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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第9章 訓僕 文 / 蘇熙

    眾人陸續回到枕菊閣,若瑤神色平靜,林若英卻有些心神不寧。

    顧書玥不像往常那樣清高,不等眾人請就主動賦了兩首詩還做了一幅畫,可明顯是心不在焉,水平不及以往,令眾人頗為意外。

    江雪等人自然不敢越過她,周薇等持重些的又向來不出風頭。眾人的詩作一個比一個差,即便這樣,若瑤也毫無意外地輸了綵頭。

    花會結束,她回到安平院時已是晚霞漫天。

    面對陶氏滿是擔心的詢問,若瑤將青陽邵主府中發生的事都瞞下來。只把做詩輸了的事告訴給她。

    才學不好只是小事,無傷大雅!陶氏懸了一天的心終於放下。又問了幾句就連聲催若瑤回去歇著。

    回到墨硯閣,若瑤臉上的平靜再也撐不住了,疲乏無比地和衣躺到床上。

    看見若瑤閉眼躺著一動不動,屋裡的幾個人都以為她累了,輕手輕腳地退到了外間。

    金豆子抓住竹香,一臉嚮往地道:「姐姐,你去郡主府吃到什麼好東西了?」

    「我是陪姑娘做正經事去了,哪像你一到到晚就知道吃?不過倒有件樂子事……」壓低聲音,竹香把早上林若英找茬不成,不但讓出了大半個馬車,還挑不出毛病的事說給幾個人聽。

    聽完竹香的話,金豆子『哧哧』的笑出聲,金嬤嬤卻驚詫地問道:「真的?五姑娘在咱們姑娘這兒吃癟了?咱們姑娘平時可是和軟的性子,並不計較的!今日怎麼……」

    花影輕輕把門簾挑起個縫,看見若瑤仍躺著沒動,回頭低聲對竹香道:「你少說幾句吧!被大房的人聽到又是一場事非。」

    金嬤嬤也乾咳了一聲,「誰跟我去廚房取飯?武仁家的不好說話,去晚了都是剩的、涼的不說,還要聽她那些窩心話!」

    「我跟嬤嬤去!我瞧見了,今晚上吃清蒸鱸魚、板栗燒野雞還有……」一聽去取飯,金豆立刻來了精神。

    「你想死了?姑娘的份例菜你也惦記?咱們姑娘性子好,怕咱們跟著吃苦,才不跟廚房說吃素的事。雖然每天的葷菜都賞給咱們了,可你也不能把姑娘的份例菜當成自已的。再這麼沒規矩,你就等著挨板子吧!」被花影說了兩句,竹香的一腔火全沖金豆子去了。

    金豆子挨了罵也不生氣,嘻嘻笑道:「姐姐罵的是!都是為了我好姐姐才肯罵我的,我記得了。姐姐別氣壞了身子,我下次再不惹姐姐生氣了!回頭把魚身和雞腿都留給姐姐……」

    被金豆子歪纏,竹香也禁不住笑起來,「死妮子!就會說,早晚你就在這張饞嘴上出事!」

    四個人嘀咕了一會,房門一響,外間頓時清靜下來。

    摸了摸懷裡那條帕子,若瑤低歎一聲。墨硯閣裡這幾個人論忠心都是數一數二的,可是機敏心計卻都差了些。

    要開始反擊,那屋裡這幾個人就得好好提醒提醒……

    「憑什麼其它主子都是整隻雞,到咱們姑娘這裡就成了四個爪子,兩個雞頭的散肉?還有魚中間那截哪去了?除了魚頭就是魚尾,嬤嬤還不讓我問!」顯然是進了自家院子,金豆子底氣也足了些。

    「小祖宗!你少說幾句吧!姑娘聽見該傷心了……反正姑娘也不吃,咱們做下人的吃什麼不是吃?」

    「雖是這話!可到底是姑娘的份例菜,又不是吃武水桶的銀子,她憑什麼剋扣姑娘?您沒看見五姑娘房裡的人去拿飯,武水桶恨不得把她自已的肉割下來一塊炒個菜端上去,可惜她有那份孝心,五姑娘還嫌她肉臭呢……」

    武仁家的腰身粗壯,不但見錢眼開還為人又刻薄。仗著自已男人從小伺候大老爺林修伯的情份,自已的老子娘又是從小在老候爺跟前伺候的,自認為高人一等。除了幾個有體面的大丫鬟和管事娘子沒被她排揎過,哪個去廚房領飯菜的丫鬟都被她罵過,小丫鬟們私下裡就管她叫武水桶。

    瞥見窗戶紙上映出的纖巧人影,金嬤嬤一把摀住金豆子的嘴。

    聽著窗子外面飄進來的隻言片語,林若歎了口氣,她一心想著退一步海闊天空,可大夫人卻拿忍字頭上這把刀,扎她的心!

