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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第94章 共識 文 / 蘇熙

    顧及若瑤的體力,趙凌每隔半個時辰就下馬背著她走一會兒。()趴在趙凌寬厚的背上,若瑤莫名心裡湧出一絲甜,倘若能這樣體貼的過一輩子,應該也是一種幸福!

    遠遠已能望見城門了,趙凌忽地順著小路拐了下去,在一處給來往客商歇腳的茶樓外看見武安郡王府的馬車,若瑤才知道長喜已帶人來接應趙凌了。

    茶樓早被長喜包下了,等趙凌把衣衫不整的若瑤直接抱進隔間,提著衣包和鏡奩的春喜立刻迎了上來。

    沒想到花影會派春喜來伺候她,若瑤微微皺了皺眉頭,卻一句話沒說,立即吩咐春喜伺候她換衣裳。

    跟拈輕怕重愛挑尖出頭的春桃不同,春喜雖然悶聲不語可眼睛裡有活,有時明明不是她分內的活計,只要別人吩咐一聲,她也肯去做,做完之後還不知道邀功。性子也好,受了氣或者被人佔了便宜也從不計較,暗中落了個木頭人的綽號。她這個脾氣倒入了竹香的眼,雖然春喜是從大夫人院裡出來的,相處了幾個月,也漸漸得了花影的信任。

    可越是這樣,若瑤心裡越不踏實,暗中提醒了花影幾回要多留意春喜。倒不是春喜有什麼不妥的地方,恰恰相反是因為她太好了,簡直一點錯兒也挑不出來。這樣的人如果不是聖人轉世,就是藏的太深。她每天如履薄冰的過日子,身邊人決對不能出問題。

    花影要不是實在無人可用,也不會把在這個節骨眼上把春喜派出來。

    換好衣裳,若瑤坐在桌邊從銅鏡中看著給她梳頭的春喜,冷聲問道:「花影為什麼派你來,你明白嗎?」

    春喜木然地抬起頭,聲音平靜地道:「竹香姐姐受傷了,金豆子年紀太小不頂用,美玉、如意是外頭來的,春桃姐嘴太快。奴婢雖然笨,可是心裡清楚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姑娘放心!」

    果然是個心裡明白的,若瑤眉頭深皺,「只憑你幾句話,我怎麼信你?」

    春喜慌忙跪下去,「三夫人對奴婢一家有大恩,奴婢雖然卑賤也知道報恩。更何況奴婢的賣身契還在姑娘手上,生死全憑姑娘一句話,奴婢不敢存別的念頭。」

    金嬤嬤曾說過春喜進候府的經歷,當年黃河氾濫,無數難民湧進京城。春喜一家也逃進京城,剛進城她父母就染上瘟疫死了,唯一的弟弟也病的奄奄一息。為了救弟弟,她願意自賣自身,可哪有人敢買她。倒是陶氏偶然遇上了,跟候府管事的吩咐了幾句,管事給了她一些草藥,又把她姐弟倆安排到莊子上做粗活,倒救了她姐弟倆一命。

    這樣說起來,陶氏也算是對她有恩,可這點恩情能確保春喜忠心嗎?更何況春喜後來怎麼進了大夫人的清平院,她弟弟又哪兒去了,竟沒人知道。

    問她,她也只說大夫人偶然去莊子上,吃了她做的湯合了胃口,就把她帶回府安排到清平院的小廚房了。她弟弟因為過年偷吃了灶上供給灶王爺的貢品,怕被罰,偷跑的不知去向了。

    若瑤笑著命春喜起來,心中卻益發疑惑,十幾歲大的孩子偷吃不過是挨一頓板子,背著逃奴的身份跑出去卻是生死難料,更何況春喜姐弟倆感情非常好,姐姐還在莊子上,弟弟就一跑了之了?這事兒怎麼看都不合情理。

    梳好頭髮,若瑤起身對著銅鏡前後照了照。朝陽髻插著一根薄金軟翅蝴蝶流蘇長釵,下面的紅瑪瑙墜子映的她面色紅潤,胭脂水粉也把她病中的憔悴盡數藏了起來。繡金牡丹紋亮緞滾邊褙子配上蔥綠盤金彩繡蔓草的湘裙,渾身上下透著喜慶。任誰也瞧不出她之前的狼狽。

    若瑤滿意地整理好衣角緩步出了門,趙凌不由得眼前一亮。守候在大堂的暗衛們也驚詫地瞪大了眼睛,眼前這個天仙似的女子真是將軍夫人?

