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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第42章 文 / 童歸寧

    沙漠的旅途十分艱苦,在邊境城市艾涅沙不遠的一處綠洲附近,西台送親隊伍裡好幾個士兵怨聲載道,明明艾涅沙已近在遲尺,卻直嚷著要休息。賽那沙體諒眾人行程艱辛,思忖再三,看著頭上烈日炎炎,到底還是同意按照地圖標示到達了偏離既定路線的綠洲稍事休整。

    夕梨放阿斯蘭獨自去吃水草,伴著賽那沙在河邊鋪好的毯子上坐下,馬上有士兵體貼地為他們佈置酒水食物,趁這個間隙,她伸展了一下四肢,就著水源洗了洗乾燥粗糙的手腳,鬆了口氣道:「賽那沙皇子,順利的話,我們今天就能到達艾涅沙了。」

    賽那沙飲了一口葡萄酒,感覺每個毛孔都在蒸騰著熱氣,太陽直射下來,剛剛冒出的汗水便消失在皮膚上,那口葡萄酒還沒落到肚子裡,就沒了影。

    夕梨也有這種乾渴的感覺,仰著頭一口氣喝完了一杯。

    「你慢點……」賽那沙剛剛露出笑容,卻猛地一僵,一個念頭劃過腦際,令他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還有半天的路程,他就能到達與埃及約定的見面地點。凱魯曾經在出發時成功阻止了娜姬雅皇妃派出的追兵,可是如果他是娜姬雅皇妃,為什麼要在西台國內派私兵追殺,從而落下把柄,卻不是在邊境這種容易栽贓埃及的地方進行暗殺呢?

    唯一的解釋是,出發那時的追兵只是障眼法,真正的危險,始終潛藏在這個送親隊伍裡,就在他的身邊。

    「果然吃喝之後就犯困了呢。」酒杯從夕梨的手指間掉了下來,砸在黃沙上,沒有滾很遠,殘餘的鮮紅葡萄酒汁滴在沙漠裡,讓賽那沙有一種碧血黃沙的不祥預感,夕梨喝得又急又多,明顯已經中了招,其餘士兵大約也是如此,此時發難硬拚的話,賽那沙一人並沒有把握。

    於是他將計就計,假裝做出毫無防備暢飲的模樣,卻是手腕一轉,將酒液盡數倒進了身後的沙漠,拿黃沙快速掩埋了。然後有一搭沒一搭地又和夕梨說了幾句話,眼皮就耷拉了起來。

    見時機成熟,十個奸細撕下了偽裝,這些娜姬雅皇后的親兵開始屠殺毫無反抗能力的普通士兵。其中一個領頭的朝賽那沙和夕梨的方向走來,笑嘻嘻地打量兩個中了藥的人,嘴裡還嘲笑道:「什麼皇子,什麼戰爭女神,一下子就放倒了,不過都是些蠢貨!」

    說著他就要舉刀砍下二人的頭顱,好回西台換取大筆的賞金。誰知賽那沙早已識破他們的詭計,不過是假裝暈迷,卻是把佩劍藏在了懷裡。千鈞一髮之際他微微側身,露出的劍身折射耀眼的陽光映在奸細的眼睛上,讓人瞬間什麼也看不清。

    奸細大叫一聲「該死!」賽那沙已經暴起洞穿了他的胸膛,西台的武器都是為了殺人設計的凶器,堅硬的鐵劍劍身刃面上還開著凹槽,方便刀子扎進去的時候給敵人放血,賽那沙拔出刀子的時候,整條前臂都已經染紅了。

    正在屠殺普通士兵的奸細們很快發現了此處有一條漏網之魚,有兩人連忙趕來支援。葡萄酒能夠加速血液循環,藥效發作尤其劇烈,賽那沙雖然只抿了一口,眼下看人都有兩個重影。至於夕梨,則已經完全失去了抵抗能力。

