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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第60章 驚覺 文 / 蘇熙

    紛爭了數日,大夫人醜態百出,西寧候府再一次成了京城的笑話。最終候夫人忍無可忍,若瑤的嫁妝才定了下來。照著單子悉數清點完,若瑤便回了候夫人,要去青峰庵還願。

    候夫人也沒阻攔,還主動添加了一份香火銀子,讓若瑤代為供奉。

    到了山角下,抬頭看著白雪皚皚的青峰山,若瑤無奈地歎了口氣。

    明知道這個時候山路都被冰雪覆蓋,進不了青峰庵,可她還是想來試一試。哪怕見不到空相師父,離她近一些也好。只有這個安靜的地方能讓她喘口氣,在候府帶著假面應付那些人,她幾乎要窒息了。

    剛送到青峰庵她每天坐在山門口大哭,眼睛哭腫了嗓子哭啞了,也沒有人來接她回去。每當她哭的喘不上氣的時候,空相師父就把她抱在懷裡,用細長卻粗糙的手指慢慢地撫摸她的後背,輕聲慢語地梵唱佛經。

    漸漸的,她忘了陶氏的模樣,只要看見空相師父籠在黑紗帽裡的身影,聞見她身上檀香和藥香混在一起的味道,心中就會踏實安靜。

    廟中十年,空相師父更像是她的母親。

    遙望著青峰庵的方向,若瑤跪在雪地裡鄭重施禮,合掌默念道:對不起師父!戒嗔戒怨,您教的這些,我實在做不到。林府對我毫無骨肉親情,我也沒辦法用真心善待她們。如今我要成嫁進武安郡王府了,那裡……也不是善地。

    就算我願意照您的話做,誠心與人為善,眼睛看平安喜樂,心中想清淨自在。只怕……

    只怕落個糟人踐踏、屍骨無存的下場!

    想起她決意下山時,師父看她的眼神,同情中滿是無奈與擔憂,更多的卻是感慨。那時她一心算計怎樣順利回到候府,並沒深深體味。此時想來,師父怕是早已料到會有這些事情,心疼她看不破,又無可奈何吧!

    若瑤頭觸在地上,大顆淚水無聲地順著臉頰滑落地上,頃刻在瑩瑩的積雪中溶出一片水漬,瞬間又結成冰。

    大紅羽紗的海龍皮披風攏著若瑤小小的身影,在茫茫天地間顯的她單薄無助。

    誦了一卷吉祥經回向給空相師父,若瑤緩緩站起身。

    四周山巒起伏,莽莽叢林上披著厚厚的白雪,陽光照在積雪上刺得人眼睛睜不開。遠處偶爾傳來幾聲虎嘯狼嚎,益發顯得山林遼闊寂靜,不染塵埃。

    這樣清涼乾淨的地方,她……回不來了!

    深山中不知從哪座古剎中傳來鐘聲,雄渾低沉,嗡嗡聲在山谷中迴盪經久不絕。松枝上的積雪被震的簌簌落下,清淨中有種提醒世人警醒的悲憫。

    看著周圍熟悉的景象,呼著清洌的空氣,若瑤心頭陰霾頓掃,娑婆世界就是有諸般不如意,境由心生,換個角度烈火煉獄也許就是八寶蓮池。

    一切都看她如何做!

    回頭看見東閣緊裹佛頭青的水貂披風,不停地跺著腳取暖,若瑤不覺莞爾,這個弟弟雖然有些執拗耿直終究還是個孩子!

    她悄悄抓起一團雪捏成雪球塞進東閣衣領,轉身就跑。

    等東閣回過神,若瑤已跑出去老遠。

    「四姐你太壞了!你等著!」東閣氣呼呼地團起雪球朝若瑤扔過去,若瑤一邊躲閃一邊團起雪球還擊。

    皚皚白雪中若瑤姐弟倆前後追逐著,一紅一青兩件披風像兩隻翩躚飛舞的蝴蝶,朗朗笑聲驚起林中一片飛鳥。

    「四姐咱們該回去了!」從來沒見過若瑤如此輕鬆高興,東閣雖然不願讓她掃興,看看天色卻不得不提醒她。

    「好!順路買些好吃的帶給若雲,你姐我現在可是有錢人!」斂起心中隱隱的失落,若瑤雙手叉腰,擺出財大氣粗的模樣。

    有那本私帳在手,若跟大夫人的爭鬥可以說是大獲全勝。她不但如願以償得到豐厚的嫁妝,還替三房討回來不少財物。

    想起大夫人交割財物時如死了爹娘的模樣,東閣心裡就一陣痛快。

    他一臉狗腿地拱手,「我能不能要月盛齋的醬肉,四海軒一套上好的文房四寶,我還在崇文閣看好一套……」

    若瑤彎起手指狠敲了東閣額頭一下,「你真當我手裡有座金山?」

    東閣揉著額頭,故意大叫,「要出嫁的女人就是小氣……」

    姐弟倆笑鬧著從半山腰下來,坐著馬車回城。

    沒走多遠,馬車突然停了下來,趕車的金福隔著靛青色的厚絨氈簾子道:「秦王府運石料的馬車陷進雪地裡,把道給堵上了,一時半會怕是走不了。呆在這兒也不是辦法,離這裡四五里遠的地方有個茶樓……」

