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17深不可測帝王心 文 / 翠翹金雀玉搔頭
朝堂瞬然沸騰。
沈渙梔一愣,秀眸中清水漣漣,緩緩起身,對上庭城含笑的眼,心不由得又是一顫。
庭城看著她的目光始終恬淡,泛著柔和,聲音清涼:「過來。」一怵,卻由不得沈渙梔的拒絕,雙腿已不聽使喚地像他走過去,如同得到了命運的指引,服下了毒藥。
靜靜等待她越走越近,踏上金色的階梯。庭城突然伸手,一把將她猛地拉過來,沈渙梔不由得輕聲驚呼,卻已跌到他安穩的懷抱裡。
大殿之上的威嚴男懷中卻抱了個柔媚嬌小的女人,群臣只覺得殿上猶如彎弓搭箭,氣勢洶洶,紛紛緊緊低頭,不敢抬目,那樣香艷卻及其衝撞的場景著實是嚇傻了向來兢兢業業寧願以死報國的老臣們。
「怕了?」耳邊是男人醇厚溫柔的聲音,沈渙梔如同被什麼擊了一下,然而最終卻也只是搖了搖頭。相比此時成為眾矢之的的惶恐,剛才的驚嚇或許並不算什麼。
庭城一面環著她,一面冷臉吩咐:「萬機令,與外國使臣互通有無,疑點多多,抄家問斬。」錢蔚然一躬身,答:「是。」一位老臣惶惶然道:「不可啊,王,那沈明大人的事,便這樣算了嗎?私拆朝臣信件,不也是大過嗎?更何況,遮陽得來的信件,是真是偽還有待考察。沈昭儀貿然入金鑾殿,身為後宮女,已置禮法綱常為無了!王怎能坐視不理?」
清清淡淡掃過面前忠心耿耿的臣,庭城只是淡薄地笑,然後給錢蔚然遞了個眼色。錢蔚然心領神會,聲音嘶啞而冗長。
「退——朝——」
群臣大失方寸,驚慌失措,訝異地看著庭城。錢蔚然清了清嗓,又一聲尖細:「退朝!」「……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又是歎氣,又是搖頭,臣只好紛紛跪下,然後作猢猻散。
沈渙梔亦心神不寧,抬頭望向庭城,唇邊囁嚅道:「臣妾……」庭城望著她的眸深邃而寧澈:「怕什麼?孤未動你的家人。」沈渙梔深吸了一口氣,道:「王雖手上未動,可已動了心思。」庭城笑了笑,低眉瞧她倔強的眼色:「有你一日,孤便不會真的動手。」沈渙梔終於軟了下來:「臣妾該死,不該亂闖朝堂。」五指輕輕交叉在她的墨發之間,庭城微微歎:「該死的是放你進來的人。」
吃了一驚,沈渙梔伸手堵住他的嘴:「王!……」庭城低眉,苦笑:「如若沈明今日出事,唯恐你此生不會再願見我一面了。」沈渙梔目光一暗,繼而淺淺道:「無論王對誰做了什麼,臣妾都不會因此與王恩斷義絕。」庭城笑意朦朧乾淨,聲音卻泛著冷意:「記住你所說的話。」沈渙梔不知怎的莫名心慌,只是低著眉眼,一言不發。
庭城的話讓她不知底細,好似他會做些逼她違背誓言的話,且拿住了她的誓言,強迫她一言一行勿負今日似的。愈是這樣,沈渙梔便愈是心虛,因她當真不知庭城會做出怎樣的事,而常在河邊走,哪兒有不濕鞋,何況沈家如今又添了個沈鈴清,在朝中行走,不知哪日就會被拉下水,到時,難道還要她對這個親手毀滅這些的男人強顏歡笑嗎?
