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節目錄 第69章 文 / 童歸寧
賽那沙這回是真無辜,非他太有男子氣概,而是埃及男人們大多都因氣候及習俗的關係,除毛工作做得很徹底。不光是尋常人,哪怕是這會兒站在上首的霍姆海布以及同樣堪可稱為豪傑的拉姆瑟斯,身上也都是很乾淨的。
霍姆海布聽著皇太后這句似是而非的評價,咀嚼不出什麼別的意味,只好敷衍著回了句:「新法老入鄉隨俗了就好。」
皇太后「哼」了一聲,並不理他,自顧自就朝賽那沙迎了上去。
被扔在後頭的霍姆海布緊了緊拳頭,曉得現在不是和皇太后這樣的膚淺老女人計較的時機,忙換了張分寸恰好的笑臉,大步朝前走去。
只是他這張臉沒能從一而終地維持住,看到賽那沙身後的拉姆瑟斯時,霍姆海布仍克制不住流露出陰鷙來。這個青年才俊他一早就看中了,霍姆海布本身是個好大喜功卻無出色軍事天分的人,但是他坐上這個位子,是因為他很會用人。
拉姆瑟斯此人用好了,說不準埃及就能重返近東霸主的輝煌地位,然而令霍姆海布捶胸頓足的是,不過一次普通的迎親任務,卻把這個前途光明的將帥之才推到敵方陣營裡去了。
往後無論拉姆瑟斯有何功績,都和霍姆海布沒什麼關係了。霍姆海布情不自禁地流露出陰狠來,不能為他所用的,必得除去。目前埃及並沒有到一蹶不振的地步,對外戰爭也並不迫在眉睫,但是霍姆海布對於法老之位的渴望,卻是已經憂心如焚。
他卻不知阿肯娜媚早已經和皇太后聯手,對他釜底抽薪。
霍姆海布見賽那沙皺眉看著自己,才恍然意識到自己杵在原地竟發起了楞,因此也顧不得做面子,哪怕賽那沙原本的西台皇子身份,也是比他一介埃及大臣高貴的。他匆促之間爽快地行了禮,落在他那些下屬眼裡無不驚訝,霍姆海布竟連一絲刁難都沒有。
倒是拉姆瑟斯就站在近距離處把他一系列神色變化看得清清楚楚,只覺得這位差點成為他上司的所謂大人物,遠比自己想像得還要愚蠢。
霍姆海布掌握的是兵權,賽那沙想動還為時過早,他初來乍到,要緊的是探明各方態度,盡可能多地拉攏人心。霍姆海布天生就在他的對立面,賽那沙並不如何關注,與霍姆海布輕描淡寫地招呼過後,重點最後還是落在皇太后身上,於情於理,都是他向皇太后行禮。
皇太后出乎意料地給面子,與他並肩同行起來:「與殿下上一次見面,還是在接見的大廳裡吧。」
那笑容簡直堪稱慈祥了,不過看在賽那沙眼裡,這位不過是另一位娜姬雅皇妃而已,但是她還能記得自己,不管是不是真話,賽那沙都必須收下這份善意:「皇太后真是好記性,也就是不過半年前,我曾作為西台出使埃及的代表,押送了當年度的神鐵。」
近看之下,皇太后更覺得西台皇子生就一副好容貌,金褐色的發、金褐色的眼,鼻樑高挺,因著年輕,笑起來丰神俊秀,彷彿能流瀉出蜜糖來,讓人頓生好感。
她故鄉米坦尼的男兒們可不是也長得這麼模樣嗎,看著這張臉,她心情也略微好些:「怎麼會忘記呢?皇子殿下當日在大殿上幾乎徒手制服一頭豹子,若不是您的出手,我與法老說不定都會遇到危險呢!」
埃及宮廷內陰謀詭計的危險可是遠勝那只豹子,當日端坐在王座上的法老,如今還不是成了一具木乃伊,賽那沙暗暗腹誹,嘴上卻客氣道:「皇太后過獎,即便不是我,埃及的衛兵們也是很神勇的。」
皇太后一笑,雙方也找不到別的話說,她便問道:「殿下既然對底比斯不陌生,那麼三處宮殿要選擇哪一處居住呢?卡納克大神廟已經為您準備好了沐浴登基的儀式,您定好了往後的住處,我趁您停留在卡納克的機會,可以讓人先收拾出來。」
