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節目錄 第86章 賀喜 文 / 蘇熙
「怎麼會單給我下帖子?母妃和六爺是什麼意思?」掃了一眼靈寶家的遞上來的大紅泥金請帖,若瑤有些意外。
青陽郡主府的暖爐會?那個地方她能不去就不去的!
到底是周王妃從娘家帶來的內院管事,靈寶娘子瞥見若瑤眉間那抹疑慮,立刻滿臉不贊成地附和道:「可不是?奴婢也覺著郡主府這帖子下的有點沒腦子!按理說您是剛過門的媳婦,怎麼著也得等過完年,王妃身子大安了再帶您出去見見親戚朋友,咋能這麼莽撞,直接把帖子送上門?」
若瑤抿嘴微笑,周王妃會主動帶她出去見親戚朋友?
花影拿一個蜜合色六稜荷包遞到鳳寶娘子手裡,笑著問道:「我們夫人的堂妹今日出門子,夫人要回娘家,前日回門時已稟過王妃和六爺了,不知馬車備沒備好?」
暗中捏了捏荷包,鳳寶娘子雖說不上驚歎,也十分滿意,滿臉堆笑道:「備好了!現在各地鬧災,皇上把自已和娘娘們的用度都減了,咱們府裡也要順應聖意。現如今府裡馬車是按房頭配的,一房一輛。可六爺平時用的車是在外面置辦的,不從公中支花費,所以夫人要用車儘管用,隨時都備著的!」
說完還親自伺候著若瑤出門,待無人時靈寶娘子拆開荷包頓時倒吸口冷氣,裡面可不是她以為的幾兩銀子,竟是明晃晃的一錠金子!
飛快地把金子掖進懷裡,靈寶娘子魚尾紋都笑開了,不是沒見過錢,而是沒見過這麼容易的錢!六夫人真是又有錢又大方,比一顆芝麻都要算計的五夫人強了何止百倍!
若瑤在西寧候府二門外下了車,看見眼前景色不由得暗歎,這府裡就沒有一個腦子清楚的?
院中低矮的花木都用七彩錦障圍著,甬路兩旁邊每隔幾步就擺著一個青瓷大花甕,裡面插滿各色絹紗堆的假花,芙蓉、牡丹、薔薇……每甕一種,五色斑斕,要不是寒風撲面而來,若瑤幾乎以為她是在春光爛漫的花園中。
再看看來往穿梭似的丫鬟僕婦,各個身上都是簇新的江稜布棉衣,僕婦外面套著青緞比甲,丫鬟們則是秋水綠掐粉藍牙子的妝錦褙子。光梳頭淨洗臉,各頂個喜氣洋洋的。
冷眼瞧過去,整座候府烈火烹油般繁華,哪有半點頹敗的模樣。
不說那些絹紗堆的假花,就是給下人們置辦新冬衣也是一大筆銀子。大夫人是不會自掏腰包圖這虛熱鬧的,倒符合候夫人打一巴掌給個甜棗的做法。
想到靈寶娘子的話,若瑤嘴角忍不住彎起冷笑,候夫人到底多恨西寧候?非把他架到火上烤才甘心!
