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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第一章 文 / 童歸寧

    沙漠裡的底比斯驕陽似火,烽煙滾滾。

    阿蒙霍特普四世死後,他孀居的妻子——納菲爾提提便一直居住在底比斯的皇太后宮裡。沒人能夠料想到從南邊而起的一場普通流民暴動,為什麼能夠勢如破竹,直撲號稱當時最強帝國埃及的輝煌首都底比斯。

    街上到處都是四散奔走的士兵,因為拉姆瑟斯將軍被皇太后擅自抓捕,法老對此無計可施,軍隊失去強大的指揮者,無法組織有效的反擊,只能任由叛軍在都城裡撒野。宮殿裡出逃的宮女和僧侶抱著財物混跡在驚慌失措的人群裡,狼狽的模樣與往日他們看不起的平民也無甚兩樣。

    臨近皇太后宮殿的底比斯城南,坐落著供奉女神穆特的盧克索神廟,穆特女神是主神阿蒙的妻子,她的神廟自然也恢弘大氣,神廟有三處庭院、佇立雕像的大門和一個方尖塔,底比斯的市民都知道,那是僅次於卡奈克神廟的宏偉建築。

    眼下,那群赤著腳、舉著斧的暴民正狂吼怒叫著奔襲在獅身人面像大道上,攻陷首都的喜悅讓他們不厭其煩地用自己手上的斧子把上百個石像頭一個個地敲下來。

    如果可以,他們一定也會把神廟正門上法老雕像的頭也敲下來。

    神廟裡有他們最恨的人,那些腦滿腸肥的神官,他們依仗著阿蒙神的名字,搶去他們辛苦一年種得的麥子,搶去他們賢惠持家的妻子,當他們的孩子餓得受不了,在街上偷了一個麵包的時候,神官們嘻嘻笑著砍斷了孩子的手。

    人群紅著眼:復仇,我們要復仇,我們要填飽肚子,過上安樂的生活,神廟裡的人,都是我們的敵人!

    人群裡有三個人影悄悄脫離了隊伍,輾轉躲在了盧克索偏僻的小神殿旁,他們均披著裹布,密切注意著暴民們的一舉一動。

    一個清脆的女聲低低問道:「伊爾邦尼大人,都到了這個地步,納菲爾提提皇太后竟然還不肯釋放拉姆瑟斯將軍嗎?」

    伊爾邦尼冷冷地看著眼前亂象,沉靜地判斷道:「恐怕是這樣的,從三天前流民入城我就想到了這個可能性。無論是對埃及皇太后,亦或是對我國的娜姬雅皇太后這樣的後宮女子而言,只要有可能保持多一天的權威,她們根本不在乎國家會變成什麼樣子。」

    另一個與方才清脆的女聲一模一樣,只是語速更快的女子說道:「那我們必須盡快與夕梨小姐商量,強攻皇太后宮殿,否則拉姆瑟斯將軍的身體恐怕撐不了那麼久。」

    三人不約而同抬起頭,埃及的天氣實在太過炎熱乾燥,好像空氣裡都噴著火,即使隔著厚厚的亞麻裹布,也可以感受到皮膚的灼燒感。

    其中一人突然發出「啊」的一聲尖叫。

    伊爾邦尼對同伴的失態很不高興,這樣很可能把趕來鎮壓的埃及士兵引過來:「夏拉,你怎麼了?」

    夏拉後知後覺地摀住嘴,指著近在咫尺的小神殿的屋頂,示意伊爾邦尼和尤伊看過去:「那裡吊著一個人。」

    是個女人,模樣已經看不分明。她穿著輕薄的亞麻衣裙,裸露在外的肢體已經被曬成了紅褐色,即使現在把她放下來,她的皮膚一旦遭到碰觸,會像紙莎草紙那樣脆裂開來,遠比現在吊著的模樣更加慘不忍睹。她大概已經死了,毫無聲息,不然也不會讓伊爾邦尼等人沒有察覺。

    三人都不做聲,尤伊有些不忍道:「她不會已經被吊了三天吧?」

    夏拉似乎欲言又止,她小心翼翼地看看伊爾邦尼和尤伊,方才開口:「我聽說阿肯娜媚皇妃再嫁的法老阿伊死後,阿伊的家族將他與原配合葬,阿肯娜媚皇妃的處境十分尷尬,因此一直隱居在盧克索這座女神廟裡。」

    伊爾邦尼想到剛剛乍一眼看到的景象,一隻鑲綠松石的金線拖鞋半掛在女人如乾屍一樣的腳上,他頓時覺得夏拉的猜測不假,只是女人身上除了衣裙,首飾已經被剝除得一乾二淨,週身上下慘遭洗劫,恐怕再沒有別的證明她身份的物件,伊爾邦尼不願在此事上多費心思,此時此刻對於他們來說,有更重要的任務需要執行。