    既然如此,就比一比誰的刀快吧!

    素青花五寸盤裡幾根蔫黃的油菜葉子,一份炒老的青筍。

    瞧著花影端上來的兩樣素菜,若瑤語聲平靜地道:「把我的份例菜都端上來!」

    飛快地瞥了若瑤一眼,花影訝異地問道:「姑娘要吃葷食?」

    重重地把筷子摞在桌子上,若瑤並未說話,花影的肩膀卻微不可察地抖了抖。

    竹香在外間聽見動靜,把所有的菜都端了進來,氣呼呼地道:「姑娘您瞧瞧!這都是什麼?雞也不是野雞,魚也不是鱸魚!這幫黑了良心的,竟然用不知道哪頓剩下的零碎來坑主子……」

    「把菜放下!你們吃了飯再過來伺候!」若瑤打斷竹香的話,低下頭就著一碟子青菜自顧自地吃飯。

    周圍伺候的四個人面面相覷,都覺得若瑤自從青陽郡主府回來就有些不對勁。

    幾個人也不敢多問,草草吃了飯就進裡間來伺候。

    若瑤清冷的目光在四個人臉上挨個掃過,從袖子裡拿出條帕子『啪『的一聲拍在桌子上,厲聲問竹香道:「這個怎麼說?」

    狐疑地拿起帕子瞧了瞧,竹香臉色大變,渾身上下摸起來,急道:「奴婢的帕子怎麼不見了?明明擱在懷裡的,怎麼沒了?」

    「這帕子……姑娘是哪裡得來的?」別人還糊塗著,花影心裡已明白了幾分,額角霎時冒出一層細汗,「姑娘,竹香不是那樣的人!您……不能……」

    「我不能什麼?不能冤枉她還是不能不護著她?」若瑤冷冷地截住花影的話頭。

    從未見過若瑤發怒,一屋子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傻在那兒不知道該怎麼辦。

    若瑤沉下臉盯著竹香,「你自已說,這帕子什麼時候丟的,丟到哪兒了?」

    「奴婢……不知道!」竹香也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撲通』一聲跪在若瑤跟前,臉脹的紫紅,「奴婢敢用性命擔保,這帕子決不是奴婢私下送給人了……若奴婢做出那等不要臉的事,就天打雷劈永世不得超生!」

    帕子汗巾簪環首飾都是女子貼身的物品,也是私下定情常用的信物。聽竹香賭咒發誓,連金豆子也明白若瑤為何發怒了。

    她小臉慘白地跪在竹香身邊,哭道:「姑娘明查,竹香姐姐不是那樣的人!」

    「姑娘!老奴也敢拿性拿擔保……」金嬤嬤也跟著跪了下來。

    花影也跪下哭道:「不看別的,就衝著竹香從小伺候姑娘的份上,姑娘也要替她作主阿!」

    「證據呢?你們口口聲聲說她清白,你們拿什麼證明她清白?」看著挨排跪著的四個人,若瑤暗中歎了口氣。

    這還沒說什麼呢,就自已把自已嚇成這樣!若真出了事,這幾個人怎麼能自保?

    被若瑤一問,四個人都說不出話來。這種事情如何能證明?她們現在連帕子是誰交給姑娘的都不知道,又怎麼證明竹香是清白的?

    「奴婢就算拼著一死,也不能憑白讓人這麼冤枉,更不能牽連姑娘的名聲。」狠命地咬著嘴唇,竹香猛的給若瑤磕了幾個響頭,跳起來就朝桌角撞過去。

    早就料到會這樣,若瑤起身一把抱住竹香,低聲罵道:「糊塗東西!你的命就這麼不值錢?」

    「姑娘!有人存心拿了帕子誣陷奴婢,這事怎麼能說清楚?與人對質憑白讓人糟蹋,就算辨明白了,奴婢還有什麼臉活?奴婢的娘當年就是這麼活活氣死的!奴婢不能……」癱軟在地上,竹香捂著臉放聲大哭。

    竹香是家生子,剛生下來爹就嚥氣了。她娘本分厚道,長相也算端正,守寡沒幾年被大老爺身邊一個長隨看上了。竹香娘不想改嫁,本以為拒絕就沒事了,卻沒想到那個長隨是個心術不正的,偷了竹香娘的一件小衣,便誣賴竹香娘與他私通。

    鬧得滿府皆知,後來查明白了,長隨被老候爺杖斃。可府裡下人婆子們都風言風語的說竹香娘不守婦道,咬死是她勾搭男人在先!

