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節目錄 046芍葯 文 / 孽舞輕風
046芍葯
葉雨皺眉,王婆子說的也在理,只是她再受委屈也是夫人吧?誰會明目張膽的委屈她啊?
「爹爹信了?」
王婆子看了她一眼,慢慢的點了點頭。
「不信也不行,官府的人下午來了,還去看了昨天咱們看的那口井,屍體也撈出來送回翠兒家裡了,老爺要是不給個說法,官府不算完不說,翠兒家裡定是也要找的。」
葉雨握緊了拳頭,什麼叫做節外生枝,這便是了。
按理說,爹爹應該堅持著一直追查下去,查出李愈,然後將他繩之以法,可實際卻容不得爹爹這麼做,首先官府一旦介入,勢必會影響家裡的各脈生意,恐怕爹爹兩江總商的位置也會跟著不穩固,若是因為謀殺一事,翠兒家的人鬧上來,即便葉家壓得住,可爹爹的性格絕對是不屑與去跟人爭辯,到時候,還只不定會出什麼事呢……
一想到這些雜七雜八的事情葉雨便覺得頭痛欲裂,看來上學的確有用,只是這裡面迷宮一樣錯綜複雜的門道,還是要真正的接觸過之後,才能分析得清。
李愈,果然精明,拔了老虎的牙,還能讓老虎說不出疼來。
「愈兒哥呢?」
「愈兒哥去給老爺回話去了,老爺想知道,當時到底是什麼情況。」
葉雨點了點頭,便沒再多問,她已經一天沒有下床了,渾身疲軟的厲害。
「小姐,喝些涼湯吧,您一天都沒有吃東西了。」
葉雨瞟了眼遞上來的涼湯,湯裡映照出一個小小的臉蛋,雖可愛,但卻透著三分蒼白。
她皺了皺眉有,終於抱起碗,咕咚咕咚喝了個乾淨。
「婆婆,我這裡那些小丫鬟都不會伺候,你去跟奶奶說,我要你回來。」
王婆子臉上一喜,連忙道:「好,好,一會兒老奴就去跟老太太說去。」
「若奶奶問起翠兒……」
「老爺吩咐了,就說翠兒她娘將人領回去結婚去了。」
葉雨點了點頭:「多給他們家些銀子……」
「哎,老爺都準備好了!」
爹爹果然還是覺得愧疚啊,即便是她,也會覺得愧疚。
眼睛往四周看了一圈,窗台上一抹白色一閃而過,她眨了眨眼,慢慢看過去,夜色朦朧下,那一株白芍葯開的綽約妖嬈。
這是李愈給她弄來的花,據說從填土到移植,完全是李愈一人操手置辦的。
她的目光瞬間變得陰沉,
「婆婆,去把那盆花,扔出去。」
王婆子往窗邊上看了一眼:「小姐,好端端的花,為什麼要扔了啊?」
「讓你扔,扔了便是。」
王婆子瞧出來她心情不好,只能依著她的意思抱起花盆開了門,將東西扔在了院子裡。
陶制的花盆觸了青石的地面便嘩啦一聲炸裂開來,細碎的泥土滾了滿地,那修長妖嬈的白芍葯也應聲折斷,殘破的外道在地,落下一地的花瓣,空餘下幾片點綴在蕊子周圍,再也不復往日的妖嬈多姿。
似是應了葉雨的心情一般,也可能是連老天都覺得看不下去,夜裡起了風,狂風捲著屋子外面的樹木掛的東倒西歪嗚嗚作響,未關嚴的木格子窗被風刮的忽大大的響個不停,王婆子連忙下地關好了窗戶,這才嘀咕了一句,回了外間的小炕上。
漆黑的天空凌空而過一道細長的閃電,將半邊天空照得透亮,接著驚雷滾滾而來,炸裂在頭頂,直震得人頭皮發麻。
葉雨看了眼頭頂,而後裹緊了被子,慢慢閉上了眼睛。
而另一個屋子裡,小環一邊擦著眼淚,一邊點了香火,看著慢慢的狂風和雷電,念叨著:「翠兒,你等著,我一定給你報仇。」
又一道閃電橫空裂過,好似有人撕扯開了漆黑的天空,驚雷緊接而來,剎那間風停了,急雨嘩啦啦的傾盆而下,砸在牆面上,屋頂上,砰砰作響。
紅翠裹緊了被子,輾轉難眠,她總覺得翠兒依舊不依不撓的跟著她,不斷的呵斥她,那包東西到底是什麼……
雷雨交加,天空好似開了道口子,閃電一道一道,大雨不要命一般急急而下。
明亮與黑暗閃爍間,映照出李愈半張蒼白的面容,這個少年只穿了單衣靜靜的站在長廊的盡頭,狂放吹亂了他的頭髮,急急的抽打著他的面頰。
他靜靜的站著,長廊外面便是葉雨的宅院,一道閃電裂過,少年慢慢的仰頭,看著那不斷劃過天空的閃電,聽著滾滾而來的雷聲,雨水順著風飛進長廊裡,濺濕了他雪白的單衣,打濕了他明亮的眸子。
