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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一百四十三 老狐韓談 文 / 大夢依稀

    咸陽城,在靠近西門的東南角落裡有一處冷清蕭瑟的大府邸,朱漆大門上一副鑲金邊的大匾額上述兩個秦篆大字「韓府」,有心的看管興許便已猜到了,沒錯,這是原秦國丞相韓談的府邸,這座府邸是劉邦重建咸陽之時,按照朝中重臣的府邸規格建造的,一共六進,還有一個佔地近百畝帶著一個小湖的後花園。雖然比不上韓談原來的丞相府,但在這座經歷過浩劫而又重建的咸陽城來說,也算是頗為氣派了。

    深夜時分,一輪有些朦朧的月亮隱在層層疊疊的烏雲之後,依稀地灑下幾縷薄薄的月色,在韓府後花園的那個小湖邊上,有一座小茅亭,亭裡此刻正坐著一位鬚髮皓白的老者,老者的目光深邃而又悠長,凝望著湖面泛起的陣陣波光,似乎正在思索著些什麼?他便是那位在咸陽城即將陷落之時,逃城叛國的秦國最後一任丞相韓談。

    此刻,這位貌似睿智的老者,心下卻是有些混亂,再次經歷咸陽城陷城危機,老韓談不由得有些懊惱命運為何如此對他,在上一次咸陽城即將被項羽、劉邦等叛軍攻破之時,身為秦國丞相的他,在城破的前夕獨自棄城叛國,出逃到劉邦勢力,而這次,韓談此時的身份卻是模糊的令他自己都說不清楚。

    自打投到劉邦麾下之後,劉邦除了剛剛見到韓談之時的那份慇勤之後,便似乎有意無意地將他這位給漢軍傳遞了一份重要情報的有功叛臣給遺忘了,韓談也曾想在劉邦麾下重新建一份功業,哪怕只是謀劃之功,然而,在多次求見劉邦無果的情況下,精於人事的老韓談明白劉邦似乎並不待見他這位背負叛國罪名的臣子,於是,長長一聲歎息之後,韓談便將自己想要對劉邦說起的大爭謀劃,盡數咽到肚子裡了,從此,韓談便晃悠著他那顆皓白老頭,過起了前朝遺老這樣角色的生活起來。

    好在劉邦雖然並不重用他,在俸祿府邸等等方面卻並不虧待韓談。雖然韓談知道劉邦只是為了拿他做幌子,好引得那些期待榮華富貴之人紛紛來投到劉邦麾下,這座韓府,便是劉邦給韓談一處養老安身之處,既然不愁錦衣玉食,韓談索性也就裝聾作啞起來,一心只享受這份帶著些許諷刺意味的尊貴。

    本來韓談打算抱著這種心態就此在咸陽,安然度過自己的晚年餘生,然而誰曾料到,一切卻又在今日清晨之時發生了變化,一支秦軍突然出現在咸陽城外,並頓時將整座咸陽城圍得水洩不通,從家老那得知消息的韓談,頓時被驚得呆如木雞,只覺得腦中轟然一片炸響開來。

    「秦軍,哪來的秦軍,最後一支秦軍不是被劉邦在咸陽西門一口氣吃掉了嗎?」當時韓談瞪大那雙老眼不可思議地追問家老道,得知確實是秦軍之後,韓談頓時癱軟在座椅之上,竟是半響沒回過神。

    今日下午,咸陽東門那一陣高過一陣的震天喊殺聲,讓整座咸陽城都聽得一清二楚,老韓談坐在自己書房內,心驚肉跳地聽了一下午,也擔心了一下午,他生怕漢軍一時支撐不住,讓秦軍順利破城,到那個時候,作為曾經秦國叛臣的他將會有何下場,那自然不用多說,商君立下的法度,但凡對叛國投敵者,誅九族,首犯處以極刑。

    迷迷糊糊之中,韓談竟靠在書房坐塌上半夢半醒地睡了過去,又在夢到一隊秦軍衝進府邸的噩夢中驚醒了過來,晚飯時分,出去打探消息的家老告訴韓談,東門沒有破,不過經歷了一場血戰,城內現在到處是漢軍的傷兵,慘不忍睹啊!

    聽完家老回報後,韓談這才微微舒了口氣,又無心用飯,索性自己獨自走到後花園的小湖旁,便開始思索著自己的退路,韓談所糾結者,便是自己是否要與漢軍張良他們綁在一起同生共滅,還是自己再度出逃另尋出路,看情形,眼下局勢是漢軍處於劣勢,但又不知道漢軍援兵何時會開來,張良他們有沒有把握能頂住秦軍進攻還是另外謀劃,自己若是再度出逃,又該如何出城,出城之後又得投到哪方勢力去,思來想去,韓談竟是望著波光粼粼的湖面愣怔地發呆起來了。

    「老爺,夜深天涼了,該回去休息了!」家老的一聲呼喚驚醒了正在茅亭中端坐出神的韓談。

    「老胡快去備輛車!」韓談醒神過來,回頭叮囑那位姓胡的老家老,揉了揉有些發麻的雙腿,便利索地站了起來。

    「老爺這麼晚了,您要去哪兒啊!」家老關切地問了句。

    「你別問了,備車就行了!」韓談走出茅亭,微微有些不悅地冷聲說道。

    片刻之後,一輛四面篷布的緇車嘎吱地駛出了韓府偏門,沿著青石街道徑直往東行去,小半個時辰之後,這緇車來到張良的丞相府邸,車上的馭手跳下來上前咚咚地敲了幾聲,風燈閃爍間,一名老僕打開朱漆大門,探頭與馭手低聲交談了幾句,便又匆匆關上了大門,片刻之後,大門旁的一扇小門吱呀打開,馭手跳上緇車,便驅車進了偏門。