    見夕梨沒法清醒,賽那沙不得不抱著她退到三面環沙、背後是水的有利地形,這樣他就不用擔心有人從背後偷襲夕梨,以至於讓他分心。他一面與兩人纏鬥,一邊喊道:「還能動的人,想辦法拖住奸細,然後上戰車逃跑!」

    這麼一喊,奸細們發覺賽那沙的狀態根本不像中了迷藥,他們的目標只是奉皇太后之命,殺害賽那沙,阻止他成為埃及法老,並且把這件齷齪事栽贓在埃及身上。既然賽那沙沒有中招,他們就不得不集中所有優勢力量針對他,數個奸細開始圍到賽那沙身邊,普通士兵幾乎都動彈不得,沒法為賽那沙解圍。

    這也是為什麼阿肯娜媚和拉姆瑟斯一開始看到一個緊密的包圍圈,外圍只有西台士兵內訌,最後賽那沙又背著個女人殺出重圍的原因。

    看著那個渾身浴血的年輕人,背上還負著個女人,怎麼看都不像別國的皇子來和親,倒像是一對兒私奔不成的小情侶。至於賽那沙的五官在遠距離也不能分辨,幾乎都被奮戰間的汗水和血腥糊住了。

    對於阿肯娜媚關於美男子的質問,拉姆瑟斯「嘿嘿」一笑,隨後正色道:「不管怎麼說,那是您的未來丈夫呢,皇妃殿下。」拉姆瑟斯把難題拋回去:「要不要施以援手呢?」

    就算阿肯娜媚願意讓賽那沙死,也不能讓他死在國境上,否則屆時埃及一百張嘴也說不清。更何況賽那沙對於她的長遠目標,有非常好的擋箭牌作用,人是一定要救的,但是時機要拿捏好。

    面前的人,明顯還沒有山窮水盡。

    阿肯娜媚驚奇地發現自己竟然這樣沉得住氣,看著更多的西台人就在自己面前死去,看著賽那沙背負著一個女人竭盡全力、左支右擋,拉姆瑟斯看看阿肯娜媚,又看看那對倒霉人,摸了摸下巴:雖然還沒有正式聯姻,但顯然和親還帶著個女人的西台皇子已經觸怒了皇妃殿下,女人吶,還真是一種複雜又可怕的生物,哪怕她不喜歡的一身衣服,也未必會容忍別的女人上身呢!

    見賽那沙雖然強弩之末,己方卻仍然近不了身。奸細們開始惱羞成怒,慢慢以賽那沙為目標,在外圍環繞成一個扇形,開始齊射弓箭、投擲長矛,賽那沙畢竟血肉之軀,如何抵擋得了這樣密集的攻擊,不一會兒身上就已掛了彩。

    其中一名奸細陰測測笑著,趁賽那沙不備繞到他的側後方,一箭正中神志不清的夕梨的背心。夕梨悶哼一聲,箭矢在近距離的強大穿透力同樣作用在賽那沙身上,令他往前一個踉蹌差點撲倒在地上,他半跪著想要站起身,卻發現一根長矛朝自己扎過來。

    阿肯娜媚這時點點頭,拉姆瑟斯以驚人的速度跳上戰車,兩匹躲在樹後默默啃草根的馬得到了充足休息,和它們的主人一樣無所畏懼,揮舉著四蹄就往人群衝去,當場就有兩個奸細被馬匹踩斷了胸骨,乾脆的骨頭被踏成碎片的聲音震懾了所有人。

    拉姆瑟斯在戰車上利落揮鞭,又將兩人當場打得吐血,一人手中長矛脫力,拉姆瑟斯在半空中截住這一把難得的西台鐵器,捅進近前一人的胸膛,穿胸而過。一瞬間的功夫,五個人已經死在他的手裡。

    危機解除,賽那沙來不及問為何拉姆瑟斯會從天而降,也沒空去計較兩人曾經的過節,在援兵到來之際,他信心大增、愈戰愈勇,夕梨幾番差點從他背上滑下去,險象環生,拉姆瑟斯頗有餘裕,也不幫忙,只是報以冷笑。

