的剎那,那年輕女子的胸前驟然浮現出一輪皎潔的圓月。那巨拳猶如雪遇水一般,接觸到這輪圓月,瞬間消弭無形。
「你竟然穿了掩月甲!」
馬統領不可置信的道。
「你們這些手段對我來說都是彫蟲小技。」
那年輕女子搖搖頭道:「如果族內只派了你們五個廢物來要我的命,只怕你們會失望而歸。」
「三夫人,你莫要得意。」
馬統領猙獰道:「我們五人還有其他手段沒有使出來。」
「你們出手幾次連我衣角都沒有碰到,現在也總該輪到我了吧。」
那年輕女子纖細的指尖朝頭頂的蒼穹一頓,登時方圓千百丈的虛空宛如世界末日一樣,陷入無盡的黑暗之中。
「怎麼這天忽然黑了?難道天狗食日?」
楓葉村下方那些村民哪裡見過這樣的仗勢,早就驚慌失措的跑回自己的房子,緊緊關閉房門隱藏起來。
還是有個別膽大、好奇的村民忍不住稍微把窗戶打開一絲縫隙,偷偷瞧著天空之上的打鬥。
黑暗中,馬統領五人神色凝重之極,一股惶惶不安的感覺,不可名狀的淹沒上來。
那年輕女子纖細的指尖微微一變,無盡的黑暗之中,升起一輪圓月。
月光傾斜而下,將那個那年輕女子整個人如同染上了一層淡淡的金色光彩,彷彿九天降下紅塵的仙子,衣袂飄動中,仿若隨時會乘風而去。
「這是什麼功法!」
馬統領身邊一個下屬臉一下子變得像紙一樣白,五官都移了位。
「要你們命的功法。」
那女子再次素手一招,萬丈蒼穹之上的那輪圓月竟然詭異的緩緩往大地落下,停在那個女子的頭頂上方。
「你竟然參悟了本族的無上神技太陰真經!」
馬統領看出一絲端倪,嚇得連說話語無倫次。
「當年我夫君未練成太陰真經,終身遺憾,我今日已經幫他達成心願。」
那年輕女子粉面含霜:「既然你們知道真相,就追隨我夫君而去吧,在九泉下,好好做好奴才的本份。」
「不要!」
馬統領當即轉身就逃,不過他們的手腳彷彿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禁錮住一般,根本抬不起來。
那女子素手握緊,圓月中的毀天滅地的力量隨之散開。
馬統領五人腳下五隻妖獸的肉身寸寸龜裂,一絲絲血液從龜裂的縫隙之中迸射而出,瞬間染紅了地面。
「卡嚓!」
馬統領五人保持逃遁的姿勢,腳下如籐條一般的裂紋延伸到身體、然後腦袋,如破碎的陶瓷一樣,整個人碎裂成無數塊。
「娘親打贏了那群壞蛋。」
山坡之上,隱藏在灌木叢中那個十來歲的男孩一臉興奮的道。
「若塵哥哥,你在看什麼,曦兒也想看。」
那個男孩子身後,一個七八歲的女孩子兒由於身高太矮,視線被一米多高的雜亂遮住,此時正努力的墊高腳尖,高高的仰起腦袋。
「別動!再動我就將你扔在這兒了。」
那小男孩惱怒道。
那小女孩嘴角一扁,眼淚在眼眶裡打轉,不過始終沒有哭出聲來。
「好了,若曦別哭,我們現在就回家。」
那小男孩哄她,剛想抱起身後這個跟屁蟲,忽然膝蓋猛地一頓,又彎了下來。視線依然投向山村那片血腥之地。
眼見馬統領五人死無全屍,那年輕女子緩緩出了一口大氣,抹了下額角的汗水。
「顧雲煙,想不到我九州紀家出了你這樣的天才人物。」
一個白髮斑斑的老者憑空出現。
那年輕女子抬手的動作驟然一頓,身上一陣寒戰,冒出了雞皮疙瘩。
因為她感應不到這個老者是何時出現的。
這片虛空彷彿有一層無形的階梯,讓白髮斑斑的老者一步步拾階而下。
那老者每邁出一步,在他腳下蕩起一圈圈絢爛的漣漪。
漣漪之中出現一朵朵奇異之極的繁花,這些花兒從一粒種子開始成長,綻放,然後凋零,又再次開放,如此重複輪迴。
「一花一世界。」
那年輕女子盯著這名老者駭然道。
「一葉一輪迴。」
那名老者抬手一揮,腳下襯托花蕊的綠葉登時徐徐飛旋,落入馬統領五具屍體之上。
另人不可置信的一幕出現。
馬統領五人的屍體緩緩合攏,再次凝聚在一起,而且還恢復了知覺。
「卑職多謝尊者出手相助。」
馬統領五人誠惶誠恐的跪在地上,連頭都不敢抬起。
「紀魂,族長為了剷除我這個柔弱的女子,竟然出動你這尊大人物。」
那年輕女子面上不再處變不驚,而是警惕之色。
「雲煙,九州紀家要殺的人,從來沒有人能逃脫。」紀魂道:「就算你實力通天,今日也難逃一死,還是束手就擒吧。」
「那可不一定,就算你紀魂實力高於我又如何?」
那年輕女子道:「如果要走,這片天地無論誰都留不住我。」
「呵呵,你倒是對自己很有信心。」
紀魂手掌攤開,一座晶瑩剔透、半丈高的九重高塔在他掌心徐徐旋繞。
「九重天闕!」