    「就算她是阿肯娜媚皇妃,這也是她母親納菲爾提提皇太后造成的慘劇。」伊爾邦尼一錘定音:「現在我們必須趕快回到拉姆瑟斯家的宅邸,與夕梨小姐商議強攻皇太后宮殿。一旦拉姆瑟斯將軍被害,我們所做的一切就都沒有了意義,更不要提揭露兩國皇太后出賣國家的陰謀!」

    尤伊和夏拉畢竟身為女人,對阿肯娜媚的下場十分不忍。但是眼前局勢關係到西台帝國的未來,她們沒有遲疑的資格。

    「是的,伊爾邦尼大人,謹遵您的吩咐。」尤伊和夏拉立刻拉起裹布蒙上自己的臉,準備投身到下一場戰鬥。

    「沒有對等的手段,出生在皇室就是一個悲劇。」伊爾邦尼遙望不遠處的皇太后宮殿,裹布裡只露出一雙茶褐色的冷酷雙眸:「帝特、賽那沙皇子、烏魯斯拉乃至馬利皇子殿下,都是為了西台帝國即將誕生的偉大皇妃而死,我等此刻亦沒有退路。」

    他朝那句尊貴的屍體做了個祈禱的手勢:「如果您是阿肯娜媚皇妃,希望您的神會保佑您到達永生之國。」

    最遲後天,不,明天,他們就能攻下皇太后宮殿,找到拉姆瑟斯,如果可能的話要徹底搜查那處宮殿,找到兩國皇太后彼此通敵的證據。伊爾邦尼激動得幾乎難以自制,他與尤伊、夏拉誰都沒有發現女屍的手指在輕輕顫抖,最後又重歸一片死寂。

    翌日,趁著底比斯的混亂,一小隊的人馬借此為掩飾,闖入皇太后宮殿,卻撲了個空,一番嚴密的搜索之後,終於在比鄰的神殿發現了正要對拉姆瑟斯下毒手的納菲爾提提皇太后。

    西台近衛長官夕梨·伊修塔爾,亦是西台皇妃候選人,未來將要在西台戰勝埃及的奧倫提斯戰役裡大放異彩。但是只有親近的人才知道,她的軍事天賦早已在她被擄掠至埃及的時候就嶄露無遺,她曾趁著埃及內亂的機會領導流民攻下了底比斯,這是她的丈夫,西台皇帝凱魯·穆爾西裡二世也沒有達成的輝煌功績。

    事情的結局以納菲爾提提皇太后叛國罪成立被趕下台告終,她餘生被囚禁在沙漠裡的埃赫塔頓的荒廢宮殿內,這裡曾是她的先夫阿蒙霍特普四世為了貫徹宗教改革,而在三十年前建造的新都。建造埃赫塔頓以及遷都耗費的人力物力不計其數,可就如阿蒙霍特普四世的短暫壽命一樣,埃赫塔頓在沙漠中光輝了二十年,最後像流星一樣湮沒在了歷史的長河裡。

    「霍倫海布法老現在想必很得意,不過西台的皇帝看中了一個了不起的女人,法老恐怕高興得太早了。」納菲爾提提站在高高的宮殿平台上,看著如廢墟一般的埃赫塔頓,突然對身邊的女官說道:「讓阿肯娜媚一起搬到這裡來吧。」

    那女官嚇得跪倒在地,結結巴巴回答:「皇太后殿下,您還不知道嗎?阿肯娜媚皇妃她……」

    納菲爾提提想到自己安靜少言的三女兒,她不是那種八面玲瓏的人,同樣也不會給人找麻煩,作為母親的奈菲爾提提,記得最清楚的不是女兒承襲自自己的鮮艷容貌,而是她柔和順從的卑微身影,她皺了皺眉:「阿肯娜媚她怎麼了?」

    女官說起那些仇恨神官的流民是怎麼湧入底比斯,怎樣洗劫了神殿,而隱居在神殿裡的阿肯娜媚被發現之後,同那些可恨的神官淪落到了一樣的下場,流民們讓沙漠裡的太陽把神官搜刮的民脂民膏一絲油星都不剩得烤了出來。

    阿肯娜媚的屍身很難辨認,法老霍倫海布在帝王谷給她安排了一個寒磣的儀式,以公主之名下葬,而她曾經的丈夫圖坦卡門的陵墓,則在臨近的一小塊坡地上俯視著她,圖坦卡門的金字塔因為這位法老死時太過年輕,尚未建造完畢。繼任的阿伊便順理成章將其佔為己有,和自己的原配一起躺了進去。前後兩任法老,哪個都沒能和他們的皇妃阿肯娜媚合葬。

    女官看著納菲爾提提微微出神的樣子,半晌才大著膽子喚了聲:「皇太后殿下……」

    納菲爾提提眨了眨眼,覺得眼瞼上孔雀藍的眼影幾乎都要被太陽烤化了,有幾滴莫名的液體流了下來,她喃喃自語了一句:「就這麼死了?阿肯娜媚,真是個運氣很差的孩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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