    奸細很快沒有還手之力,只剩下一個始終躲在眾人身後的獐頭鼠目之輩。他眼見著自己是無法從賽那沙和拉姆瑟斯手裡逃生,便丟了沉重的兵器和盾牌裝備,一路奔逃。當他發現沙丘下的阿肯娜媚時,已經剎不住腳了。

    拉姆瑟斯駕駛戰車不方便調頭,賽那沙則背著夕梨,不知道拉姆瑟斯還有同伴,卻見到拉姆瑟斯少見地失態大喊:「快逃!」

    那奸細為了逃命,猙獰著臉對著阿肯娜媚狂吼:「臭女人,滾開!」

    他謾罵的當口,阿肯娜媚已經拿起隨身的小弓,電光疾射,洞穿了奸細大張的嘴,一道血箭合著黃白之物從他後腦穿出,眼看著離得近了,再有兩步就要撲到阿肯娜媚身上,阿肯娜媚拔出拉姆瑟斯那把隨身佩劍,一旋身,避開的同時割斷了那人的喉管。

    血濺在黃沙上,那人面朝下撲騰了一會兒,就徹底不動了。黃沙像水蛭一樣吸乾了流出的鮮血,慢慢風捲著沙覆蓋住人,便掩埋了所有的痕跡。

    阿肯娜媚看看自己的雙手,感歎殺人竟是這麼容易。早年他們幼時都受過皇宮老侍衛的基本訓練,但是身為帝國公主和一國皇妃,她是沒有什麼機會用的。然而刀刃深深割入人體的感覺,卻像手腕上的藝術,控制著刀劍的方向輕輕一動,就能剖開人體緊致的肌理。鮮血噴湧的剎那,是一種乾脆利落的快感。

    明明太陽高高懸掛,阿肯娜媚卻為自己的想法突地打了個冷戰。

    「沒事吧?」拉姆瑟斯已經趕到近前,狐疑地看著怔楞的阿肯娜媚:「頭次殺人,多多少少有些害怕,等回了艾涅沙,喝上幾口酒,好好睡一覺,就能忘個精光了。」

    阿肯娜媚卻是冷靜異常,她環顧了一下四周,最後視線落在拉姆瑟斯的頭巾上:「把它給我。」

    阿肯娜媚拿拉姆瑟斯的頭巾把劍擦乾淨,發現那人已經將散落的鐵器全部歸攏收集,這可是比等量的黃金還要昂貴六十倍的財富,看在自己被人所救的份上,賽那沙皇子一定拉不下臉朝他們討要回去,拉姆瑟斯可真是發了大財。

    賽那沙已經累得一屁股坐在原地,夕梨躲在他的背影裡,肩上插了只箭,趴在黃沙上。

    阿肯娜媚上前,仔細端詳這個似乎很英勇的皇子,他就算癱坐著身高也非常可觀,金褐的秀髮此時柔順地垂散在頸間,卻絲毫抹不去那股戰士的肅殺之意。臉型剛毅、額頭飽滿,眉骨是高原人的突出,同是金褐色的眉毛濃密,眼睛卻是蜜一樣的褐色,鼻子高挺、耳垂厚實而嘴唇紅潤。

    很英俊,卻不是埃及人欣賞的那種英俊,這種英俊屬於安納托利亞高原,和埃及世代為敵。

    阿肯娜媚掉轉頭去看那位昏迷的女性,如果沒有猜錯的話,這位就是夕梨·伊修塔爾,自己前生作為烤肉慘死的間接兇手。但阿肯娜媚並非遷怒的人,經歷過圖坦卡蒙兩次死亡的她深知,如果她本身繼續無能下去,不死在暴民手上,也會死在宮廷傾軋裡。

    伊修塔爾固然讓人討厭,但阿肯娜媚並不會因此逃避自己曾經的無能。不過這位女性姿色平平、身材瘦小,除了一身膩白的肌膚,外貌沒有什麼拿得出手的,穆爾西裡二世看中的必定是她的勇氣與才能。