    東閣跳下車去前面查看,過了一會撇著嘴回來,「為了討王妃的歡心,秦王大冬天的修什麼攬月樓,真是勞民傷財!」

    上個月秦王大婚時,秦王府剛剛翻建過,這會又要大興土木?

    看樣子顧書玥不像傳聞說的,不得秦王歡心阿?

    若瑤掀開車簾瞧了兩眼,前面幾輛裝滿石料的大車車軸斷裂,看樣子沒有兩三個時辰,是挪不完的。

    官道堵的水洩不通,偏偏北風夾著雪花呼嘯而至。馬車裡越來越冷,姐弟倆只好離開官道,去金福說的那個茶樓避風雪。

    茶樓臨著一條荒僻的小路,說是茶樓卻十分簡陋,只是一個將將能躲避風雪的竹棚子,也不分雅間散座,只在最裡面用幾塊木板簡單地隔出兩個隔間。好在棚子裡炭火燒的極旺,熱氣撲面,冰天雪地的也算難得了。

    這裡平時也沒什人,這會卻擠滿了從官道拐過來躲風雪的客商。掌櫃和一個小夥計忙的腳不沾地,嘴卻笑得合不攏。來的都不是人,是銀子阿!

    東閣跟先來的客人說了半天好話,又給了幾兩銀子,好歹騰出一個隔間帶著若瑤坐進去。姐弟倆點了些茶點慢慢吃著,又吩咐夥計給外面照看馬車的金福送去一大壺熱茶。

    若瑤一杯茶還沒喝完,就聽見外面有人高聲念誦,「…長城內外…大河上下……數風流人物還看今朝……」

    「好詞!好詞!秦王殿下果然文采風流!」

    眾人阿諛奉承的叫好聲中,東閣好奇地伸長脖子往那邊張望,若瑤卻臉色慘白,心臟幾乎跳出腔子。

    這首偉人詩詞在她的前世可謂人盡皆知,可是絕不應該出現在這裡!

    秦王所作?難道……

    想起西寧候壽宴上秦王的神情舉止,一個可怕的念頭湧上若瑤心頭,她狠狠地揪著胸口,滿胸恨意脹得她喘不過氣。

    回頭瞧見面容猙獰的若瑤,東閣驚道:「四姐你怎麼了?」

    若瑤緩了口氣,「沒什麼!就是感覺秦王這首詞驚才絕艷,不如……你去把那首詞抄回來,咱們細看?」

    東閣也正有此意,出去功夫不大已抄錄了整首詞回來。從頭到尾細看了一遍,東閣搖頭晃腦的細品,若瑤卻是冷汗涔涔。

    整首詞一字不差,她僅有的一絲僥倖蕩然無存,除了那個混蛋轉世成了秦王,這件事還有什麼解釋?

    這種詭異的事情如果不是她親身經歷過,無論如何她也不敢相信!

    冤家路窄!

    是佛祖給她一個報仇的機會,還是警醒她因果循環?

    「請你多行方便,內子身子有些不舒服……」

    「不是小人為難兩位貴人,是真沒雅間了!方纔那位公子出了五兩銀子才讓人騰出位子,小人實在不敢去打擾。」外間雜亂的爭吵聲驚醒失魂落魄的若瑤,她鬆開攥得生疼的手指,抄錄詩詞的宣紙跟她的心一樣早已皺成一團。

    為了轉移注意力,若瑤透過木板的縫隙打量著剛進門的倆人,二十上下歲的模樣。男子清瘦的臉上眼波炯炯,神情卻有些慌張。穿著左衽蜀錦棉袍,領口袖口繡著金絲萬字紋,下擺上滿是污漬還刮了個大口子。腰封上沒有佩飾,只掛著一個半截的墨色纓絡,像是被刀劍之類的東西割斷的。

    女子整個人裹在寬大的律紫團花海獺皮氅衣裡,看不清長相只露出尖尖的下頜,不停地咳嗽像是染了風寒,可手掩唇角的動作卻優雅至極。

    這倆人肯定大有來頭,估計是遇上了什麼麻煩了。

    若瑤還沒打量完,東閣已走出隔間,高聲請倆人進來。

    男子滿口稱謝,扶女子進來瞧見隔間中還有女客在,忙又退了出去。

    雖然是驚鴻一瞥,若瑤卻心驚不已,前世今生她絕對沒見過這個男子,可為何這麼面熟?

