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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第十章 文 / 童歸寧

    賽那沙發現自己躺在棺材裡!

    還是彩繪的人形棺裡!他一個激靈,手一撐就從棺材裡翻了出來。他所處的地方似乎是一個長條形的山洞,遠處有一星點的燈光,但你不知道那道燈光有多遠,就像你不知道天上的星星有多遠一樣。

    賽那沙動了動僵硬的脖子和四肢,慢慢直起身體,克服那陣頭重腳輕的感覺,開始慢慢往燈光的方向走。

    他心裡隱約明白了是怎麼回事,想必那位尼羅河三角洲的防備小隊長非常討厭西台人,才會想這麼一個死不了人且陰損的招。興許說死不了人為時過早,如果有人故意挑起兩國紛爭呢?這不是替他連棺材都準備好了?

    山洞甬道裡坑坑窪窪,光線又昏暗,饒是賽那沙也只能扶著洞壁慢慢走。牆上有一層滑溜溜、油膩膩的東西,他也顧不得了,這個山洞裡還瀰漫著一股很奇怪的甜香味,賽那沙隱隱猜測到了什麼,心頭有作嘔的衝動。

    他不由加快了腳步,卻踩在一個軟綿綿的物體上。他低頭看去,發現是一個凹坑,坑裡躺著一具新鮮的木乃伊,恰好將坑填平。這可能是個年輕的姑娘,死了不久,堪堪做了防腐的處理,就是那股腥甜的松香油脂味。孔雀藍的眼線畫得她的眼睛老大,可臉上都是青黑色,挖腦髓的鉤子還插在她鼻子裡,賽那沙一腳踩在她腰側的切口上,裡頭內臟已經取走了,感覺空蕩蕩的。

    賽那沙收回腳,轉頭看了一下,發現自己所在的位置多了很多停屍的平台,大大小小的木乃伊填滿了這裡的空間。

    如果拉姆瑟斯想讓他嚇得屁滾尿流,恐怕要失望了。賽那沙是西台的一員先鋒勇將,他平日裡開朗親和是沒錯,但是一樣是從屍山血海裡殺出來的勇士,他見過比這慘烈百倍的情景,死在他劍下的人同樣難以計數,他當然不會害怕幾具屍體,就是有些難言的……噁心。拉姆瑟斯並非毫無收穫,他噁心到賽那沙了。

    賽那沙拳頭握得「咯吱」微響,急切地想要找拉姆瑟斯算賬。

    他已經快到出口,能夠聞到特有的夾裹著沙子的埃及的夜風,那一點燈光是工匠留在這處死亡之家的,但不知為何,工匠全都不見了蹤影。賽那沙就著燈光打量雙手,發現自己從牆上刮了一層厚厚的油脂,週身蔓延著和木乃伊一樣的味道。他從來沒有像這一刻那麼渴望過尼羅河,他恨不得立刻跳進去,將渾身的髒污全部洗淨。

    他狠狠地「啐」了一口:「該死的埃及人!」

    像是在回應他的咒罵,一座靠在牆上的棺材突然在賽那沙的身後打開一條縫,賽那沙只覺得脖子後面寒毛豎起,多年在戰場上鍛煉出來的直覺讓他身子微微一側,一道凌厲的寒光已經帶下了他的一縷頭髮。

    見一擊不成,那個戴著木乃伊面具的人突然從棺中暴起,矮著身就地一滾,卻是執劍從下往上斜裡刺出來。

    賽那沙的腰弓起,整個背部繃得直直的,拱起一道弧線,避開了這必得手的偷襲,他一手往後扶住了工匠的工作台,上面的工具因為拉扯發出「嘩啦啦」的響聲。

    做木乃伊的地方一定會有刀!賽那沙腦中主意電轉,然而不等他去摸索,刀子又再次追到。

    賽那沙無法,只好猛地躍起躺在桌子上一滾,就勢落到了另一面,又高高抬起腳,將桌子往面具人身上踹去。面具人被頂得一個踉蹌,工作台翻倒在地,所有的東西都被砸在了地上。賽那沙辨識出刀子落地的聲音,顧不得對方手中有武器,整個人往前一撲,抱住了面具人的腰,將他狠狠撞在了牆上,撞得他一時回不了神,賽那沙則覺得臉頰上一涼,想是見了血。

    面具人被撞得暈頭轉向,終於被激怒,掙脫了賽那沙之後,居高臨下又要將劍揮砍下來。賽那沙的手已經摸索到一把長而銳利的物事,是一把工匠所用的昂貴的黑曜石巖刀,他拚命往上一掙,兩把武器發出鏗鏘的交匯聲,甚至還冒出點火星來。