    阿肯娜媚解下斗篷、取了幾根枯枝,搭了個小帳篷給夕梨遮擋可致人死地的陽光,然後去摸她的頸間脈搏,賽那沙看她手勢專業,並沒有阻止,但是沙漠裡出現一個渾身裹得嚴實的女人也很奇怪,而且她方才乾脆利落地殺了一人,因此他仍然警惕地問道:「你是誰?要做什麼?」

    「她是盧克索神廟派來的引路祭司,你看,她果然是個神的寵兒,她那麼一指,就讓我恰好救到了你們。」拉姆瑟斯心裡快笑瘋了,賽那沙在他屁股上割得一刀,他要趁此機會百倍地討回來:「喲,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戰爭女神伊修塔爾啊?西台派她給你引路,引來了奸細嗎?」

    拉姆瑟斯口氣裡的諷刺是顯而易見的,賽那沙訕訕地確認了夕梨的身份,這時阿肯娜媚的開口解除了尷尬的氣氛:「她沒有大礙,只是服用了過量的青棗核提煉的粉末,這種迷藥沒有解藥,睡上一覺自然清醒了就好。難辦的是肩膀上的箭傷,沙漠裡缺醫少藥,只能到了艾涅沙再行治療。」

    阿肯娜媚蒙著面紗,身上穿了件保守的亞麻裙,露在外頭的四肢和肩頸都是微黑的膚色。然而賽那沙看著她蹲坐在夕梨身邊的儀態,卻覺得莫名眼熟。這時阿肯娜媚抬頭告知病情,不知是太陽過於炙熱,還是那雙澄澈怡人的綠眸實在如波似水,像是乾涸到了極致突然出現了一方清泉潺潺,賽那沙竟看得愣住。

    阿肯娜媚皺眉,提高了嗓門道:「趕緊找個地方將她安置,等她自然醒來就好。」見賽那沙湊近想進一步詢問夕梨傷勢,一股撲鼻的血腥味卻襲來,阿肯娜媚連忙站起避開,眸中絲毫不掩飾厭惡之色,賽那沙突覺得手足無措,又意識到她聲音粗噶有所反常,一時竟不知道要說什麼。

    拉姆瑟斯旁觀得心情無比激盪,不插刀簡直對不起自己千里迢迢趕來,這近百人的送親隊伍本就寒磣,如今更加慘不忍睹。倖存的五十來個士兵東倒西歪,另外一大半包括奸細慘死當場,就連皇子本身也是破衣爛衫形同乞丐。更不要說這群狼狽人連同昏迷的戰爭女神都已經小十天沒洗澡了,異味熏人。

    他見阿肯娜媚去水邊洗手,才抱著臂對賽那沙:「喂,你就打算這麼進入埃及?」拉姆瑟斯笑嘻嘻地開價:「我在艾涅沙有套別墅,可以提供體面的服務,給你補一些人體面地進入底比斯,不過收繳的鐵器都要歸我。」

    「拉姆瑟斯,你胃口不小。」賽那沙不是第一次與他打交道了,就算疲累萬分,仍然要打起十二分精神應付:「你該很清楚,私藏鐵器在埃及是重罪。」

    他才不算是私藏,這件事保證皇妃殿下一清二楚呢,拉姆瑟斯笑瞇瞇道:「這就不用你操心了。」

    西台兵也都自顧不暇,沒人可以幫忙抬轎子,賽那沙吩咐能動彈的人盡量帶上財物先行跟自己去艾涅沙,然後再派人來接應其餘的傷兵。至於夕梨,他盯著拉姆瑟斯那輛戰車,示意他來幫忙。

    拉姆瑟斯不情不願地把夕梨扶上車,咕噥道:「什麼女神啊,既沒有能耐也不漂亮,根本就是只病貓。」

    作者有話要說:差距是神馬,大神原畫告訴你

    黑太子眼殘可以認錯,難怪被我寫死了……好吧,他是太思念夢中情人妲朵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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