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節目錄 第59章 嫁妝 文 / 蘇熙
趙凌與林若瑤將在臘月十八完婚,西寧候府爆出來的消息把沉寂多日的市井又激的沸沸揚揚。
這個消息對一般人來說不過是荼餘飯後的談資,可對於趙凌麾下四座大營將士的家眷來說卻是天大的喜事。人人偷偷點數著從賭坊贏來的銀子,各個笑的合不攏嘴。
武安郡王府下聘當日,皇上又派人往西寧候府送了賀禮。
「……大紅喜字緞四十匹、大紅福字緞四十匹、花緞四十匹,折枝錦緞四十匹,雲錦一百匹,蜀錦一百匹。各色絹紗一百匹,絨呢一百匹,上用的宮綢、宮緞、宮棉二百匹了,蟒緞、妝緞、金花緞、蟬翼紗、軟煙羅、石榴綾那就更不用說了,足足六大車東西阿……就從宮里拉到西寧候府去了!」說的人唾沫橫飛,彷彿親眼見了一般。
聽的人也頻頻咂舌,「當年明陽公主和親北遼時皇上賞的東西也不過如此,皇上真是看重西寧候……」
旁邊一人立刻反駁道:「什麼看重西寧候?這是給趙大將軍面子!」
「趙大將軍給了五萬兩銀子的聘禮,皇上又賞了這些東西,不知那林四姑娘能帶啥樣的嫁妝出門子?」
相對比已經知道的事情,眾人顯然對若瑤的嫁妝更感興趣,紛紛接過話茬議論起來。
被眾人交口議論的若瑤此時正安靜地坐在安平院內,心平氣和地等著大夫人看完她的嫁妝單子。
「你瘋了?就是把咱們候府全賣了,也湊不上你要的這些嫁妝!」大夫人病懨懨倚在榻上,頭上還纏著一塊素絲帕子,怒不可遏地將手中長長的單子摔到地上。
若瑤示意竹香撿回嫁妝單子,不慌不忙地道:「祖母說不能丟了皇上給的臉面,更不能讓武安郡王府的人瞧不起咱們候府。這張單子是二伯母跟祖母商量了半天才定下來的,要是大伯母有認為不妥的地方,您盡可以斟酌著添加。」
還添加?這張單子再減一半,她都不想往外掏!
皇上賀禮送到那日,候夫人就放出話,若大夫人的病情還不見好轉,就挪到通洲的莊子上養著。美其名曰怕過了病氣給旁人,其實就是逼她出面籌備若瑤的嫁妝。趙家送來的五萬兩銀子被那老不死的攥在手裡,讓她拿什麼準備像樣的嫁妝?
大夫人恨的咬牙切齒,卻又說不出什麼,半晌才嘟囔道:「公中現在沒有這些銀子,等我跟老夫人商量後再說!」
若瑤低頭盯著腳上的紅漆小羊皮嵌玉小靴子,對大夫人的話置若罔聞。
明知若瑤這副舉動是候夫人默許的,大夫人怒火中燒卻又無可奈何,只得好言好語地道:「眼瞧著年下了,各銀樓生意都好,首飾頭面就是有銀子怕也湊不齊這些,不如先將各房現有的首飾清洗修整一下,先應個數。等年後騰時空來再做新的,給你一樣樣補回來?」
若瑤冷笑不語,想拿些不值錢的舊首飾哄她嗎?這算盤倒是打精。
估計知道她湊不出什麼像樣的嫁妝,趙凌才特意送五萬兩銀票來過,給她撐臉面吧?若這樣還被大夫人算計去,她怎麼對得起趙凌的良苦用心!
她臉上無光,趙凌的面子又怎麼會好看?
出師不利,她將來怎麼在武安郡王府立足?
若瑤不說話,大夫人索性也躺平身子不出聲,還有三十來天這個死丫頭就要出嫁,看誰耗得過誰?