「這次的事,沈明辦得很好。」庭城始終淡淡的,眉眼間也盡量隱藏著那片冰冷陰森。沈渙梔巧笑,亦將心裡的慌亂埋下:「王可只是嘉獎嗎?」知曉她心意,庭城靠近她的耳邊,一字一句道:「陞官。」沈渙梔笑意更深,抬眸溫婉嬌媚:「臣妾替沈明大哥謝過王了。」
頓了頓,沈渙梔又道:「臣妾失禮。不該今日來朝上鬧騰,給王添麻煩了。」庭城微微啟唇:「你的消息倒快。」沈渙梔不自然地笑笑:「自然了,沈家是臣妾的本家。」
離開金鑾殿後,沈渙梔還在輕輕撫著心口,月湖更是安撫著她的背。星河嘻嘻哈哈地邊走邊笑說:「這下可好,沈大人陞官了,也算因禍得福,果然關鍵時候還是娘娘您派的上用場。」沈渙梔瞥了她一眼,繼而壓低聲音:「你好歹收斂些。」月湖也掌不住笑道:「可不是?著在外頭可要招人笑話了。」沈渙梔聲音沉穩:「我總覺得,今日的事還有幾分蹊蹺。」
月湖蹙眉,訝異:「為何?」沈渙梔低聲:「我們到的時候,沈明已跪在地上。可那時距星河給我遞消息已過了一段時間,再加上星河得到消息距事發的時間、來回奔波的時間,可見王是一直押著未審。」低頭,星河尋思了一會兒:「這……這倒是。」月湖不解道:「這是何故。」沈渙梔盡量平復著心緒,不使聲音發抖:「恐怕,王是等著我來的。」
果然了,此言一出,月湖驚訝地掩住了唇,星河更是瞪大了眼。
「很可怕嗎?」沈渙梔嘴唇亦哆嗦著,手心兒冰涼。「那麼,王是知道了您與沈莫雲暗自來往的事了?」月湖不敢相信。沈渙梔舒了口氣:「這大抵還是不知道的。他如此,多半是為著將我叫到朝上,經了這一遭,沈家也會因此而安分一會兒,免得鬧起來大家臉上都不好看。」月湖安下心來,點了點頭。星河卻忐忑不安:「那,奴婢今日可是錯了?」笑了笑,沈渙梔道:「你何錯之有?比起王,你的心機可差了多。」星河安慰道:「娘娘您也莫要急,您何以確定,王便是如此呢?也許不一樣呢。」
頓了頓,沈渙梔才緩緩道:「他與我在金鑾殿上說了些話,他引我說出無論如何我都不會離他而去的話,恐怕是在這兒等著我呢。」星河吃了一驚:「那豈不是……」沈渙梔笑笑,安撫道:「放心。我會叫沈明更小心。」月湖搖頭,壓低了嗓:「奴婢是擔心皇后娘娘那邊兒,會不會已得了消息?」沈渙梔如夢初醒,一抬眸:「若真如你我所料,靜心必是代替公主出嫁,這樣的棋,既已嫁到了凌天,恐怕便已廢了,乾國使臣未必會與她過消息。」月湖點頭,卻仍憂心忡忡:「若只是代嫁倒也不怕了,奴婢只怕皇后她是……細作呢。」沈渙梔唇邊笑意一凝,才道:「走一步看一步吧。」
無論靜心到底是什麼身份,這樣可
疑的女終究是留不得了。星河突然道:「娘娘,沈莫雲那邊兒還未回去,奴婢想著娘娘有用的,便打發他去東暖房了。」沈渙梔點頭:「不錯。」
東暖房中,沈莫雲負手低頭徘徊,步伐緊促雜亂,見沈渙梔進來,跪地一禮:「參見昭儀娘娘。」沈渙梔也愈顯憔悴疲憊了:「坐。你我之間不必拘這些禮,這裡又沒有外人在。」沈莫雲不安地坐下,焦急開口:「娘娘……王怕是已對沈家起疑了。」沈渙梔平靜道;「我知道,若無我,恐怕沈家早就被夷為平地了。」
沒有人比沈渙梔更瞭解沈家的底細,光是私自經商一條便足以將沈氏全族罷官免職了,明鏡如庭城,怎能不知?多少次,她透過他深邃的眸,看到了庭城的欲言又止。
那份優柔寡斷,她不得不自以為是有了她一份的功勞才能造就,他的隱忍與縱容也無一不是因她,什麼時候庭城忍無可忍了,才是沈家滅族之日。
沈莫雲愣了一愣,然後道;「多謝娘娘。」沈渙梔搖頭:「你我本是一家,幫沈明也是幫我自己,何必言謝?」沈莫雲露出了不好意思的笑意,才道;「娘娘叫微臣查的人,微臣已查明白了。」沈渙梔微怔:「這麼快?」沈莫雲道:「快馬加鞭的功夫,自然快。」
接著,道:「乾國人說,這確是不是他們的公主。」「果然如此。」沈渙梔猛地將皓腕磕在桌上,玉碎。「乾國王膽敢戲弄我凌天!」沈莫雲冷笑譏諷:「可不是?虧凌天還已皇后之位款待,實屬不識好歹。」沈渙梔長長一歎:「也罷,乾國自然是不想再與凌天交好了,又何必擺著樣?」沈莫雲微微愣,然後道:「怎麼說?」沈渙梔冷哼一聲:「你自然不知道,乾國已與石龍私相交好許久了。」
沈莫雲蹙眉:「這對凌天可是大不利。」沈渙梔點頭:「自然了。」「王知道此事嗎?」沈莫雲想了想,問。沈渙梔淺淺地笑:「本宮還未來得及與王說,最近本宮少出入元烈殿了。」沈莫雲遲疑片刻,道:「這樣,是無益的。」沈渙梔笑道:「你說的我自然明白,就算是為了沈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