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十三章 釵子 文 / 糖拌飯
生的際遇真是十分的莫測,文茜怎麼也沒有想到她一天。看著昏暗的女牢,牢門邊上的氣死風燈那昏黃的燈光讓文茜想起了黃泉,幽幽的感覺讓人的心有些沉沉的。
細兒大半個身體都靠在文茜的懷裡,按年齡來算,文茜也就比這細兒大二歲,但一來文茜個兒比較高,再加上身體內的靈魂夠成熟,如今倒顯得像細兒的大姐姐一樣,細兒算是個烈性子,可一年多瘦馬的陪養,骨子裡不由的添了一些嬌和媚,此時她倦在文茜的懷裡,就跟小貓兒似的,腦袋不時的聳聳,讓文茜想起了京裡的小貓米米。
邊上,雲花抱著水兒坐在稻草堆上,這小水兒也是多災多難,正起著麻子呢,卻也被抓進牢裡,受了風,今後怕是要留下病根子。而雲花總是有些忐忑的看著文茜,那眼中有愧疚,文茜知道她在想什麼,說實話,文茜一開始也有些怨,似乎這一切都是因她而起,去幫水兒冶病,才會被羅貴抓了去,這才會有今日的牢獄之災,但最後想想,也怪不得人家,誰也沒想到事情會發展成這樣不是。
另一邊,還有一個女犯人木然的坐著,那臉色一片青白,對文茜這幾個人置之不理,恍若未見。
「吃飯了……」兩個獄婆子擰著一桶變了味如同餿水一樣的稀粥,幾個人沒一個吃的下去的,那味兒聞著都令人想吐。
「嘖嘖……還真當自己是姑奶奶啊,等那主犯處決了,你們就兩條路,要麼官賣,要麼就是流放,都不是好路。」其中一個年輕點的婆子道,還使勁的敲了敲桶:「要吃就不吃,不吃連下一餐都沒了。」
那年輕的婆子聲音很大,水兒被嚇的哇的一聲大哭了起來。雲花連忙哄著。
文茜輕輕地推了推細兒,細兒揉了揉眼睛,臉頰很紅,文茜按了按那額頭,有些發燒,畢竟她之前還在湖水裡泡著,這會兒還能行動體質已是不錯,若是象自家爺那個體質,怕是有的受了。
讓細兒在牆上靠好,文茜站起身子,走到牢門邊,看了看那桶裡的食物,那實在不是人能吃的:「這位婆子,你即知今後我們大家都沒有好路,那你為何還拿這般食物來糟踐人,難道說若大地府台衙門連犯人的伙食都供不起,又或者那供伙食的銀錢都被你們吞進肚子裡。」文茜緊盯著那婆子,一字一頓道,她現在沒必要隱瞞,她倒想鬧點事出來驚動知府,那知府姚大人卻是見過她的。
「反了,一個犯人,居然教訓起獄婆子來。」年經婆子氣得哇哇叫,文茜卻只是淡笑,那份從容卻是讓邊上那個年老的婆子有些狐疑了,這年老的婆子在這一行也干了有二十多年了,所見的女犯人不再少數,一般的犯人進來,哭嚎,喊冤,再有的就是認命,或者有些地位地就是使銀子,可卻從沒有一個女犯人如眼前這個有些瘸腳的姑娘般淡定,她那表情似乎坐牢也僅僅是一種人生經歷一般,總之她心裡有一種感覺,這個女犯人很特別。
「算了。草婆子。這位姑娘說地也在理。咱們就去換一桶吧。」年老地婆子道。那個年輕叫草婆子地卻是有些不甘願。衙門地規矩。新來地犯人怎麼著總得給點手段吧。這伙食。哪能由著她們。不過。顯然這個年老婆子資歷老。她只有聽話地份。只得悻悻地同那年老地婆子一起提著桶去了衙門地廚房。
年老地婆子自然知道這草婆子想什麼。年輕氣盛啊。卻少了一份對世情地掌握。想想自家那過世地婆婆。也曾是獄婆子。可以說。這個年老地婆子由她婆婆一手帶進這一行地。她婆婆臨終前曾跟她說過一句話:「做獄婆子這一行。要知眼色。要透世情。對那撒奸刁滑地自是要雷霆手段。但對那些特別地或有冤地。卻是要好顏相待。婆婆曾說過。女人屬陰。而這類女犯人最易沾染怨氣。若是惡意相待。弄不好。則會讓怨氣糾纏一生。