「這張單子並沒有過分的要求,就是鬧到外面我也不怕眾人議論。咱們候府雖然沒分家,可各房的私產卻是歸各房的。當初父親在金殿上巧妙應對三佛利國的使者,全了咱們大周朝的臉面,皇上高興之餘賞了父親二千畝上好的京郊水田。這些承恩田不能轉賣的,如今在哪兒?這些年的收益又在哪兒?
我母親陪嫁過來的十五間鋪面,父親放外任湊盤纏還有母親瞧病吃藥,總共典當了有七八間,剩下的七八間在哪兒?這些年的收益又在哪兒?不算趙家給的聘禮,就這些東西拿出來儘夠我的嫁妝了。大伯母要是不記得這些東西的去處,咱們不妨請二伯母幫著查一查……」
若瑤語聲不高,卻字字戳中大夫人心肺。大夫人騰地坐起身,臉色脹紅,「你是說我私吞你們三房的財物?」
若瑤低頭擺弄著裙帶,「侄女沒這種心思!只是就事論事,希望大伯母早些將侄女的嫁妝準備齊全,騰出空來也好替五妹妹籌備婚事。祖母昨天還感歎咱們府中人丁稀少,要寫信把東行兄長叫回來,開了年還要托人給他尋個正經大儒傳授課業……」
「不行!」大夫人厲聲打斷若瑤的話,被若瑤審視才尷尬地遮掩道:「他在外面遊學好好的,中途回來這些年的功夫豈不是白費了?」
若瑤抿唇不語,心中卻冷笑,大夫人能用東閣的學業威脅陶氏,她也會用東亭的前途威脅大夫人。有東行這個品學兼優的庶長子比著,跟林修伯一樣只知道吃喝玩樂的東亭就是灘扶不上牆的爛泥。跟掏銀子給她準備嫁妝相比,讓東行回來這件事兒更讓大夫人鬧心!
若瑤的意思大夫人怎會不明白,這些話分明是候夫人借若瑤的口在敲打她,難道那老太婆要把東行寄在她名下,養成嫡長孫?成了嫡長孫……將來萬一能承爵……
林修伯醉生夢死,過一天算一天,長子沒出息,可這筆帳候夫人卻算到她這個兒媳婦頭上了,此時估計弄死她的心都有!
大夫人從頭涼到腳,如今林若英是沒有任何價值了,林修伯更是指望不讓。她將來唯一的依靠就是嫡子林東亭。大夫人心中盤算半晌,到底是東亭的前程佔了上風,可一想到苦心謀劃多年的肥肉要吐出來,她又心疼的眼皮直跳。
還以為那死老太婆發善心才替她認下那筆爛帳,原來是這個打算!
大夫人強忍住恨意背過臉不去看若瑤,「你先回去,我明日列個單子去跟母親商量,你安心等著就是!」
若瑤卻不起身,「錢財是一方面,還有陪嫁過去的家人,丫鬟,也請大伯母多費心了。要規矩好心思端正的,別丟了咱們候府的人。」說著抬手一指秀平娘子,「陪房我那裡有金福一房了,秀平娘子也算一房吧,還著兩房……大伯母幫我拿主意就是。」
想到安平院裡鬥得你死我活的井嬤嬤和柳香兒,站在一旁伺候的秀平娘子兩條腿直哆嗦,這些年她幫著大夫人沒少欺負三房,四姑娘這是要秋後算帳?
「你這是什麼意思?」大夫人徹底被激怒了,蹭地跳下床竟連鞋也沒穿指著若瑤罵道:「別以為你要嫁進王府就攀上高枝了,沒有娘家幫襯你在婆家也沒臉!你再這麼囂張跋扈下去……」
若瑤起身打斷她的話,「大伯母大病剛愈還是不要動怒的好!侄女備嫁的日子不多,單子上的東西您盡快籌備著。陪嫁的丫鬟,侄女挑中了還要教些規矩。這些就有勞大伯母了!」
緩步走出清平院,聽見房中瓷器摔在地上的脆響,還有秀平娘子『嗚嗚』哭叫求情的聲音,若瑤長長地呼出一口濁氣。抬眼看著雪後碧藍的睛空,眸中卻沒有一絲笑意,難道一輩子都要這樣勾心鬥角的過日子嗎?