    竹香娘氣性大受不得辱,一根繩子吊死在屋裡。

    那年竹香六歲,大夫人嫌她不吉利,就把她打發到安平院伺候。名聲就是竹香的死穴,她事事爭強,就是不想在別人嘴裡落下話柄。

    緩緩坐下,若瑤一臉平靜看著竹香,「這帕子是我在馬車裡撿到的!」

    「姑娘?」屋裡幾個人異口同聲,齊齊瞪著若瑤,眼神裡滿是不解和恐懼。

    明明是她自已撿到的帕子卻不說清楚,三言五語差點要了竹香的性命,幾個人更覺得若瑤舉止詭異。

    不理會她們活見鬼的神情,若瑤繼續道:「這今天這帕子是我撿著了,若明天這帕子落到府裡哪個小廝手裡,竹香你活不活?若落到外頭男人手裡,咱們屋裡這些人還活不活?」

    若瑤並未加重語氣,可幾句話問下來,屋裡幾個人剛放下的心又提到嗓子眼。這會是姑娘故弄玄虛,可真要是外人把帕子送進來,竹香這條命就保不住了!

    互相偷眼看了看,都覺得頭皮發麻,冷汗順著額角往下流。

    看著臉色慘白的竹香,若瑤繼續道:「帕子什麼時候丟的,讓什麼人撿到都不清楚,你就尋死?一死就能洗清白了?」

    癱在地上,竹香眼神渙散,張了半天嘴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不錯!竹香如此行事,是因為知道我不會害她,所以我說什麼她就信什麼,這份忠心我明白。可是……」看了看花影等人略有不平的神情,若瑤語聲凜冽,「若別人假冒我的話,指使你們做什麼事,你們想也不想的就去做嗎?若旁人拿條假帕子唬你們,你們也應下罪名嗎?」

    停了片刻,看著灰頭土臉的幾個人,若瑤語氣緩了下來,「以後不管做什麼,你們心裡都多一分考量多一分小心。你們一時軟弱或一時糊塗就是別人的機會!凡事仔細些,但是也不用把自已往泥裡踩!甭管出了什麼差錯,都記著還有我這個主子呢!都拿出點膽色來,等我扛不住自已抹脖子了,你們再尋死也不遲!」

    別的下人在主子跟前,命跟草一樣不值錢,可自家姑娘卻說出要用命護著她們的話!

    重重地磕了一個頭,幾個人心裡除了驚懼,更多的是體會到若瑤維護的苦心,「姑娘的話奴婢們明白了!」

    點點頭,若瑤吩咐道:「以後這些貼身的東西,除了公中發的,你們都用素面的。連著我貼身的小衣、帕子、汗巾凡是帶著獨特花樣的都燒了!若別人問,就說我在廟裡長大的,不喜歡這些花花綠綠的東西!」

    應了一聲,花影等人開箱翻櫃,各自搜撿出一包衣物拿到外間去燒。

    若瑤留下金豆子問道:「明天再領到這樣的飯菜,你打算怎麼辦?只回咱們院子嘮叨?」

    金豆子轉了轉圓眼睛,「奴婢拎著食盒子去找林嬤嬤!她是候夫人的陪房,前些天她孫子看上了武水桶的二閨女杏花,找人去問竟被武水桶罵出來了,林嬤嬤恨的牙癢癢……」

    法子雖好,時間卻太長!她沒時間等!

    若瑤搖頭,「回頭去領飯時給武仁家的塞些好處,再想辦法讓廚房裡的人知道!」

    「給她好處?憑啥給她好處?」金豆子一臉疑惑,又有些憤憤不平。

    若瑤淡淡地笑道:「以後你就知道了。」瞧見金嬤嬤挑門簾進來,她又吩咐道:「明天早些叫我,我去給大伯母請安!」

    姑娘竟要違逆大夫人的命令去清平院請安?

    金嬤嬤張大嘴巴看著若瑤,心裡慌成一團,比在翰墨軒外聽見若瑤的打算時,還要驚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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