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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129第一百二十九章 文 / 老草吃嫩牛

    出行兩月多,轉眼時入冬日,迎面著一條夏江橫鎖攔路,可憐江面乾淨非常,竟半條渡船都無。雖能隱約看得到那邊岸頭,可是這江卻渡不得了!

    零星小雪徐徐的下了起來,三五小廝趕緊從車裡找出早就預備好的厚衣衫跟大毛的氅兒披風給主子們加上。車裡也生了炭盆,可依舊還是冷。

    顧昭下得車來,漫步江岸,只見面前連天的一水沼遙,江邊垂柳淒然,柳葉未及衰落,殘留的葉片上薄薄的結了一層霜雪,這會子到有些淒美的意態流瀉了出來。

    住步岸邊許久,原本人來人往的渡口竟人跡寥然,不見三五人影,偶見江上有浮舟駛過,卻只是二三小舟,舟上獨立船夫,這麼冷的天,依舊赤著腳,半扁褲腿,來來去去的。

    那船倒是去得對岸的,只船身太小,上得三四人便不成了。顧昭這邊雖輕車幾輛,卻依舊有三四十人環繞,還有馬匹跟家裡帶出來的車子,這來來去去的,豈不累死那漁人?

    細仔是個出過海的,因此便跺腳道:「從前大風浪都見過,如今被這條水道攔了?沒有這個道理!」

    說完,他轉身跑回身後的鎮子想辦法去了。

    顧昭在內陸住了許久,這般大的水勢,還是這些年第一次見到,他跟水親,只一見便他覺著親切,如今雖江過不得,卻依舊帶著顧茂丙跟允藥等一起到江邊看水抒情。

    顧茂丙是個食草的,自然對這個沒甚興趣,他只帶著顧允藥在岸邊溜躂,這一路,他不是撿起石頭丟出去,就是踩在圓滑的岸石上蹦躂,沒走多久,鞋子都濕了兩雙,幸虧跟著的準備的全,不然,大概他會得個祖傳毛病,跟他小叔叔一般,天寒爛腳。

    走得一會子,不小心溜住一位釣魚翁,他便湊上問話,問著手腳也不老實,直接拽了人家的籐筒裡看,見裡面有幾條新釣的不大條兒的江魚,顧茂丙便出了幾十錢,連籐筒子帶裡面的江魚都訛了回來。

    顧昭哭笑不得,指著他罵道:「人家都是順著長,獨你倒著長,長輩沒個長輩樣子,人家每日生活的用具你都要回來,拿來作甚?明日起也做江邊獨釣客嗎?」

    顧允藥到沒覺著叔叔帶壞自己,他瞄瞄恣意的叔叔,想想自己,心下艷慕叔叔可以跟七爺爺那般肆無忌憚,可自己卻無論如何做不出這樣子,左右他不過是仰仗父親死了,爺爺的一分憐愛罷了,可是,爺爺如今年紀都大了……

    顧允藥如何想,旁人如何得知,只見顧茂丙擺擺手,渾不在意的道:「小叔叔這話說的,我能白要他的東西?才將我問他此處名吃,可給了賞錢的,不信你問他!足一貫錢兒呢,他回去要樂死了!那老漢在江邊凍得要死要活的呆上半月也未必有一貫錢,再者,這魚錢小侄也是給了的,休說我……」

    他說罷,笑嘻嘻的叫過站在一邊的小廝,將魚遞給他道:「一會子找到住處,叫廚下趁著鮮氣做了吃,旁個不許放,就放些許鹽巴,去小叔叔那邊要些……什麼胡椒的,這玩意兒可是好東東,塔塔說,如今一兩胡椒能在集上換一兩白銀,這可是好東西,搭魚羊再美不過!」

    顧昭微微搖頭,他愛吃很多東西,唯獨這魚嗎,卻是最不親的。正思索間,不想,就近江上駛過一葉扁舟,那操舟的漁夫見岸邊貴人齊聚,忽就吟唱起來。

    「青布幔,葛麻衣,冷雁呼,連天地!木高台,草蟲鳴,心憂矣,當語誰……夏江岸,思河陽,雞鳴旦,碧柳岸……舟擼咿扎呀……雪中搖蒼苔喂…………」

    舟者聲音嘶啞,古調古風如此這般的便撲面而來。許品廉與定九先生披著新兔皮大氅,原本因氣候轉化被凍得鼻涕哈拉的,這會子忽然這兩位便感動了。他們只站在岸邊浮想聯翩,若此刻能有筆墨,許是能做出千古之賦來也未可知。

    顧昭一看那做派,便立刻住腳閉嘴,他是不會寫,但是能目睹千古絕句出來,不,千古不成,百古也可。

    那也是一種目睹的福分啊!