賽那沙其實很想問如果要收拾宮殿,之前路上的兩個月你們都幹嘛去了?其實就連皇太后,也沒有信心自己能活著到達這裡吧,賽那沙掃了一眼圍觀的人群,其中不乏年輕活潑的少女們,可他帶著一絲希望想看到心心唸唸的那個人,明知會失望,卻仍克制不住自己的眼神。
納菲爾提提見新法老東張西望,似是拿不到主意的樣子,難得耐心道:「殿下,您看,尼羅河東岸有三座宮殿,兩座在底比斯城內,一座在郊外……」
未等她說完,賽那沙卻是溫文一笑道:「皇太后殿下,不必麻煩了,我還是照以前的慣例,住在夏宮裡吧。」
納菲爾提提吁了口氣,不用額外收拾宮殿,大家都省心。她還一直擔心夏宮的氛圍太過清淨愜意,這位明顯於圖坦卡蒙風格不同的未來法老會不喜歡。殊不知賽那沙早住膩了空曠的宮殿,那樣富有生活情趣、佈置又充滿美妙氣息的夏宮,恰恰合他心意。
這也是源自於,他對那位從未正臉瞧過的皇妃,曾經源起過的唯一好感。如果是在他喜歡的夏宮裡開始這段政治聯姻下的夫妻生活,賽那沙心中的意難平大約可以消解一些。
他是這麼告訴自己的。
因為要直接前去卡納克大神廟,一行人直接穿過整個兒底比斯城,前往更東北方的那處建築。霍姆海布的轎子落在後面,只冷眼瞧著皇太后和新法老興高采烈地談論不停,心裡發悶。要不是那個該死的皇妃橫生枝節,現在說不定就是自己親自前往卡納克大神廟,哪裡輪得著這個異國小子?
他轉念一想,即便自己不願意,卡納克神廟的大祭司就願意嗎?
這處大神廟堪稱國中之國,大祭司的影響對整個國家如影隨形,法老根本無法轄制,反而要被神廟處處束手束腳。更不要說神廟下屬各處數量驚人的財產,足夠養活幾萬人和一支軍隊了。哪怕霍姆海布上台,他也說不准自己和神廟之間的制衡能到達何種地步。
歷代法老所求的,不過是卡納克大神廟不要宣稱公然分裂而已。
簡直可悲。
賽那沙是第一回來,卡納克是皇家聖地,與盧克索的智能與性質截然不同,旁人輕易不能進去。它位於尼羅河東岸的狹長地帶,是河谷地區中最大最繁盛的農耕區。
為大神廟卡納克工作的村莊將近有七十個,人數更多達八萬人以上,其中包括有祭司、手工藝匠與農民。隊伍一路沿著由上百隻獅身人面像排列的大道進去,期間誰都沒有再說話。賽那沙看著神廟大門近了,大門竟是由過世法老高聳入雲般的站像守衛,緊接著而來的就是祭祀阿蒙神的廣場,外圍的磚牆如波浪般起伏,雄偉堂皇的氣象竟使得四周富庶的田野景致黯然失色。
午後的陽光從西邊高高的窗口斜斜射了進來,照在一根石柱上,在這個百多步長的巨大廳室裡,還有一百三十三根相同的柱子。建築師為卡納克神廟建造了全國最大規模的石柱林,柱上繪飾了一幅幅法老向眾神獻祭的畫面。圖案鮮麗耀眼的色彩只有在特定的時辰才會顯現出來,因此也只有一年到頭都住在裡面,才能隨著光影的轉移,一根柱子換過一根柱子,一幅景象接著一幅景象地看遍這些世人所無法得見的宗教儀式。
而卡納克大神廟之所以是個傳說,還因為他是個永不停歇的雄偉工地,是所有埃及神廟裡最壯觀和最富麗堂皇的一座,它是政體裡的政體,它的大祭司愈來愈像一名發號施令的統治者,而非整日祈禱的神職人員。
賽那沙感到了撲面而來的壓力,這遠比皇太后和霍姆海布帶給他的更為劇烈,這在埃及是不需要諱言的秘密,每一個法老都在分割自己權力的敵人祝福下加冕,然後一生都在和這個敵人戰鬥。