    穿過偏門,來到府邸內的車馬場後,韓談下了馬車,跟著那名老僕穿過幾進迴廊,便來到一處燈火通亮的正廳,略略打量了眼廳內擺設,韓談便自己尋了把座椅坐下,接過一名侍女端來的熱茶,剛剛飲了幾口便聽得屏風後傳來張良一陣爽朗的笑聲。

    「何事竟是驚動韓公夤夜來訪,張良有失遠迎,望韓公恕罪!」一身白衣錦袍的張良大步繞過屏風,邊笑著邊拱手對韓談做禮道。

    「韓談區區一老朽,何敢當丞相出迎,更遑論恕罪了!」韓談連忙也起身肅然躬身拱手還禮道。

    「韓公快請入座!」張良虛手一請客套道。

    「丞相請!」韓談不敢托大,連忙虛手回請道。

    說笑間,兩人各自按座位坐定,侍女也給張良上了一杯熱氣騰騰的香茗,幾句寒暄過後,韓談感歎一句道:「丞相為國事操勞、嘔心瀝血,竟是深夜尚未入睡,老朽甚為佩服啊!」

    「得漢王托以重任,良安敢不用命乎!」張良卻只是擺擺手回道,他適才剛剛送走董成等一干將領,回到寢屋後竟是左右輾轉不能入眠,索性起身來到來,不想卻聽到家老來報說,韓談夤夜來訪,問丞相是否願意接見,張良略一沉吟,知道這老狐是無事不登三寶殿,更何況是深夜來訪,莫不是有重大事情要與自己密談,沉吟片刻,張良便讓家老請韓談進來,自己又在書房徘徊片刻,這才大步走去正廳,眼下,見韓談這老狐只海闊天空地客套著,張良也不急於點破,只是有一句沒一句地搭著話。

    「老朽聽聞,咸陽城現已被數萬敵軍重重圍困,卻不知丞相大人有何破敵良策!」老韓談久於人世應酬,自然也看出來張良的那些許伎倆,輕歎一聲便索性挑明話頭道。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張良手裡現在時兵少將寡,何來良策可施!」張良心下一動,頓時明白這老狐原來是跑自己這兒來打探消息查看風頭來的,面上卻裝出一副痛心疾首之狀,問韓談道:「韓公曾為秦國丞相,定是對秦軍知之甚深,張良敢請韓公教我!」雖然口中說著請教,張良的屁股卻始終粘著座椅不動,絲毫沒有一點誠心求教的意思,反倒是揶揄諷刺意味更濃一些。

    見張良將話頭踢了回來,又帶著諷刺與不屑的意味,韓談心下微微有些氣憤,但仍是裝出一副惶恐之樣,拱手說道:「丞相莫要羞煞老朽了,韓談是做個幾天秦國丞相,然而,那都是秦國國君感念老朽輔佐之恩,才賞賜於老朽的,老朽怎敢與丞相相提並論,更遑論相教一說,不過,老朽對丞相大才久有耳聞,世人都說丞相非但是治國理民的聖手,更是精通兵事的帥才,老朽有心為漢王出力,卻又不知該如何著手,迫不得已這才打擾丞相歇息,求教於丞相!」

    韓談一席話說得合情合理,又是拐彎抹角地拍著張良的馬屁,曲折轉承之間卻又將難題重新踢給了張良,引得張良心下不由得不佩服這個精於人事周旋的老狐:「張良不過偶得一部兵書,粗略通讀了幾眼,怎敢當韓公如此謬讚!」張良那張白皙的臉上似乎始終都掛著那一抹和善的笑意,說罷,張良卻突兀地收起笑容,露出一副擔憂之色,低聲歎道:「不敢相瞞韓公,張良對眼下局勢著實是無計可施了!」

    「敢問丞相,咸陽城目下是何局勢!」韓談聞言裝出一副驚訝之色問道。

    「實說了吧!城外秦軍兵力多於我軍數十倍,兼之戰力又強,僅僅今日下午一戰,我軍便已傷亡慘重,咸陽城怕是有陷城之危了!」張良心下一動,索性繼續說道:「張良眼下,正為如何堅守咸陽發愁,若韓公有何良策,還望不吝賜教於張良啊!」

    「如此說來,咸陽旦夕便有破城之險!」韓談這次卻是真的驚訝了,忍不住失聲說道,話一出口,韓談便又恍然過來,知道自己說漏嘴了,連忙又誠惶誠恐地問道:「那,那漢王是否知曉咸陽危急,是否已經派出援兵來救急!」

    「漢王早已得到軍報,援兵也已在幾日前派出,只要我等在堅守上些許時日,咸陽城當有望能守得住!」張良心下冷冷一笑,面上卻是一本正經地說道。

    「如此甚好,咸陽便有救了!」韓談連忙拱手對著廳外天空讚一句道:「漢王英明,定能解救我等於危城之中!」說罷,便又與張良東扯西談地說了起來,不過隻字片語之間,卻有意無意地想打探張良等人具體的下一步行動,張良心下清楚,嘴上卻也不道破,只是一味地與韓談打著太極,惹得韓談心下發急卻又無計可施。

    「夜色已深,老朽就不打擾丞相大人歇息了,若有用得老朽之處,請丞相儘管吩咐便是了!」韓談抬頭裝作望了望廳外天色,回頭起身拱手對張良說道。

    「也好,韓公也早些休息,保重身體要緊,若有大事,張良定事先知會韓公,少不得叨擾了!」張良連忙也起身笑著拱手道。

    送走韓談之後,張良冷冷一笑罵道:「哼,這老狐,怕是又不安分了!」說罷,喚來家老低聲囑咐了一通,這才回自己寢屋歇息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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