    足足等了半響,這倆老頭憋的屁都快出來了,可半句名賦都未做出,顧昭難免遺憾。此情此景他都想剽竊一手了,神馬北國風光點點點的,那他也是會的啊!

    就是背不全!

    顧茂丙打發了小廝,又轉身來到顧昭近前嘮叨:「小叔叔,轉明兒我回去,這個胡椒給我帶兩車!」

    顧昭無奈,這東西他帶回來的也不多,這傢伙,一開口就要兩車!他是調味批發嗎?氣急了顧昭有些口不擇言的道:「沒有沒有!你那裡涼快你那裡去!」

    被強拉出來的顧允藥打個冷戰,這江邊還不夠涼快?再涼快怕是只能將叔叔丟進江裡了。想到這裡,他心裡不覺解氣,想著想著又思緒跑偏,若是叔叔被丟進江裡,到時候自己就奮力跳進去!努力救長輩。雖然他不會水,可是到時候閤家大小定誇獎自己有情有義,忠厚誠樸,那時候七爺爺定然會對自己刮目相看的……

    想著想著,這孩子的臉色便不會遮掩的開始變化。顧茂丙扭頭看到這孩子忽喜忽悲的變臉,便用肘彎拐拐小叔叔道:「這孩子有……」他指指腦子。

    顧昭輕笑:「嗯,跟他爺爺一樣。」

    顧大老爺是死也不出車,他年紀大了,如今比不得之前,些許冷風便覺入骨,因此便只在車裡烤著新燒炭火,嘴巴裡還嘮嘮叨叨的跟顧槐子道:「失策,大大失策,以後再不聽許窮酸胡說八道,爺上了他的當了!老爺我又不搞什麼民生民計,老爺我是打仗的,搞什麼微服私訪?現在好了,老爺的儀仗坐著官船渡江了,老爺我卻被丟在了這頭!哎……這事兒要傳回去,定老牲口能就這笑話,整吃半年干飯!你說吧,這是渡口,怎麼就沒有渡船呢?」

    顧槐子見主人不開心,忙在一邊耐心解釋。

    之所以現在無法渡江,那是因為,如今朝廷每年徵收夏秋兩次田賦,現下不比從前了,田賦要交到朝廷統一安排的徵收點,這個徵收有個名字曰,支移。就是,指定地方,你去交糧。

    前朝那會子,常常有一些莫名的□,支移就是其中一項,那會子,老百姓打了糧食卻不能就近繳納,有的繳納點離家鄉竟有上千里之多,如有前線打仗,命老百姓交到前線的都有之,因此,百姓自是苦不堪言。

    如今好了,凡各地州縣,都以五百里為一點,點內周邊百姓都統統集中到了這個地方納糧。再者,因很多百姓家的情況出不得遠門,如今朝上也允許折變,就是這五百里都出不得門的,你家就出些錢給莊裡的閒漢或者官中,由他們代替繳納,這個叫腳錢。錢兒也不多,那樂車宣傳過了,一石糧食不得超三十個錢。

    今年糧草值錢,官方給的官估一石能有八十錢,一等糧食能估到一百三四十錢。陽渡附近原是一個點,收集好糧草後,再有官府統一給這邊的大戶分派了衙前役。這附近的大戶一起合了份子出了腳錢,找了全部的大船,去夏江中游五百里的一個叫鴉關渡的地方統一繳納秋賦去了。因此,江上無舟,這來往的客商旅人便都只能暫且在這身後的陽渡鎮等著。

    這陽渡鎮不大,卻活著千數家戶,時常營生也都是做著與水有關的活計。許多人家就吃住在船上,如今他們也隨著秋糧去了鴉關渡。因此,這小鎮住戶一下子走了四分之一,更顯得淒涼起來了。

    顧昭倒是不在意何時能夠渡江,他只是笑著看顧茂丙在身後上躥下跳的,這傢伙的到來,給顧昭這車隊帶來難以言喻快樂。這就猶如一滴水花星濺入了油鍋一般,整的車隊每日就如趕大集的一般喧鬧。

    正笑鬧著,細仔帶著一些小廝從那邊跑回來,遠遠的看到顧茂丙便喊他:「十四爺,我們找到個好去處,這鎮上最大的客棧被咱家包了,那客棧對面正好住著一個富戶人家,他家老爺子如今過六十六,請了郡中名角,要唱三日大戲呢!」