不一會兒。兩個獄婆子又提著桶回來。是一桶菜稀飯。飯很稀。照著可以映出人影。幾葉發黃地菜葉子沉在裡面。買相很差。但這牢裡地犯人除了文茜都是苦人家出身。這飯食卻也是能吃地了。
「謝謝……」文茜對那年老地婆子道。
那年老地婆子搖搖頭:「唉。快吃吧。也不知還有幾頓了呢。」說著年老地婆子就同那草婆子出去了。
雲花先幫文茜舀了一勺,再給自己和水兒添,細兒乾脆端著木碗蹬在那食桶邊上,吃完了就舀,倒是方便,只是另一邊那女子,卻仍是乾坐著。
文茜喝了兩口,實在沒有食慾,便走到那女子邊上,幫她舀了一碗:「這位大姐,吃飯了。」
那女子卻是恍若未聞。
「你別操心了,她已經癡了。」那年老的獄婆子正靠在牢門邊,看著文茜的舉動便道。
「她為什麼被抓進來?怎麼會這樣?」文茜問道。
「唉,她叫月娥,說起來也是個可憐人,她本是蘇州張家三少爺的妾,那張家三少爺風流成性,進門沒二三個月,就將她忘腦後了,她一個小妾,即沒背景,又沒手段,在那樣的大宅裡自然是要受欺負的,有一次外出,遇上一個叫常大的,這個常大對她頗為上心,又會甜言蜜語,一來二去的,兩人就通上了,這月娥想想自個兒在方家也沒好日子過,便偷了張家的私藏——平復帖,打算跟那個常大私奔,可誰知,這常大對她好是假意,想要那平復帖才是真的,帖子到手,哪還管月娥,最後月娥便被送進了官府,私通之罪,等著官賣吧,這月娥受不了這打擊,就癡了。」
說著,那年老的獄婆子又嘀咕道:「什麼平復帖,一張紙兒,值得這麼害人嗎?」
而文茜卻知道,平復帖是西晉陸機所書,對於識貨的人來說,這就是一個寶藏,自古多少人為了這帖子蕩盡家財收藏。
事情原來是這樣,卻又是一出癡心女子薄情郎的戲,很老套,但卻是很現實,文茜試著餵了她兩口,這月娥雖木然,卻也吃下肚了。
放下碗,文茜撥下頭上一支普通的釵子,遞給那年老的獄婆子道:「我這有只釵子,想請婆婆幫我
到來福客棧一個叫淺綠地丫頭手上,不知婆婆可願幫忙。」
那年老的獄婆子接過釵子,看看了,然後道:「姑娘不怕老婆子吞了這釵子。」
「這釵子你若送到那些人手上,那麼你會得大獎賞,若是吞了,它只不過是一根很普通的釵子,價值不足一錢銀子,孰輕孰重,我認為婆婆可是個聰明人呢。」文茜平靜的道。
「那老婆子試試。」年老地獄婆子看著釵子道,表面上沒什麼,心裡卻是上下翻騰,過去的來福客棧也許不算什麼了不得的地方,可現今,這來福客棧住的可是皇子欽差,而從這釵子來看,似乎眼前的女犯人跟這欽差有什麼關聯。她的心不由的即興奮又有些害怕,在這裡面,她看到了富貴,但也看到了危險,獄婆子想起了她婆婆的另一句話,富貴險中求。
年老的獄婆子小心地將釵子收好,還打量了下四周,那草婆子不在,肯定又去廚房偷吃的了,若是草婆子在的話,這檔事她是不會應下的,最後,也就同草婆子一起將這釵子分了。
看著那獄婆子離開,文茜又回到一邊的稻草上坐好。
接下來長夜漫漫,這牢中更難入眠。那叫月娥的女犯人突地又瘋瘋傻傻了起來,不停的叫著:「常郎……常郎……」
那聲音,文茜聽著都覺鼻子一酸,蘇州張家,不知同張年濤所說的那個張家是不是一個家族,文茜估計著,差不多是一個家族了,畢竟,在蘇州,姓張的旺族不多。
細兒嚇的緊緊的抱著文茜地胳膊,那水兒更是嘴一扁,哭了,文茜看了這樣下去不是個事,這月娥這麼鬧著,誰還睡得著啊,便按撫了下細兒,然事走到月娥身邊,可惜,她那醫療小包也不知落到誰手裡了,沒法用針,文茜便叫上雲花,按住月娥,使用推拿的手法,弄了好一會兒,才讓月娥睡去。
