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031章 涼寐(1) 文 / 翠翹金雀玉搔頭
再醒來時,已經艷陽高照。
是店小二急促的敲門聲將沈渙梔吵起來的。
醒來後搖頭輕歎,若沒有這打擾,真不知道還要睡到什麼時候。
應了聲「來了」總算是穩住了那忙慌的聲音。聽著那聲,沈渙梔也覺得心裡亂亂的。
推開門後,小二就忙不迭擠了進來,一小跑到桌邊,將懷裡的一隻罐放下。
「哎喲,可燙死小人了。客官下回您可開門快些,這湯燙著呢,小人也是不容易……」沈渙梔看了看木桌上的那一個樸素的罐,裡面隱隱約約飄出濃香。
嗯……
應該是庭城吩咐熬的補湯了。
小二不住地向手上吹起,兩手又忽扇著。
「那位老爺說了,要給姑娘熬一份烏雞參湯,可咱們這兒本來就是小門小戶的地方,又剛剛逢了災,哪兒還能找著烏雞呢,更沒有什麼千年人參了……說起來,小的一眼就看出來,你們是大地方來的人。始終是鑲金邊的,連要的都沒處找去……」
「所以,小的就叫廚房用老母雞和幾隻小一點兒的參燉了拿給您,還請您回了那老爺,切莫怪罪!」小二喋喋不休說著。
沈渙梔突然問:「那,我們家老爺呢?」小二嬉笑:「客官您不知道,小人就更不知道了。那位老爺走的時候我們掌櫃的都勸過了,說今兒鬧事兒的人都走了,怕是氣氛不對,勸他別出去呢,可那位老爺哪裡是肯聽的?」
「那……他吩咐你給我熬湯的時候可有說什麼了?」小二想了想,恍然大悟,一拍桌:「對對對。那位老爺說他一會兒要出去一趟讓我務必把湯送過來,我就隨口問他要去哪兒,不過他說……唉他說……」小二猶豫片刻,故作絞盡腦汁。
沈渙梔嗤笑一聲,心知肚明。從衣裳中掏出一錠大銀,撂在了桌上。小二一見喜笑顏開,連連道謝:「謝客官賞,小的還沒碰過這麼多的銀……嘖嘖嘖。以前只看見有錢的大官有這個……」沈渙梔冷冷咳了一聲;「說!」
小二臉上閃過油滑之意,繼續嬉皮笑臉:「嘿嘿,老爺說,姑娘知道他要去哪兒。」
一語驚霎了沈渙梔。
呵,庭城說的沒錯,終究是自己天真了嗎?
庭城又怎麼會把自己的行蹤透露給一個小二呢?
只不過,這個小地方的人都好大膽。肚裡沒什麼料就敢收人家的銀。
衝著他勾勾手指,沈渙梔笑意凜然。
「客官,沒什麼事兒我先走了。」小二佯裝不知,笑笑就想退出去,不想被沈渙梔一聲喝住。
「站住!你既知道我是大地方來的人,現在又拿了我的不義之財,就不怕惹來大禍臨頭?」小二被威懾住,乾笑了兩聲:「哪兒啊……這不是跟您玩笑呢。」說完,不情願地小心將銀放回桌上,又依依不捨地回頭連連望。
撇撇嘴角,沈渙梔不屑,又是一個見財起意的。
「沒什麼事兒,你下去吧?」沈渙梔頗有調侃之意。小二尷尬不已,連忙告退。
長長歎了一口氣,沈渙梔舒了舒筋骨。在椅上睡一會兒真是不舒服。目光又忍不住回到那一罐補湯身上。
伸出手去觸碰罐,還微燙。
一鼓作氣,手指未裹白布就徑直將蓋掀開,頓時,熱氣四處飄散,帶著濃郁的香味……
聞到這香味,沈渙梔的小腹也有了反應。
沒想到,他辦大事之前,還會記住她的一句話,為了她的一句話,又特意叮囑旁人照拂。
可天知道,她要的也只是他的平安歸來。
一國之君要是出了什麼事兒,她豈不是千古罪人?同行的人,一個也活不了。
拿起一旁的勺,往碗裡舀了湯,混著肉和參須,一口氣喝下。
頓時,暖意蔓延全身。
一碗接著一碗,直到湯見底了,沈渙梔的身也有了力量。
慢慢站起身來,推開門走到白毓的房間。
敲門,卻沒有動靜。
想了想,推門而入。
果然,空無一人。
這麼說,白毓是和庭城一起走的嗎?