    長壽和長喜也愣愣地盯著若瑤,他們雖在近處見過她幾面,可每次不是隔著面紗就是隔著屏風,還是第一次看見她的臉。突然間感覺茶樓說書人常拿來說美人的什麼面如桃花、俏臉生春、柳眉鳳眼什麼的,都是胡說八道,這些詞怎麼能形容出夫人的美?

    忽聽見周圍沒了聲響,趙凌回頭就瞧見眾人都呆了似地,都直愣愣地盯著若瑤瞧,他竟忍不住滿是惱怒地冷哼一聲。長壽驟然回神,蹭地起身踹了長喜一腳,又高聲吩咐暗衛們起身。

    扶若瑤上了馬車,趙凌突然不冷不熱地來了一句,「以後出門隨身帶著面紗,甭叫不相干的人瞧見你的臉。」

    若瑤滿腹心思都在琢磨要如何應對王府眾人,冷不丁聽見趙凌這話,半晌才想明白。不由得抿嘴微笑,點頭稱是。心中卻有些好笑,這男人年紀輕輕就掌管了一半的京畿防衛,胸中肯定有大丘壑,可在某些方面他也太小心眼了!

    騎了半天馬,趙凌也覺著有些疲憊,身子也不像平常那樣挺的筆直,隨意倚在軟墊上,閉上眼眸想把長喜帶回來的消息捋一捋,可滿腦子都是若瑤方纔那抿唇一笑的嬌媚模樣。『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宮粉黛無顏色』,前朝那個顛倒眾生,一笑蕪國的女人跟他的女人相比,哪個更美些?

    發覺自已竟控制不住地滿腦子胡思亂想,趙凌忽地坐直身子,煩躁扯了扯剛換上的玄色闊袖錦絨袍子的領口。

    若瑤一見以為他嫌馬車裡氣悶了,忙拿灰鏟子把車角落中三足松鶴紋火鼎裡赤紅的炭火埋了埋,又倒了杯茶遞到趙凌跟前。

    看若瑤這般小意兒地伺候,趙凌嘴角扯出一抹若有若無的微笑,一口把茶喝乾了。卻沒把茶杯放下,轉手又倒上茶遞到若瑤跟前。

    若瑤剛撥了半晌炭火,正有些口渴,也沒在意接過來喝了一口。喝完才想起來這個茶杯趙凌剛剛用過,瞬時紅了臉。她倒不嫌棄這杯子是別人用過的,在廟裡最苦的時候,莫說是杯子,就連碗筷、被褥都是跟別人共用的。只是跟趙凌用一個杯子……鼻端傳來的男性氣息讓若瑤尷尬不已,半杯殘茶喝也不是,倒也不是。

    「這茶味道如何?」趙凌斜睨了她一眼,忽然覺得除了金戈鐵馬縱橫天下外,就是這樣消磨時光未嘗不是件樂事。

    明明是一句普通的家常話,若瑤卻總感覺趙凌話裡有話,臉上燒的更厲害。沒來由的即想發脾氣,又忍不住想笑。

    「郡王府裡的東西自然都是好的!」若瑤輕輕把茶放在小几上,不著痕跡地轉了話題。「雖然說『生於憂患死於安樂』。就算六爺刻意磨礪自已,也要當心身體。出門還是要備輛舒服些馬車,大冷天的炭火、茶水之類都要備齊整。」

    趙凌深深地看了一眼若瑤,難道他的心思這個女人全懂?