    被賽那沙摸到了刀,面具人曉得自己未必有勝算,又纏鬥了幾招,摸摸鼻子,便拉倒了牆邊的一溜兒棺材,止住賽那沙的腳步,自己逃之夭夭。

    賽那沙精疲力盡,就勢坐在棺材上緩了一口氣,然後慢慢沿著階梯爬出去,湧來的夜風吹得他一個激靈,也吹去瀰漫著的死亡氣息。他不知道這是哪裡,但是明白自己就在金字塔腳下,孟斐斯是埃及古王國的中心,賽那沙的面前就是好些巨大的階梯型金字塔,金字塔腳下有許多大臣和平民的方形墓穴。

    要是他方才不敵死在這裡,掩藏屍體實在是太方便的事情,雖然他不覺得拉姆瑟斯有這個膽子會做到這個地步。

    到了目前這個情況,賽那沙也不急著找人了,他徑直往尼羅河而去,像一條魚一樣跳入湖中,直到清澈的水將他沒頂,直到遠處有火把朝這邊靠近,還有拉姆瑟斯沖人大呼小叫的聲音傳來,賽那沙出水把怒氣連同空氣一樣都吸入身體裡,然後就穿著自己那身濕透的衣服,若無其事地從尼羅河裡爬起來。

    薄薄的亞麻衫子濕貼在他瘦削精壯的身上,整齊的腹肌和緊致的大腿肌都無所遁形,水還在沿著身體的紋理緩緩淌落下來。賽那沙撥開濕透的頭髮,冷冷地看著拉姆瑟斯假情假意地朝自己奔過來,然後那人吹了個口哨問道:「喲,皇子殿下,您這是怎麼了?」

    賽那沙現在只想撿起修建陵墓的磚塊拍在他那張笑容燦爛的臉上,但他忍住了,吩咐同拉姆瑟斯一起趕過來的自己的侍從去準備衣服。瞧那些西台人也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看來也和自己一樣中了招。

    「晚上的夜風很涼呢!」拉姆瑟斯假惺惺地把自己的斗篷披在賽那沙身上:「皇子您喝了不少酒,說是一定要來參觀金字塔,咱們實在拗不過,可您轉眼就跑得沒影啦,讓我們一通好找。您不知道,先前我才脫了衣服,付了錢還沒辦事呢……」

    賽那沙克制住想揮他一拳的衝動,勉強用拉姆瑟斯的斗篷擦乾自己,然後扔在地上一腳踏上去,敷衍道:「原來我酒量這麼差!」

    一眾人等都跟著乾笑,等到賽那沙在侍從的幫助下原地換了衣服,西台人便揚長而去。約書亞想要帶人跟上去,拉姆瑟斯攔住了他:「行了,到此為止。」

    約書亞沒料到自己的上司這樣輕易放棄了,實在不像他平日為人,不由大奇。

    「看什麼看?!」拉姆瑟斯在約書亞後腦勺拍了一巴掌:「我們小看這個西台男人了,還以為是個涉世未深的小皇子,不過就是打過兩場仗,還想嚇他個屁滾尿流呢,看來將來也是個人物。真好奇他那位名揚天下的哥哥是什麼樣子?啊喲,好疼!」

    約書亞連忙扶住拉姆瑟斯:「隊長,你怎麼啦?」

    拉姆瑟斯扶住身後,在原地扭了一下道:「沒什麼,被那個臭小子劃傷屁股了。」

    賽那沙此刻也沒有好到哪裡去,可以說是一身的狼狽,伊爾邦尼看看他半濕的衣服、水草一樣糊著的頭髮還有臉頰上的劃傷,不得不關心一下:「賽那沙皇子,您這是怎麼了?」

    實話是不能說的,賽那沙只好吩咐人來給自己梳洗,一邊找了個借口:「和那位小隊長相談甚歡,酒喝多了,就失足掉進了尼羅河。」

    「原來如此。」伊爾邦尼平靜的聲音聽不出他是否相信,這位書記官只是很方正地行了個禮:「請賽那沙殿下務必為凱魯殿下保重自己,埃及真是個危險的地方,人來了此地,就連酒量都會變差呢!」

    賽那沙無法,只好乾笑著敷衍了過去。

    西台的兩艘高原鷹裝飾的帆船一路惹眼地逆流而上,又花了半個月才到達埃及首都底比斯。相比哈圖薩斯的肅殺冷沉,時刻充滿了戰備的姿態,底比斯卻是一副和諧的欣欣向榮之感,好像尼羅河邊孕育的結滿成熟果子的大樹。

    埃及方面沒有絲毫怠慢,賽那沙到達當天就被安排覲見法老。當他遠遠看見上首的法老和皇太后時,突然湧起了一種奇怪的感覺,如果是自己的皇兄,怕是不能忍受和皇太后這樣平起平坐,他心裡對這位素未謀面的年輕法老,突然浮現了一絲憐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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