瞧見若瑤,已有新管事娘迎上來,直接把她請到林若英的醉霞閣。
平常跟林若英交好的江雪、沈秋月等人都沒來,醉霞閣裡坐著的三四個女子,只有主位上的周薇是若瑤認識的。其餘幾人看長相和穿著打扮,似乎是林若英舅舅家的幾位表姐妹。
按規矩,若瑤斂袖上前給周薇施禮。周薇不待若瑤禮施全便一把拉住她笑道:「咱們都是來賀喜的,弄這麼生疏做什麼?」說完又一一給她介紹在座諸人,果然是姚家的幾位姑娘。
給林若英絞臉梳頭的也是五嫂子,她手上正忙著,一見若瑤進來馬上含笑半蹲下身施禮,若瑤也含笑著衝她點了點頭。
林若英非但沒跟若瑤打招呼,反倒『啪』地一聲將手裡的長柄靶鏡摔在妝台上,瞪著五嫂子,指桑罵槐地道:「見過不請自來的,卻沒見過面皮這麼厚的。不知道自已渾身晦氣惹人厭煩嗎?讓你給我梳頭是你的福份,別不知好歹,敢摔壞我的喜梳子,我可饒不了你!」
雖然知道林若英跟若瑤姐妹不和,卻沒料到林若英見面就這麼無禮。周薇裝作沒聽到,其餘幾人也不好說什麼,唯有臉上有青色胎記的姚瀾正色道:「大喜的日子,表妹都說的什麼話?儀容端莊些,大家都有面子,何必跟喜娘過不去?」
若瑤早知道林若英不會擺出笑臉歡迎她,卻沒想到姚瀾會替她說話。若瑤含笑朝姚瀾看過去,她也正打量過來。四方臉,鼻直口正,就算沒有那塊胎記也只是個平常人,可眼波卻平靜明亮,既沒有容貌帶來的自卑,也沒有故意做出來的驕狂,那股子堪透世情的睿智倒讓若瑤由衷讚歎。
姚瀾眼風掃過,已有一位姚家姑娘起身讓坐。看神情也不是無奈,反倒是心甘情願的。沒想到姚瀾在姚家竟有這樣的地位,若瑤又忍不住多瞧了她幾眼。
若瑤道謝,坐下後衝著林若英笑道:「這套釵是太后娘娘賞的,顏色艷麗正好配妹妹,我借花獻佛,妹妹可別嫌棄。」
美玉聞聲捧出來一個錦盒,大挑中挑三挑,一套六枝牡丹花刻福滿壽的赤金燒琺琅長釵,釵頭都鑲著細碎的晶石,端得流光溢彩,艷麗非凡。
林若英瞧了一眼若瑤給她的添妝,便收回目光既未道謝也未挑刺。一來是太后賞的,她不敢胡言亂語,二則,這套釵確實價值不斐,有些出乎她意料。
姚家女兒們紛紛讚歎宮中的東西精緻貴重,眼角忍不住暗中打量周薇。朝陽髻上挽著鴨青點翠鳳頭步搖,兩邊插著碧玡瑤排簪,頂中一枝水琉石鏤空雲煙金壓發,瞧著貴重卻並不是宮裡的東西。現看身上的金黃縷金百蝶穿花對襟褙子,雖是上好的蜀錦料子,也不像是內用的……似乎……周側妃並不像傳聞中那樣受寵?
饒是周薇誠府深沉,被眾人這樣暗中忖度,臉上也有些掛不住,暗悔不應該為了壓林四一頭,遲遲沒把添妝拿出來,倒讓她佔了先機。
周薇剛想吩咐丫鬟把太子特意賞的添妝拿出來,撐一撐場面,外面卻進來兩個身穿墨綠妝緞面料一斛珠皮襖的中年僕婦。若瑤一眼便認出是鄭林氏身邊得力的管事嬤嬤。
兩人上前給林若英磕頭,圓臉婦人道:「奴婢奉伯夫人和二姑娘的吩咐,特意給五姑娘送添妝來了,路上風雪大差點耽擱了日子,奴婢們晝夜兼程,萬幸趕上了。」說完打開麻臉婦人手中的兩個錦盒。
滿滿一盒子北珠,雖然不過花生米大小,但幾百顆湊在一處也寶光閃動,歎為觀止。另一個盒子裡是塊翡翠玉珮,翠綠的荷葉下兩隻鴛鴦相依相偎。不但玉質上乘,雕工更是精細、從中間拆開竟是兩塊單獨的小玉珮,雌雄回首望眼欲穿,別有一番深意在其中。
瞧清楚盒子裡的東西,不但姚家幾位姑娘,連周薇也暗吸了口氣,鄭家母女好大的手筆!
瞥見眾人的反應,圓臉婦人略帶得意地揚了揚頭,帶來這麼重一份厚禮,再說了方纔那些晝夜兼程的話,五姑娘怎麼也得給雙份賞吧!
她的算盤還沒打完,卻聽林若英冷哼一聲,「別以為我不知道,姑母給林四的添妝不知比我這個厚幾倍!拿這些不值錢的玩意來唬弄我,當我是叫花子嗎?」
此言一出,不禁圓臉婦人眼含怒意,眾人也愕然。朋友有遠近,親戚有厚薄,添妝多少本就是看情份,縱然比較也是在暗地裡,哪能當面嚷出來?