    一瞬的驚訝過後,趙凌語聲平靜地解釋道:「你說的縱然是一個原因,另一個原因卻是像前幾天的那種事情,我三五不時就要碰上一次。置辦車馬的銀子都是我自已出的,每次都置辦好的,我可沒那麼多銀子!」

    若瑤一驚驀地又從心底生出一絲笑意,眼睛頓時彎成月牙。她只是試探性地問了一句,沒想到這個男人竟然把捨不得花錢這種話都說出來了。非是男人心思簡單,而是他願意向她敞開真實的一面。

    「那妾身日後就節省些用度,省下銀子給六爺置辦馬車!」

    一句軟言俏語,頓時令趙凌大笑不止,伸手去捏若瑤的鼻子,「難道我看起來像是養不起老婆的人嗎?」

    若瑤笑著別開臉,躲過趙凌的手,還像受了驚嚇似地往車角縮了縮,好的開始是成功的一半,既然要跟這個男人過一輩子,融洽相處才是最重要的。

    忽從車門的縫隙中瞧見春喜直挺挺地坐在外面車沿上,若瑤唇邊的笑意漸冷,慢慢坐直身子,想了想對趙凌道:「若六爺方便的話,能否幫我查訪一下春喜失散的弟弟?貼身的丫鬟有一半的心思掛著外頭,難免差事上不用心。」

    她也曾讓金銘和金福暗中查探過春喜弟弟的不落,卻一絲消息也沒探回來,身邊放著這樣一個用意不明的人,若瑤心裡總是不踏實。

    趙凌也收起神色,應了一聲好,半晌又道:「我瞧著你身邊的人也不夠用,要是府裡的人用不慣,過了年就叫買些身家清白的丫鬟進來,你親自調教了用的省心些。松風院裡的人,除了青松青柏,你看著裁撤。這些年各路人馬在我眼前晃來晃去,晃得我心煩。」

    沒想到趙凌不但明白了她話裡的意思,還這麼快就跟她達成共識,若瑤滿意地點了點頭,這個人也不是像想像中那麼不好打交道,其實還是很講道理的一個人。可一想到他特意關照不能動青松、青柏,若瑤心裡又有些思量,這倆人到底跟趙凌是什麼情分,值得他這樣看重?

    雖然很想藉機問問,可若瑤也知道見好就收的道理。將清理松風院的話題放下,轉而跟趙凌打聽些郡王府過年的規矩。

    大體上的規矩跟西寧候府都差不多,若瑤又在心裡把那些不同的地方細細記了幾遍,才微攏上眼,準備養養精神。

    感覺若瑤如臨大敵似地籌謀,趙凌握住她的手想安慰她幾句,觸手竟是刺骨的冰冷,他回頭瞧了一眼熄滅的火鼎,眸色一時竟有些複雜,片刻才沉聲道:「你雖然是第一次在郡王府過年的新婦,也不必太過緊張。你是太后賜婚的貴女,誰也不敢把你如何,更何況還有我呢!只要不忤逆王妃,其他人如何待你,你盡可以牙還牙,以眼還眼。」

    唯獨不能衝撞王妃?只怕第一個要給她難堪的就是周王妃吧!縱然感激森冷的趙凌能說出這樣的話,若瑤還是忍不住腹誹他不懂內宅的事兒。以牙還牙,以眼還眼!也要瞧得出牙在哪兒,眼在哪兒才行阿!

    內宅的爭鬥是瞧不出硝煙的,看起來無非是婦人們拈酸吃醋,在口舌上爭些長短,可往往就是這些看似不起眼的小爭鬥,掩藏了巨大的陰謀,才會要人性命於無形。

    車聲粼粼,進了城一路順暢至極,到武安郡王府時竟比預計的時間早了一個時辰。

    看著武安郡王府緊閉的朱漆大門,若瑤抿緊嘴唇,這個年果然不好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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