來福客棧,淺綠已經幾天沒睡個好覺了,自側福晉出事,她就沒一天不心焦的,連帶著也恨上了小耗子,都是她,大半夜裡的來叫自家側福晉,才弄得如今側福晉下落不明,所以她每次見到小耗子都瞪著眼珠子,小耗子見了她也是一幅垂頭喪氣的模樣。
端著滿滿地飯菜走出房,正碰上承年。承年看了看那飯菜還是滿的,不由地心急道:「怎麼,今兒個晚上,主子爺沒吃飯。」
淺綠搖搖頭:「主子爺說沒味口。」
「那怎麼行,你等下再去廚房,按照平日側福晉的做法,弄個湯上來,讓爺掂肚子。」承年道。
淺綠扁了扁嘴,有些委屈地道:「我哪一樣不是按著側福晉的法子做地,我試過,那味道都差不多呢,可主子爺就是沒味口。」
「外面是承年嗎?進來,讓你辦的事辦好了嗎?」正說著,裡間十一阿哥衝著屋外道。
「主子爺,是奴才。」承年衝著屋裡應道,然後又低聲的吩咐淺綠:「別管那些,再去做來。」說著,便轉身進屋。
「事情怎麼樣?」十一阿哥坐在窗前的椅子上,這位置,平日裡文茜最喜歡坐的,她常說望著外面,景致好,心情就好。
「主子爺,四貝勒和十三爺帶兵已經去了太湖,主子爺放心,這回太湖的水匪一個也跑不了。」承年行禮道。
「我不是要抓水匪,我是問側福晉有消息了嗎?」十一阿哥回過臉道皺著眉道。
「沒有……」承年低聲的道,隨後又抬起頭:「不過,主子爺,太湖那邊的消息沒這麼快傳來,還請主子爺小心身體,側福晉吉人自有天象,若是回來,見主子爺身體垮了,那也是會很傷心的。」
這時,淺綠又端了碗燕窩湯來,十一阿哥想著,文茜出事了,這個時候他可不能出事,要不然,誰來救文茜,於是,便接過那碗湯,儘管沒一點食慾,還是硬逼著自己吃了下去。然後對那承年道:「承年,你再給我去四貝勒那麼守著,一有消息就回來報。」
「是,主子爺……」承年行禮應著。然後出了屋。
淺綠也收了碗出來,直綴著前面的承年,承年一回頭,看到淺綠跟在身後,便問道:「淺綠,有什麼事?」
淺綠有些喃喃的道:「承侍衛,若是有側福晉消息了,能不能也先告訴淺綠一聲。」
承年看著淺綠極有些通紅的眼眶,這丫頭,這兩天也急壞了,便點點頭道:「側福晉不會有事的。」
淺綠點點頭,外面的事情,她一個小丫頭不清楚,但承侍衛見多識廣,他說不會有事就應該不會有事吧……
送了承年出去,淺綠拿著碗正要去廚房,卻不意的被那個客棧的老闆胖子劉攔到。
「淺綠……淺綠……」胖子劉躲在一個角門邊叫道,自從府衙接過來福客棧的防衛後,他這個老闆在自家客棧裡出入都不得自由,做點事,只能無奈的鬼鬼祟祟。
「劉老闆,你找我有什麼事?」淺綠走過去,有些惑的道。
「有人要見你。」胖子劉輕聲的道。那樣子,再配上他大大的肚,形象實在很猥瑣,只是淺綠現在沒笑的心情。
「誰要見我?」淺綠惑的問道。
「跟我來……」胖子劉說完,就轉身帶路,淺綠只能狐疑的跟著。
到了後院外面,淺綠便看到一個穿著青花外衣的老婆子。
「你是淺綠?」這老婆子正是府衙女牢中那個年老的獄婆子。
淺綠點點頭,然後問道:「你是誰?找我有什麼事嗎?」
「有人讓我把這支釵子給你。」那老婆子說著,就遞給淺綠一隻釵子,淺綠開始沒注意,可等她接過釵子,心中便是一陣驚喜……這……
這是鍘福晉常戴的一支釵子。
「給你釵子的人呢?」淺綠一把抓住那老婆子,聲音在又驚又喜下都顫抖了起來。
「在府衙的女牢裡。」老婆子道,說著就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