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節目錄 第三十一章 問路斬樵(下) 文 / 弓長氏
韓信一個人坐在石頭上,身後就是盧綰與五百親衛。他雙眼無神地望著頭頂的月亮。他很惆悵,一個沒權沒勢的樵夫居然敢耍自己。
然而事實證明,敢耍他的人沒有什麼好下場。此時那個樵夫正在接受盧綰的**。當然,也可以說是**。
秦嶺腳下一片荒涼,空曠的野地中不時傳來一陣淒慘的叫聲:「哎喲大人輕點。」驚飛了遠處樹枝上棲息的夜鴉。
「你說不說?」盧綰牙呲欲裂,他是沒想到眼前這個樵夫居然這麼能忍,任憑自己怎麼敲打他就是不肯開口說出故道的位置。
盧綰又拿著劍鞘抽打了半天,見樵夫只是讓他輕點,卻沒半句討饒的話。只得丟下劍鞘頹然道:「你就告訴我們又能怎樣?快說吧,說出來重重有賞。」
卻見樵夫一聽有賞,突然從地上一翻身站了起來。動作之快令人咋舌,根本就不像剛受過刑罰的樣子。
「你先說你賞什麼?」樵夫「憨厚」地將手在衣服上搓了搓,掉下來一條一條的黑泥。
此時韓信也回過神來,一聽樵夫在討賞,隨即說道:「賞你房屋十間,良田十畝。說吧,故道在哪?」
誰知樵夫愣了愣居然又搖了搖頭道:「我不知道。」
韓信這個氣啊,一晚上時間被同一個人耍了兩次,恥辱啊。當下他就順勢抽出元戎劍來抵在樵夫跟前說道:「你這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自來投。那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樵夫見韓信竟然動真格的,嚇得連連後退,可他身後的漢軍士兵怎麼能讓他如願。兩名士兵踏步上前頂住了樵夫的後背,使他不得動彈。而韓信的劍尖已經杵在他的咽喉上,只要輕輕一推,他今日難免血濺五步。
「最後問你一次,故道何在。」韓信面色陰沉得可怕,在火光的照耀下如同血面修羅,望之可怖。
樵夫的雙腿不爭氣地顫抖起來,其實他倒也不是真的想戲耍韓信。而是他實在不知道故道是什麼東西。說來也難怪,故道一詞最早還是出現在司馬遷所著的《史記》中,而韓信現在問一個山野樵夫故道在哪,也就不能怪別人不知道了。
終於,一直故作硬氣的樵夫還是雙腿一軟,跪坐在地上,話音中帶著哭腔說道:「大人您這不是為難我嗎,我真不知道故道在哪啊。」他剛才之所以硬氣其實也不過是為了能從韓信手中摳出一點好處,可此時見對方將武器都搭在自己咽喉上了,也失去了底氣,癱軟下來。
韓信頓時勃然,真是死豬不怕開水燙呢。這都到了鬼門關了,居然還不肯說。當下他將手中的劍往回收了一點,蓄了蓄力打算一劍刺破樵夫的咽喉時卻聽樵夫顫聲道:「我們回關中都是從這裡往西邊走十里,山體上有條小路貫穿山脈。」
韓信聞言一愣,急忙將劍身壓低想要避過樵夫的咽喉。可是為時已晚,縱使韓信竭盡全力,劍刃還是擦著樵夫的頸部大動脈劃過,頓時鮮血如泉噴湧,沾滿了韓信的袖袍。
「大大人。」樵夫不甘地看著韓信,他不明白為什麼自己說出了小路的位置對方還要殺自己。
韓信右手下垂,劍尖指地,劍身映出樵夫那因為倉惶無助而顯得蒼白的面貌。韓信此時的心裡充滿了懊悔。「兩次了。」他喃喃道,因為陳倉道的事情這是他第二次殺死樵夫。
他曾在網上看到過一篇文章,叫做《鬧陰司司馬貌斷獄》,其中所講的就是楚漢年間韓信、劉邦、項羽、蕭何等人的恩怨糾葛。
而韓信在其中被著重寫的就是他的壽數問題,文中表出韓信早年曾被算命先生算過一卦,聲稱他能活七十三歲,故而韓信幾次被謀士勸說都不願意起兵造反,只想保個萬世的功名。可哪成想到在他三十三歲的時候就被蕭何騙入長樂宮鐘室內處決。
這也是韓信一直以來的一塊心病,因為文中曾說過,韓信之所以只活三十三歲是因為四個原因。其一、便是築壇拜將。臣受君拜,固然折壽,可是這也是不得已之事,韓信只能勉強而為之,並未接受劉邦拜禮,而是只接受封賞,以企圖不需折福。
其二、便是這問路斬樵之事,原本韓信離開楚營後遵循張良的話前往陳倉尋找小路去往漢中,可是在深山之中卻迷失了道路。幸運的是他遇到了兩個樵夫,為他指明了這陳倉小道。可他卻疑心樵夫會透露出自己的蹤跡,所以拔劍回步,斬殺二人。
其三便是說他坑害酈食其之事,其四則是他在垓下擺下十面埋伏,殺盡百萬楚兵,造下無邊的殺孽,故而折壽。
如今的韓信可以說是小心小心再小心,可哪知這樵夫命薄福淺,許了他房屋良田他卻無福消受,終於還是殞命在自己劍下。
「你要是不說出來倒也好些,至少因果算不到我頭上。可你既然說了,那你就是我的恩人,哎,天命如此,不可違啊。」韓信將劍插入鞘中,望著樵夫的屍首不住感歎。
盧綰此時卻心急如焚,他是不知道什麼因果的。剛才聽到樵夫說出小道位置的時候他就已經派人前去搜尋,此刻正踮著腳遙望遠處。
韓信取過自己的大氅蓋在樵夫身上,對身邊的士兵吩咐道:「將這位兄弟厚葬,待我們奪得天下之日再來拜祭。」
漢軍士兵全都索然無語,他們雖然是行伍之人,可也都有感情。如果樵夫到死的時候都沒有說出故道的下落,那麼他們完全可以漠視掉這一具屍體,任由他在這荒郊野外餵了野獸。可偏偏樵夫在臨死前說了出來,那他對南鄭的八萬漢軍就恩同再造。
韓信默默地一個人走到自己的馬前,低聲道:「再去找找吧,咱們不能辜負了這位兄弟。」
此時山野裡狂風更加地肆虐起來,韓信的聲音被湮沒在了風聲之中。不過就在韓信身旁的盧綰卻聽得真切,他將手一招高聲道:「留下十個人掩埋屍體,其餘的人將目標鎖定在向西十里外的山壁上,給我一步一步地仔細搜索。」
這一夜,韓信幾乎是坐在馬肚子下面渡過的。他第一次感到害怕,尤其是在看到樵夫的血噴灑出來的時候,他才感覺到人的生命是如此的脆弱,甚至當時自己手中握著的不是劍,只是一顆稍微鋒利一點的石塊,一樣能夠將樵夫斃命。
昏昏沉沉到了天亮,韓信在一旁的樹枝上找了些露水喝了下去。此時還沒有士兵回來,昨日半夜的時候就連盧綰也跑到前面去了。
「是時候去前面看一看了。」韓信側坐在馬上,望了一眼身後不遠處的那座新墳,因為是野外,所以這座墳包建得格外粗糙,不過也有有心的士兵將漢軍的旗幟插在了墳頭的一旁,意示著這座墳的主人是漢軍的功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