他顧不得擦掉臉上的水珠,只是靜靜地站著,視線滑下,停留在葉雨的宅院裡,那裡漆黑一片,只有閃電一晃而過時,他才能突然清晰的看到一切。
大雨中,一株折斷的白芍葯,被雨水沖刷的奄奄一息,就連僅存的那幾片花瓣也被雨水打落,只留下光禿禿的枝丫。
李愈抖了抖面皮,伸手撩開擋在眼前的亂髮,終於踏出一步,站進了狂風暴雨之中。
眨眼的功夫,單衣早已濕透,緊緊的貼在他纖細的身上,雨水模糊了視線,長長的睫毛上,大顆大顆的水珠滾滾而下,竟不比雨水慢多少。
李愈顧不得擦臉,他只低頭看著雨中的芍葯,慢慢的,一步步往前走去。
閃電在他的頭頂叫囂而過,一道道,此起彼伏,少年卻好似置若罔聞一般,只是靜靜地看著那芍葯,慢慢的,邁步上前。
泥巴早已被大雨衝散,只留下滿地的陶瓷碎片,雨水彙集在半弧形的碎片裡,水花四濺,分不清哪裡是哪裡了。
他慢慢的蹲到一邊,伸手輕輕捏起芍葯,大雨急急的砸在他的手背,少年小心翼翼將折斷的芍葯護在懷裡,低頭輕輕的摩挲,斷裂的地方不大,只是折了,外皮斷了,但裡面還連著,李愈微微一笑,眼神瞬間柔和下來,他伸手撕開袖口,浸了水的衣服濺起大片的水花,李愈艱難的撕扯下來,小心翼翼的將斷開的地方扶正,包好。
大雨之中,少年慢慢的站起來,終是沒有再看那宅子一眼,而是小心翼翼的護著芍葯,轉身離開了。
第二日一早,陽光已經投過窗戶照射了進來,葉雨抖了抖眼皮睜開眼,暴雨不知何時停的,但她可以肯定,今天絕對是個好天氣。
果然出了門一看,艷陽高照,園子裡的植株好似洗了澡一般的乾淨。
院子裡也被下人打掃的乾乾淨淨,她叫王婆子扔出來的花也一併收拾了,連一丁點的殘骸都看不到。
翠兒死了,但她不會讓翠兒白死,所謂秋後算賬,到時候,咱們新仇舊賬一起算!
轉身拉過一個急匆匆走過的小廝,葉雨挑眉問道:「李愈呢?」
小廝低頭惶恐道:「愈兒哥今早病倒了,正發著高燒呢!」
「病了?什麼病?怎麼回事?」
「大夫說是受了風寒,可能是昨天見了不乾淨的東西,夜裡下雨寒氣入氣,才會病得如此厲害。」
葉雨鬆了手,小廝便急匆匆的走了。
重症?風寒?看來老天爺懂得報復之道,只是一個小小的風寒,也懲罰的太輕了一點了吧?
葉雨思量了一下,轉頭慢慢往李愈的屋子走去。
李愈自從進了葉府,便一直住在原來的地方,就是外間的下人房,只不過因為爹爹的偏愛,這個少年自己獨佔一個房間,倒也顯得與其它的下人不一樣了。
因為白日裡大家都要工作,所以下人房周圍冷冷清清的,連一個人影都看不見,葉雨慢慢走到李愈房子外面,窗戶微微開了一條小縫,透過狹窄的縫隙,依稀能見到裡面昏暗的一片。
葉雨踮起腳尖,慢慢的往裡伸了伸頭。
李愈的房間還是跟兩年前一樣,乾乾淨淨的,一塵不染,連基本的生活用具也見不著,除了簡單的幾件必不可少的傢俱,竟是連一套茶具也瞧不見,放眼望去竟是冷冷清清,鄙陋簡單。
牆角是一張簡單的木床,帷幔凌亂的落下,陰影裡露出半張蒼白的睡眼,只是那雙好看的眉頭微微的蹙著,似乎睡得很不踏實,陰影裡這張讓人心疼的臉時不時的咳嗽一聲,看得人揪心。
葉雨垂下頭,平日裡她病了,床前床後總是跟了一大堆的下人,就連爹爹和奶奶都時不時的進來看一人,一臉嚴肅的命人好生伺候,下人們得了吩咐也不敢怠慢,以前李愈也是爹爹的寶,他病了不但自己在一邊小心著急,此後的下人們更是少不了。
但現在一看,簡陋的屋子裡連一碗茶水都沒有,葉雨竟是微微的露出一絲冷笑,心中不免暗自爽快。
李愈,你也有今天!
低頭掩嘴,瞧瞧遮擋住那絲笑容,葉雨深深的吸了口氣,穩了穩情緒,而後慢慢的,推開了李愈的房門。
為什麼不去看?李愈落魄的樣子,李愈難受的樣子,他躺在床上無人問津的樣子,沒有什麼比這些更能引起她的快樂和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