他們去了哪兒?鬧事的人既然都散了,難道說……
一小跑下樓,又看見小二。
小二顯然有閃躲的意味,不敢直視沈渙梔。
「另一位姑娘,也隨我家老爺走了嗎?」沈渙梔一陣焦急。
小二還是不敢說話。
好氣又好笑,沈渙梔又將銀遞給了小二:「把你知道的都告訴我。」
小二看到銀才略略鬆了口氣:「小人還以為姑娘您生氣了……是,那老爺走的時候卻是帶了人,卻不止一個。」
心下一緊,沈渙梔明瞭:「還有幾個奴才一樣的人,是不是?」小二點點頭:「正是。」
果然,果不其然!……
這麼說,就只有她,留在客棧。
庭城帶走了所有的人,唯獨留下她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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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這樣做的目的究竟何在?
他口口聲聲讓她等,誰又能知道,她等來的會不會是一個噩耗?
她知道,他要走的異常凶險,也許注定就是一場不歸途。如果可以,沈渙梔是願意陪他走下去的。因為,她願意成為站在他身邊的女人。
只有她,可以站在他身邊。
所以,她會努力讓自己配得上。
配得上,做他唯一的妻。
終有一天,她會從皇城的正門走入,牽著庭城的手。
這是她的權勢理想,更是她的畢生追求。
從來都不曾後悔過。
既然選擇了這條,為什麼不願意帶著她一起走下去呢?
始終還是覺得,她不配成為他的身邊人嗎?
甚至,連白毓都可以。連錢蔚然都可以。她還是被劃在了外人的那一列……呵。
庭城,你就這樣防著我嗎?
「我要去找他。」沈渙梔喉嚨有點哽咽,甚至不知所語。小二一驚,二話不說攔住正準備出門的沈渙梔:「不行!」
沈渙梔蹙眉不解:「你這個人管的未免也寬。」小二也有些過意不去:「不是小人管的寬,是那位客官吩咐過了,不許您邁出半步。」
愣了愣,沈渙梔問:「那,他可說他幾時回來了?」小二搖頭:「客觀未曾說過。」冷笑一聲,沈渙梔冷冷地看著小二:「難道,他一輩不回來,我要一輩等著他嗎?」
搖頭歎息,小二為難:「客官,拿人錢財,替人消災。」一句話,沈渙梔便放棄了出去的念頭,默不作聲上了樓,心裡卻五味雜陳。
望窗外,江南已經恢復了原有的平靜,經歷過這樣一場大難,甚至於更平靜了。
平靜得讓人害
怕。
走在街上的熟人相遇後都熟絡地打招呼,頗有災難過去相愛相擁之感。他們卻不知道,也許在這座城市的另一個角落,正有一群人虎視眈眈。
更有一個傲視天下的男人,在忍辱負重步步為營。
可誰又能想到,她沈渙梔,名義上那個男人的家眷,居然被隔離在他的計劃以外。
以至於成了一個外人。
她還不如他休了的妻,不如他身邊伺候的奴才。
突然反應過來,星河與月湖呢?
正想著,身後驚喜的聲音傳來。
「主你回來了?」一回頭,說話的是月湖。看起來,她什麼都不知道。
「什麼時候啊?」
「今兒早上。」沈渙梔答了一聲,又不放心地問:「星河呢?」「哦,星河聽說主回來了,去廚房吩咐菜了。」
歎了一聲,沈渙梔搖頭:「不必了。我剛用過東西了。」月湖點點頭:「是。王今兒早出去了,主知道嗎?」沈渙梔看著她:「他帶了那麼多個人出行,我怎麼會不知道?」
這麼興師動眾的出門,不就是想引起別人的注意嗎?
不就是想引火上身嗎?
庭城,你也冒險。
又何必如此!
「王吩咐奴婢們好好伺候主您呢。王還說主睡了,叫奴婢們別來打擾您。所以現在才來看主。」
沈渙梔苦笑:「我倒是希望,你們能來打擾我的好眠。」
這樣,她就會清醒得早些。
一切也許就不一樣了。
沈渙梔多少年後再回顧這段往事,不禁想起,如果當時,她與庭城一同去了,會怎麼樣?
唯一能知道的是,事情絕對會不一樣。
天之後,庭城帶著人回來了。
這天,最難受的就是沈渙梔。整日以來坐立不安。
每到夜晚就想盡快入眠。多麼希望,再醒來時,庭城就在她身邊。
終於,等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