而此時,以大祭司為首的祭司群甚至沒有先行來歡迎他,也許,戰鬥從今天就要開始了。
皇太后似乎習以為常,默默安撫了賽那沙一句:「阿肯娜媚已經先住進來了,埃及無人主政長達兩個多月,國內的形勢不允許我們進行繁瑣的儀式。我已經知會過卡納克神廟的祭司們,明天,必須是明天,立刻就舉行登基儀式。」她的臉上現出積蓄日久的權威來:「埃及需要一個法老,我們都需要一個法老!」
他們卻還不知道,卡納克神廟的大祭司也非故意遲到,而是因為一位尊貴的客人,名義上與他地位不相上下的盧克索大祭司——妮法娜拉。
諾曼已經五十多歲,肚子挺得老大,好在掩藏在寬鬆的祭司長袍裡,看著並不顯得十分的肥胖。他養尊處優,唯一的工作是祈禱,身上完全沒有現出一點因為辛勞工作和埃及風沙造成的褶子,他帶著幾分敷衍看著妮法娜拉:「你就為了這種事情來找我?」
妮法娜拉皺起眉頭,她面容刻板,嚴厲地斥責諾曼:「你收容罪人阿伊的長子,縱容他裡通外人,幾次三番地設下陰謀,難道是小事?」
「啊,妮法娜拉,」諾曼無辜地拍拍手:「他的父親是罪人,但他並不是真正的罪人,他帶著大筆的家族財富來供奉神廟,我並不能置之不理。卡納克神廟的地界,法老也是管不了的,這種規則,我自己會和新法老說清楚,我相信,他一定會明白的。」
妮法娜拉看他心意已決,便不再多言:「埃及是一體,新法老雖然是外國的皇子,但是至高權力寶座上的人,天生都懂得這個道理。」她朝諾曼行了一禮:「我要去拜見皇妃了!」
「呵呵,照你說的那樣,那哪裡還有上埃及和下埃及的說法呢?」諾曼呵呵一笑,沒有起身要送的意思,眼神卻突然冷下來:「妮法娜拉,我勸你一句,皇妃自來深居簡出、從不干預政事,你不要跟錯人了。」
妮法娜拉頭也不回就走了。
賽那沙當夜宿在卡納克正殿邊的屋子裡,由見過面的御醫長蒙妲麗叫了幾個熟手的奴隸服侍著,完成了淨身儀式,只待第二天迎接一個全新的身份。只是這裡燃著的廟香似有玄機,彷彿就是阿肯娜媚身上清冽優雅的香味。
他不知道埃及神廟的香都是統一供奉的,阿肯娜媚前世在盧克索住了許久,很習慣在身上熏這樣的香。便是在這樣的促發下,賽那沙竟夢見了阿肯娜媚,那朵半途而棄的蓮花正被她抱在手裡,蓮花的葉片根莖險險遮住了幾處惹人遐思的地方,可饒是這樣,賽那沙也覺得鮮血瞬間湧上了頭。
他一下子醒來從床上跳下來,摀住了腦袋。登基以及婚禮的前夜,他在這樣莊重的地方做了這種夢,賽那沙知曉自己已經克制不住內心的想望。若是這樣,阿肯娜媚在他的君王之路上,必定是個永難擺脫的羈絆。
他必須找到她,得到她,運用自己的一切權力和手段。
作者有話要說:對不起各位啦,因為今天要雙更,我把自己關在小黑屋裡,剛剛出來。
謝謝夏夏的長評,有長評我就加更啦。老規矩晚上八點,大家期待的見面妥妥的。
賽那沙簡直執念了,碰到阿肯娜媚就不正常,哪怕不合道理,他也要得到她。不然,一輩子意難平啊……這是他對待夕梨和真正愛的女人的不同之處,也是一個未來帝王的霸氣。
在卡納克的阿蒙-拉神廟中,有一道巨大的牆環繞著神廟建築。進入建築群時須走過為紀念列王而建的巨大塔門。在廟區內一般人到達巨大的多柱廳便要止步,但祭司和王族則不受此限制。神廟的工地沒有停止過,一直到拉美西斯二世還在不停地擴張建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