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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第二十七章 文 / 童歸寧

    阿肯娜媚從盧克索抱回的小狗悉多「嗚嗚」叫了兩聲,看見床頭出現的陌生人,它擺出警戒的姿勢,開始到處尋找照顧自己的安普蘇。

    但是法老夫婦夜晚就寢的時候,近前是沒有任何人服侍的,以確保無人知道二人相處的細節。替身湊過去,捏住小狗的後頸把它提起來,小狗後腿一蹬,掉進了替身拿著的阿努比斯面具裡,悉多本是胡狼混血,突然就不叫了。

    阿肯娜媚的雙眼已經習慣了黑暗,這時才發現那替身走起路來微微跛足,輪廓也與法老有極其微妙的不同。

    想必父親為九歲的圖坦卡蒙找到的完美替身隨著時光流轉,氣質以及骨骼都伴著所處環境不同有所區別,但如果不是極為親密的人,也很難發現其中的玄機。

    替身將面具和悉多放到一邊,燃起了松脂燈,這回阿肯娜媚看清了他。

    年輕的男子,額頭飽滿,五官俊秀,與法老相像足有九分,但是手腳卻出賣他,他的手是下等人的粗糙,左腳尖每次邁開,就會微微一旋,是個殘疾人。但觀他動作,似乎又很伶俐。

    法老下床,與他並排站在一起,這下區別更明顯了:「你看阿肯娜媚,即便父親為我找了個替身,我仍然是獨一無二的。這三年來,阿努比斯夜行者一直被我要求在舊都埃赫那頓尋找線索。事關你的二姐馬凱特蒙,阿努比斯這次發現了她的棺材。」他轉向替身催促,似乎是小孩子得意地問阿肯娜媚要糖果:「快,說給她聽。」

    阿努比斯的聲音如拉破風箱一樣,你似乎能想像他終日奔波,腳下所踩的那些碎石砂礫發出的「嘎吱」聲,可是聲音卻如靜謐河水那樣平緩。他出身低下,卻為皇室做事,看過太多秘聞,早已學會不動聲色。

    「是的,我發現了一位當年的助產士,她作證馬凱特蒙公主死於難產,孩子生下來就沒有了氣息,母子二人被拋棄在城外的天坑裡。」阿努比斯想到自己在沙漠裡跋涉三年,這貧窮不堪的助產士竟然還住在那裡,也有些唏噓。

    阿肯娜媚吃了一驚,她沒有想到馬凱特蒙的結局會是這樣。父親所選的國都埃赫那頓,既不像底比斯靠近尼羅河,也不像孟斐斯緊挨著三角洲。埃赫那頓是沙漠裡的孤島,這幾乎也預示了父親的失敗。

    因為沙漠的氣候極度炎熱乾燥,平民們死去後只要經過簡單處理往沙子裡一埋,就會變成完美脫水的木乃伊。

    因為不用支付死亡之家的昂貴費用,埃赫那頓周邊的幾處天坑是平民死後的理想去處,但在貴人眼裡卻是和亂葬崗無疑,出身高貴的馬凱特蒙和她的孩子結局竟然如此淒涼。

    「把他們帶回來吧。」阿肯娜媚懇求法老。

    阿努比斯的聲音平板到讓人憤怒:「皇妃,沙漠裡的木乃伊一旦被起出,會迅速腐爛。當然你可以尋找專家幫忙,但是死亡之家的人通常很嘴碎,因為他們很少有機會和活人說話。」

    阿肯娜媚動了動嘴唇,最後什麼也沒說出來,法老不太滿意阿努比斯反常的多話,急躁道:「東西呢?」

    阿努比斯從腰間的布口袋裡掏出一個殘破的紙卷小心翼翼地展開,而後遞給法老:「請陛下務必手勢放輕,這是我在馬凱特蒙公主身上找到的唯一遺物,這份紙莎草紙卷埋在沙子裡許多年,已經變得薄脆易碎。」

    阿肯娜媚和法老湊著頭一看,阿肯娜媚就臉紅了。

    法老似乎憋著笑,鼻子裡發出一陣奇怪的氣息聲。

    看得出,馬凱特蒙願意為之生孩子的男人,同樣也非常愛她,這張馬凱特蒙至死都帶在身上的紙莎草紙捲上,寫的是一首情詩。

    我七日不見我的妹妹,

    痛苦席捲了我的身體。

    縱是高明的醫生前來接診,

    他的藥方也無濟於事;

    我的妹妹勝過一切藥物,

    勝過一切安慰人心的作品。

    我看見她,從此不生熱病。

    她以雙眼看我,讓我重歸往日歡樂,

    她對我說話,讓我力氣倍增,

    她在我的懷中,趕走我身上的陰霾。

    而她已經離開,今天已是七日。

    阿肯娜媚又默默讀了兩遍,她十歲的時候就嫁人,嫁的還是自己的弟弟,皇室的教養十分嚴格,她本人的性格內向沉靜,從不知道這世上還有如此炙熱如火的情詩,她摀住燙紅的臉,低低叫了一聲:「我的天吶……」