若瑤看那鄭林氏派來的倆個婦人臉上青紅交加,不由得也有些動怒,鄭林氏給她的添妝,也是一盒子北珠,雖然比林若英這份珠子大了些,也不至於貴重幾倍。相比而言,她更喜歡鄭雨嵐捎來的添妝,那丫頭親手繡的一副百子桌圍子,雖然針腳歪扭卻貴在心意。親戚間的情分是靠往來財物的多少計算的嗎?
更何況鄭林氏事先不知道林若英要成親,得了信立刻吩咐人補送添妝,倉促間找來這樣的東西,實屬不易,並不是存心分厚薄。算上那塊玉珮,倒是林若英這份禮更重些。她怎能不識好歹當眾打鄭家母女的臉?
「兩位嬤嬤大冷天的趕路辛苦了,回去替我問候姑母和表妹!」見林若英根本沒有打賞倆個婦人的意思,若瑤起身親手扶倆人起身,吩咐美玉遞上四份上等紅封,給她們買酒喝。
圓臉婦人滿口道謝著出了門,臨了尚不忘譏諷道:「五姑娘是見慣場面的,不但珍希物件看的平常,親戚情份也瞧不上的!」
聲音不高卻恰好能讓屋裡人聽清楚,周薇臉色不由得一變,數百顆北珠林若英尚看不上,太子賞的那條南珠項鏈,也沒貴重到哪去,拿出來豈惹她笑話?
周薇一狠心,從腕子上抹下一串赤紅的珊瑚珠子遞到林若英跟前,笑道:「這是前兒我陪太子和太子妃進宮給父皇請安,父皇賞的。值不值錢的,好歹是三佛利國貢上來的,妹妹收著玩吧!」
一翻話說得林若英暗中咬牙,她只是埋怨鄭家母女厚此薄彼,竟得罪了周薇?
那串珊瑚串確是貢品,林若英馬上連番稱讚,希望能把事情圓轉回來,看周薇愛搭不理的,她忽然又滿肚子怨恨。傻子都能看出來周薇是為充場面才拿貢品給她做添妝,說明她原先備下的東西並不貴重。好一個忘恩負義的小人!
周薇不耐煩應酬林若英,轉臉對若瑤笑道:「妹妹有沒有收到青陽姑母送的帖子?徐三哥浪子回頭,帶著嫂子回來給姑母請罪,徐閣老也老懷得慰,特特地請姑母出面操持一場暖爐宴,迎接徐三哥和嫂子。明日你早些來,我帶你去瞧他們府上暖棚中種的花,雖然比不得我們東宮的,卻也妙不可言!」
聽周薇一口一個青陽姑母,林若英眼眸黯然,從鏡子中怨毒地盯著若瑤,恨不得活吞了她。要不是這個小賤人,自已這會已經是秦王妃了!還輪到周薇在這兒擺威風?
林若英想什麼,若瑤毫無察覺,她此時腦子裡已亂成一團,青陽郡主母子團圓的宴會特意下帖子請她做什麼?
徐賀平夫婦離家小半年又回來……長喜口中的徐三爺……徐夫人失蹤……她當日在城外茶樓中偶遇的男子與婦人……徐閣老的安排……
總感覺有個無形的圈套布在她周圍,若瑤心煩意亂,無數零散的片斷在腦海裡盤旋,她似乎已瞧出青陽郡主府暖爐會的玄機,又彷彿毫無頭緒。
若瑤口中敷衍著眾人,最後竟不知怎麼送走了林若英,又是怎麼進的清平院。
看見等候多時的金銘,若瑤才收斂心神,把自已的計劃說給他聽。隔著屏風金銘遲疑了半晌,終究一句話也沒多問,拿起若瑤遞出來的銀票,起身告辭。
生怕陶氏起疑心,若瑤強打精神陪她用完午膳,便回了武安郡王府。誰知一下車竟聽到一個讓她又急又怒的消息——竹香被人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