看著心神恍惚的若瑤,竹香忍不住提醒道:「姑娘要誰不好偏要林秀平一家?秀平娘子可是大夫人的奶姐姐,她能跟姑娘一條心?」
若瑤解釋道:「王府規矩多,來往親眷間的人情世故咱們都不知道,我身邊需要一個明白內宅門道的人提點。」
「可是秀平娘子能信得過嗎?」竹香還是一臉不贊成。
自然能信得過!
大房眼瞧著大廈將傾,候府早晚是二房的天下。別的下人都忙著尋門路投靠二房,唯獨林秀平一家無處可去。
所謂一朝天子一朝臣,二夫人當家之後決不會重用大夫人跟前得力的人。而且大夫人素來有疑心病,她指名道姓的要帶走秀平娘子,大夫人肯定以為秀平娘子暗中投靠了她。秀平娘子知道大夫人不少陰私事兒,大夫人還能留著她?
更何況她還能給林秀平做夢都想得到的東西!
若瑤預料的不錯,剛用過晚膳,林秀平兩口子就鬼鬼祟祟地進了墨硯閣。
倆人痛哭流涕地訴說怎麼捨不得老候爺候夫人,又怎麼不放心若瑤孤單嫁進武安郡王府。聲淚俱下地說了半個時辰,若瑤仍面目清冷地一言不發。
這倆人無處可去來求她,居然還擺出一副情深意重的模樣,實在是可恨!
若瑤輕輕吹了吹菊瓣細瓷茶盅中的茶沫子,「你們對候府的忠心應該去對祖父和祖母去說,跟我說有什麼用?天色晚了,你們回去吧。」
林秀平夫婦暗中對視一眼,知道若瑤看著柔弱,心腸卻硬,憑幾句好話就想得到她的信任是不可能的!
可是真把那些東西拿出來,四姑娘能給他們什麼好處?
彷彿瞧透倆人的心思,若瑤放下茶碗,盯著林秀平道:「你們幫我在武安郡王府站穩腳,我就給你們一家脫了奴籍,將來青紅的兒子就能參加科考,做人上人!我出面做保,青紅兒子找也是容易的事情!」
林秀平怔怔地聽著,感覺像做夢似的,秀平娘子也是滿眼驚詫。他們跟著大夫人為虎作倀,想盡辦法多撈銀子,還不是想著有朝一日能給全家人贖身?
大周律令:為奴者,三代以內不得參加科舉。就算過了三代,很多書院也不收祖上為奴的學生,可是有將軍夫人出面做保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沒想到他們想了一輩子的事情,四姑娘輕而易舉地就可以替他們辦到,這個回報可是相當誘人!
他們兩口子都是世家的家生子,雖然精通宅門裡的門道,對宅門外討生活可是一竅不通。西寧候府是棵枯樹早晚要倒,除了四姑娘這裡,他們還能去哪兒?
林秀平怔了半晌突然一個頭磕在地上,鄭重地道:「奴才感激四姑娘提攜,願為四姑娘盡犬馬之力!」
被林秀平冷眼看過來,秀平娘子也急忙磕頭道:「奴婢也萬死不辭!」
若瑤微笑著點頭,卻沒伸手相扶,只靜靜地瞧著林秀平兩口子。
秀平娘子一咬牙,從懷裡拿出一個油布小包遞到若瑤跟前,「這些是大夫人經營三房產業的私帳,如今……奴婢把性命交給四姑娘了!」
送走秀平兩口子,竹香驚歎道:「姑娘真是神機妙算!」
若瑤苦笑,她哪是神機妙算,只是利用人性的醜惡罷了!
看完大夫人的私帳,她氣得暗中咬牙,那份嫁妝她還要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