    法老突然覺得明天應該召集全埃及的所有詩人,給自己捉刀寫一首舉世無雙的情詩。

    他正想嘲笑阿肯娜媚兩句,阿肯娜媚臉上的紅暈卻迅速退去,作為一個女人,很顯然她看到了情詩背後的東西:「塞克那蒙,如果馬凱特蒙與她的情人如此相愛,那麼馬凱特蒙母子雙亡、被遺棄在天坑,還被父親砍去一隻手,無法進入永生之國輪迴,你說那個男人會多麼恨父親,恨我們這些無所作為的親人。」

    法老和阿努比斯對望了一眼,兩個人似乎都有了新的方向,法老的幾次遇險,幕後策劃的人都非常聰明而狡猾,甚至可能掌握了一定的權勢。而這樣的手筆,又絕非皇太后和阿伊粗暴的作風。

    阿努比斯拿起自己的面具,準備趁夜離開繼續自己的使命。他才走了兩步,突然又返回室內,突兀地熄滅了松脂燈,法老接收到他的暗號,拉著阿肯娜媚躲到了床後月光投下的陰影裡。

    悉多因為掉在地上,就往門邊跑去。所有人都以為是刺客,門吱呀一聲打開後,卻是一個年輕的女聲輕輕驚訝道:「咦?這裡怎麼會有一隻狗?」

    庫瑪塔迫不及待了,在她住進法老殿的第一夜,在阿伊的提點和催促下,她打扮成侍女潛伏在法老寢室附近足足半天,耐心地等待夜色給予的機會,而且她意外地發現寢室周圍沒有女官和衛兵。

    阿伊告訴她,就算法老不喜歡她,男人也會憐惜自己孩子的母親。所以最重要的關鍵,就是那個孩子。

    庫瑪塔妖嬈風流的夥伴曾經給她傳授過秘笈,譬如女人何時容易受孕,庫瑪塔的算術不好,但是她算得清就是最近的幾天。

    哪怕事後被法老踢出去,她也要使出渾身解數,得到一點種子。

    屋內有一個高大的男性身影坐在床上,卻沒有女人,庫瑪塔摸了摸胸口鬆了一口氣,又輕視起阿肯娜媚來:外界傳說法老夫婦形影不離,看來名不副實。

    頭次摸上男人的床,她還是有些猶豫和羞澀。阿努比斯正在等她上前好一把掐死她,他身後的法老卻突然發聲:「庫瑪塔,這麼晚了,你潛入我的寢室做什麼?」

    庫瑪塔覺得法老的聲音似乎有點遠,但她下意識把原因歸咎於房間太大太空曠,她拿捏著一把甜美的嗓音訴說自己的相思:「白天見過您之後,我實在睡不著,想再看一眼……就一眼……」

    法老差點失笑,阿肯娜媚卻在他腰間偷偷捏了一把,法老倒吸一口氣,忍著疼道:「那你現在看到了,怎麼還不走?」

    庫瑪塔聽到了男人的喘息聲,心裡竊喜,擺著腰臀走上前去,跪在了阿努比斯的腳下,沒錯,法老就如白天看到時一般偉岸。

    她想去牽法老的手,但是被避開了,阿努比斯不願意被她發現手上的粗糙。庫瑪塔心一橫,把手從裹腰布裡伸進去,直接攻擊要害。阿努比斯理解了法老的想法,也想到了法老對他的承諾,他閉了閉眼睛,將庫瑪塔抱到了一邊的榻上。

    他不是第一次見到阿肯娜媚,無數次他在黑夜裡覲見法老,都看到過這位皇妃的睡顏,但是直到今天他才知道皇妃有一雙碧波一般美極的綠眸。

    阿努比斯沒法在那雙眼睛的注視下,做這樣的事情。

    榻上的動靜仍然不可避免地傳到法老夫婦的耳朵裡,阿肯娜媚臊得渾身發熱,像是正午太陽底下的沙漠。可是環抱著她的圖坦卡蒙,卻冷靜得不正常,彷彿午夜沙漠的寒風。

    阿肯娜媚想,圖坦卡蒙是對的,再一次所有人都得到了想要的東西,這是他一貫的作風。庫瑪塔以為自己得償所願,孑然一身的阿努比斯可以有個後代,而法老得以擺脫生不出孩子的嫌疑。阿肯娜媚得到了緩刑,她可以等到庫瑪塔生完孩子再對這一無所知的母親動手。至於孩子,阿努比斯可以帶走。

    阿肯娜媚思緒紛亂的時候,卻感覺到幾滴溫熱的液體滴在自己裸~露的肩頸上。她猜到那是什麼,但不敢置信。

    法老捏著她的手放進裹腰布裡,那裡毫無動靜,弱小得就像沒有發育的男孩,他的嘴唇貼著阿肯娜媚的耳垂,突然無比悲愴:「阿肯娜媚,我絕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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