那女子駭然驚道:「族內那些人為了對付我,不僅出動你這尊大人物,還將將此神物交給你一併帶來?」
「現在你還有脫身的信心嗎?」
紀魂笑道。
那女子見到這座半丈高的九重高塔,猶如見到魔鬼一般。急忙轉身逃去。
「去吧。」
那尊九重天闕如有靈性般,脫離紀魂掌心之後,速度極快,眨眼間就將那女子的嬌軀罩在裡面。
一股外觀如高塔般的九色能量波紋,將那女子死死封鎖在九重天闕里面。任憑那女子在九重天闕內怎樣掙扎,也掙脫不了那道無形的束縛。
「諸神印記關係到這片天地最大的秘密,族長為了得到它,大動干戈,也是無奈之舉。」
紀魂微微一歎息。
「紀魂,不需要你惺惺作態!既然我落入你們手中,要殺要剮隨便你們。」
那女子被九重天闕封鎖在裡面,就猶如落網之魚,使盡所有手段,還是不能脫困而出。
「族長之命,本尊也不敢不從,雲煙,你何必執迷不悟,交出諸神印記,本尊可以到族長那裡求情,饒你們母子三人不死。」
「諸神印記是不祥之物,害我夫君慘死,如今又害了我,我早把它扔了。」
那女子恨道:「再說以族長歹毒的手段,就算我交出諸神印記,他豈會讓我們母子三人安然活著?」
「雲煙,本尊和你夫君有些淵源,實在不忍出手傷你,可是族長之命大於天吶!」
紀魂微微一歎息,他見那年輕女子決然的神色,就明白從她嘴上問不出有價值的線索來。
紀魂深不見底的目光定向馬統領幾人,緩緩道:「你們來負責逼問三夫人。如果三夫人交出諸神印記,就無需傷她性命,如果負偶頑抗,就按族長的意思辦,你們明白了麼?」
「屬下明白。」
馬統領五人齊聲道。
紀魂轉頭身去,視線微微朝山坡上的灌木林掃了一眼,隨即收了回來。
「三夫人,交出諸神印記,免受皮肉之苦。」
馬統領陰測測的道。
「我早說過,諸神印記被我丟了,你們耳朵聾了嗎?」
那年輕女子道。
「看來不見點血,三夫人是不想招了。」
兩道劍氣從馬統領手中橫掃出去,如切豆腐般穿透進九重天闕內。
那女子被劍氣掃過,發出一聲悶哼,只覺雙肩一涼。
「我的手臂!」那女子忍著劇痛,倒吸了口冷氣。
「三夫人,交出諸神印記,卑職可以給您個痛快!」馬統領假惺惺的勸道。
「諸神印記沒有,人頭就有一顆,有本事就拿去。」
那女子傲然站立。
「既然三夫人冥頑不靈,那只有等夫人死了,卑職自己去搜。」
一道劍氣穿雲透霧,洞穿那個女子的胸口。
那女子噴出一口血箭,染紅了地面。她的身軀搖搖欲墜,最終抵擋不住強烈的暈眩感,栽倒於地。
九重天闕的能量消失,馬統領親自過去,彎下腰,仔細檢查血泊裡那女子身上的物品。
馬統領皺眉,因為這瀕臨死亡的女子身上,並沒有他想要的東西。
「馬統領,接下來怎麼辦?」一名下屬急問。
「既然諸神印記不在三夫人身上,想必是藏放在那兩個餘孽身上,你們給我去附近仔細搜尋。」
正當馬統領轉身的剎那,那女子原本緊閉的雙眸忽然撐開,死不瞑目的瞪著馬統領。
染血無數的馬統領被那女子瞪得心裡莫名一寒。
「塵兒、曦兒,好好活著,別為娘報仇!」
那女子因失血過多,即將死去,她凝聚起最後的力氣,發出歇斯底里的淒厲叫聲。
她怕自己兩個孩子不知道發生的變故,匆忙之間跑回來,被馬統領這群惡魔逮個正著。
「那兩個餘孽應該在附近,馬上給我搜。」馬統領馬上反應過來。
「這附近沒有人。無需再搜索。」
紀魂轉身過來,微微歎息道。
「是!」
馬統領稍微遲疑,隨即點頭。
「你們繼續呆在這片大陸搜尋三夫人兩個孩子。本尊還有要事,就先會族內了。」
紀魂看了那年輕女子一眼,這種結局他早已經預料到:「把三夫人的屍體掩埋了,好歹她也是九州紀家的一份子,不該曝屍荒野。」
「恭送尊者大人。」
紀魂一個轉身,整個人便消失不見。
「馬統領,真的要將三夫人的屍首掩埋了?」
一個下屬問道。
「這個死女人差點害我們慘死,怎麼會那麼便宜她。」
馬統領惡狠狠的道:「就將她的屍體擱置在這兒,任憑財狼啃食,我便不信那兩個孽畜不會現身給他母親收屍。」
幾百米遠的高坡灌木叢中,那男孩子嬌小、瘦弱的身軀如雕塑般一動不動。
他手掌死死摀住那女孩兒的嘴巴,如野狼般閃著幽光、佈滿仇恨的眼眸子死死盯著那女子慘死的地方。
「哥哥,我剛才好像聽到了娘親的聲音。」那小女孩仰起頭,天真的眼眸子凝視著那小男孩。
迎接小女孩的是一滴滴鹹鮮的淚水。
「曦兒,娘親不在這兒,哥哥帶你去找她。」那男孩子抱起女孩兒,瘦弱的身軀消失在灌木林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