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033章 涼寐(3) 文 / 翠翹金雀玉搔頭
他神情落寞,目光裡卻閃爍著狠厲。
他專注安靜的樣真的很美,讓沈渙梔惋歎,究竟誰能陪在他潦倒時?
心下一驚,是她嗎?
不再考慮多,沈渙梔只覺得,如果能讀懂他瞳孔的顏色,她將無上榮耀。
能被他緊緊摟在懷裡的女人該有多幸運?
此刻她卻連一句安慰的話也說不出口,因為她知道,他心裡的痛絕不是她一兩句就可以敷衍過去的。現在,對他來講,一切都無關痛癢。
很慶幸,她可以被允許聆聽他的脆弱。
沒有多語,靜靜地握緊他的手,直到掌心的溫慢慢回歸。
庭城抬眸凝然。
「所以,這幾天王還安好。」沈渙梔避重就輕,顯然庭城也漸漸回了神色:「是。」
巧笑,沈渙梔狡黠:「王還沒回答臣妾的問題。」庭城眉毛又蹙,沈渙梔趕緊伸手撫平他眉宇:「王還沒告訴臣妾,白貴妃她怎麼了?」
輕輕抿了一口茶,庭城不緊不慢:「從進縣爺府後就沒見過她。白家一直扶持孤,那些希望坷兒繼位的老臣自然心有積怨。」他沒再繼續說,沈渙梔卻有不祥的預感。
「然後呢?」「孤離開的時候,在庫房裡看到她被拖出來,衣衫不整。」庭城眸裡有沉積了久的怒怨。
「嗯。」沈渙梔小聲應著,心下一涼。
原來如此。
簡直*不如。
上一輩的恩怨牽扯了白毓……
「那王打算怎麼處置?」沈渙梔隱隱不安,庭城看著她,意味不明:「現在我已經不是王了,更談不上處置。」沈渙梔驚住,站了起來:「什麼?」
庭城左嘴角微微上揚:「怎麼?沈渙梔,這時候離開我還來得及,好在你從未侍寢過。」
說沒有動搖是假的。
說穿了她也不過就是個市井小人,當初進宮的確就是為了攀龍附鳳,如今既然龍已不是龍,本是她走開才合情理。可為什麼,聽到庭城清淡的語氣會有一絲怒火呢?
是恨他將她排除在外嗎?
鼻一酸,沈渙梔步步後退:「是,我是應該離您越遠越好……這樣,好。」她眸已被盈盈秋水溢滿,後背緊緊靠著木門,卻遲遲未轉身離開,目光仍一瞬不瞬地凝著庭城。
為什麼不離開,還在等他的挽留嗎?
沈渙梔,你也傻。
庭城依然不動聲色,慢慢倚在木椅上,好整以暇地看著沈渙梔。
「過來。」清淡的命令,不含任何感情。
沈渙梔的一雙腿就彷彿不聽使喚一樣,僵硬地向他走去。
庭城就是有這樣的魅力,即使一無所有,也讓人有忍不住想靠近;即使笑得殘忍,也不得不為之傾倒。
看著她倔強委屈的模樣一陣好笑,庭城輕輕拉住她的手:「我再給你一次機會,這回不走,以後就走不掉了。」沈渙梔抬眸堅毅,淚珠卻滑了下來:「我不走。」
輕描淡寫地笑,庭城歎口氣:「你這又是何必?」
「前凶狠險惡,沈渙梔,我不想傷著你。」
他語氣清淡,沈渙梔淚水往下地掉:「是你不想傷我,還是我不配與你站在一起?」已經哽咽。
愣住,隨即庭城淺笑:「若說不配,也是我不配你的顏色。」沈渙梔止住了哭泣,抬起頭:「不,不……」慢慢拭去她的淚痕,庭城淡笑:「是你自己選的,我提醒過你。沈渙梔,從此你再也走不掉了。」
一陣無言。
似乎淚水也要乾涸。
突然,一陣幽幽的、斷腸的聲音從隔壁傳來,開始只是嗚咽,後來逐漸清晰。
是白毓的哭聲。
在幾乎凝固的時空裡格外震耳。
「她並沒有懷孕。」沈渙梔似喃喃。片刻後,庭城失笑:「不錯。」「那……」沈渙梔沉吟半晌,才慢慢開口:「王是否打算就此放過?」
說來,沈渙梔還是受到了震懾。
不論有多大的仇恨,白毓是庭城的枕邊人,枕邊人尚且如此,很難說她一個妾的下場會不會更加不堪。
天的妻受到了辱沒,庭城卻可以若無其事地坐在這裡,任由自己的女人在隔壁哭泣傷痛。沈渙梔看不見,卻也知道,他的心裡何嘗沒有一絲惱怒?
即使是恨透了白毓,也要顧全自己的尊嚴。
他將一切掩埋,唯獨留下一張波瀾不驚的皮。即使明知他的殘忍,沈渙梔也會感到痛楚。
不禁苦笑,不知道什麼時候,在她的心裡她早已經與他站在一起了。
「放過……」庭城左嘴角上揚譏諷。
「你的心裡不知罵了我千遍,我也如是。若說放過,該是我去求白家別恨我深。」眸逐漸放淺,沈渙梔不語,他如神祇一般的人,也需要別人的放過嗎?
可現在,他已經不是神了。
她是依附著他所存在的,他一倒台,她也會跟著落魄如乞丐。也許庭城還沒有料到,他們從來就是分不開
開的利益關係。
但如今拋開自己,沈渙梔卻單純地想跟他耗在一起。不論多少年華歲月蹉跎,不論……不論是否心事未了。
也許是因為再這樣一個含情的小鎮裡放縱了。真正的被俘獲不是受盡刑法,而是嘗受溫柔的噬骨的侵略,甚至連反抗的方式都找不到。
你沒有辦法用強硬的手段來結束,只好眼睜睜地看著它,一點一點剖開你的心。
沈渙梔就像是硬生生地將庭城的影塞進了胸膛,不疼,卻流了很多血。
血裡有復仇的幻影,也有那所謂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幻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