    有那婦人在,東閣也不好在隔間裡坐著,就陪那男子一同去外面散座。

    雖然埋怨東閣莽撞,若瑤也沒狠心把落難的婦人趕出去,親手給她倒了杯茶。

    婦人斂袖施禮卻沒摘下風帽,接過若瑤遞過來的茶,略一遲疑便舉到唇邊輕啜了幾口。

    若瑤姐弟用的茶杯茶葉都是隨車從候府帶來的,雖然不是上品也比茶棚中的好很多。看著婦人難以下嚥的模樣,若瑤斷定此人非富即貴,絕不是尋常百姓。

    婦人沒有開口的意思,若瑤也不想跟她多說什麼。萍水相逢對方又陷在麻煩中,她自忖沒有能力相幫,又何必多做糾纏?

    坐了一會,金福進來回稟官道暢通了,若瑤便起身跟那婦人告辭。

    婦人起身施禮,尚未開口,外面突然衝進來一夥人。大冬天的卻各個穿著墨綠的綾綢襖褲,賊眉鼠眼的一看就不像好人。

    領頭的歪帶著頂海龍皮帽,在人群裡瞄了幾眼,上前一把抓住男子衣領,獰笑道:「你那小娘子呢?快交出來,爺就饒了你一命!咱們安平伯的世子看上她,是她的福氣……」

    若瑤眉頭微皺,原來是安平伯世子看上這婦人的美貌了。念頭還沒轉完,她眼角卻撇見那婦人像鬆了口氣似地,捂在心口手竟慢慢放下。若瑤心中一凜,事情好像不對勁!

    正在跟男子說話的東閣抖落身上的茶漬,攔住海龍皮帽子,厲聲喝道:「朗朗乾坤,天子腳下,當街強搶民女,你們還有沒有王法了?」

    海龍皮帽子冷笑道:「咱們世子就是王法!你家邱德大爺的話就是王法!你個窮酸小子再多管閒事,爺就讓你嘗嘗什麼叫王法!」

    說著一甩胳膊,東閣頓時被甩到一旁邊,踉蹌著接連撞翻幾張粗木桌子,摔在地上。海龍皮帽子猶不解恨,跟上前抬腳就朝他胸口踹。

    若瑤厲聲喝道:「住手!」幾步奔過去,伸手把氣得滿臉通紅的東閣扶起來掩到身後。

    「這小娘子長的真不錯!」邱德看見若瑤,立刻涎笑著湊上前,伸手就要摸若瑤的臉。「嗷」「不錯、世子爺有福了!」「這叫好事成雙……」跟他來的那些惡奴紛紛跟著起哄。

    「混帳東西!」若瑤伸手摸到一個茶碗,立刻砸到邱德頭上,怒道:「安平伯是怎麼管教奴才的,容得你們如此放縱?還不給我滾!」

    邱德被若瑤的氣勢唬的一怔,「你是哪家的姑娘?」

    「甭管哪家,你們這幫惡奴都惹不起!」安平伯的長女馮淑妃在宮中正受寵,西寧候的名頭顯然鎮不住這群惡奴,報武安郡王府的名頭又有點往自已臉上貼金的意思,若瑤索性強橫到底。

    邱德上下打量若瑤幾眼,瞧她雖然穿的得體,可頭上卻只簪著一枝花開吉祥的銀釵,並不像大富大貴人家的姑娘。轉念又想,冰天雪地的哪家貴女會跑到這種荒郊野嶺閒逛?

    頓時有種被人欺騙的感覺,邱德一隻腳踢翻身前的凳子,伸手就去抓若瑤,「我當是哪家的金枝玉葉,居然是瘦驢拉硬屎,強裝好漢!」

    他的手還沒觸到若瑤,突然從隔壁閃過一道寒光。隨著邱德一聲揪心扯肺的慘叫,若瑤就感覺眼前閃過一片紅雨。

    「別看!」若瑤還沒明白發生了什麼事,就被人伸手攬進懷裡,還用袖子遮住了她的眼睛。冰冷的布料貼在若瑤臉上,男子強烈的雄性氣息驀地包圍了她,低沉卻不容置疑的聲音,不是趙凌是誰?

    滿室的血腥氣,若瑤像中了夢魘似地,站在那裡竟不知道躲閃,靜靜地由著趙凌強壯的手臂環著她的肩膀。男人烏金繡線纏繞的袖口摩擦著她的臉,又麻又癢,她滿腦子裡只有一個聲音地打旋,「他護著她呢!」

    「六弟!」門外男子乍驚還喜的叫聲,卻被趙凌伸手制止。

    低頭看了看臂彎中臉色慘白卻死命咬著嘴唇一聲不吭的若瑤,趙凌眸中閃過淡淡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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