    至於他想的渡江的辦法,看樣子是沒有了,為了找面子,這算是將功折罪吧?顧昭笑笑,到沒有計較,只是對唱大戲的那份喧鬧沒半點喜歡。

    顧茂丙聞言頓時眉飛色舞起來,顧昭輕笑,這傢伙到了現代,怕是一個熱血戲劇瘋子。

    看到細仔圍著他家小爺兒轉悠,顧昭隱約有些嫉妒,哎,是人就喜歡顧餅子,他家七老爺那麼大一隻站在一邊,這猴崽子竟然沒看到!

    「十四爺,您沒看到呢,那戲台老高了,五彩的檯子,我去的時候,主家正在下面,熱乎乎的支了三口十五眼的大鍋子,殺了兩隻整豬,那香氣……」

    「這算什麼,三口鍋,你是沒見過!在上京,當年小爺……」忽然想起什麼,顧茂丙扭頭看他小叔叔,他小叔叔帶著一臉古怪的笑容看著他,仿若看到一種場景。

    當年,那個叫嬌奴兒正在上京鄉下地主家的五彩檯子上舞水袖,台下,殺豬宰羊鬧成一片……

    顧茂丙摸摸鼻子,拍拍屁股閃了,細仔小跑著跟著巴結:「十四爺……小的看到那名角了,嘖嘖,那臉盤,那扮相……小的問了,那角兒在這邊可出名了,有個藝名兒叫個俏奴兒……」

    顧茂丙腳步踉蹌,手在空氣裡抓了兩下才穩住。

    顧昭仰天無聲大笑!

    顧茂丙若是排輩分,他總排十四,因此這隊裡的人都叫他十四爺。顧家樹大枝葉繁盛,這一代排在名號上的一共有十六個男丁。其中最小的是十六爺是老六家的茂植,今年才十三歲。若是不出門,在家各喊各的倒也乾淨,只是出門了,就要好好的稱呼了。

    如此這般的在江邊吹著冷風,直到顧巖在車裡大叫,他們這邊才盡興而歸。此刻,雪勢越來越大,許品廉一邊走一邊嘮叨,這樣的月份,下這般大的雪,怕是今冬秋賦除了鼠雀耗,又要多了雪耗了。

    顧昭不懂這些,他覺著,許品廉一個禮部官也不該管,這純是狗拿耗子多管閒事兒。比起前朝一石麥三十種損耗,如今最多不過五種已然是好的多了。以後,道路越來越順溜,這種錢會越來越少。再者,如今阿潤已經慢慢明白,比起農業稅收,爭榷才是大頭呢,一切不過是時間而已。

    天氣不好,這一行人來到鎮上,天色已然昏暗,那邊大戶家早就點了篝火,明瞭大油燒的火把。才一入鎮,顧昭他們便聽到那邊鼓樂絲竹的聲音。

    顧茂丙懂行,便道,這是唱到最後一本了,一會天色再黑,怕是唱不得了。這家真有錢,也不知道是作何營生的,竟燃的起大油火把,那鄉間尋常的百姓家大油過年才捨得拿出來拌飯吃呢。

    細仔找的這家客棧名曰:張腳店。店雖然是本鎮最大的客棧可是依舊不敢自稱客棧,要知道如今稅務分的極清,腳店要比客棧少四分的稅率。

    因顧昭他們手筆大,細仔也不知道怎麼折騰的,總之這家腳店樓上樓下三十多間客房竟被全部包了出去,原住在店裡的客人,也不知道被好言送到哪裡去了。

    若是從前顧昭怕是要說他浪費,現在嗎,他已經有了一腦袋的階級思想,再跟庶民住在一起,只怕是有失體統了。他不在乎,他老哥在乎,許品廉在乎,甚至顧槐子這樣的家奴都會在乎。

    張腳店,顧名思義,此家店主自然姓張,此人長相也若小說中的市儈商人一般真真是肥頭大耳的樣子,他肚子上有四五層肥肉堆著,臉上帶著強揪出來的憨厚笑容,身後排著十七八位跑堂,雜工,大廚,一干人等都齊齊的站在店口等著。

    若是尋常看到這位,倒也沒什麼,只如今這位張店主帶著的活計們,個個乾瘦的,只一襯托,便令人覺著這家店主不善良,不是個好人的樣子。

    張店主見顧昭他們的車隊到了,便想上去侍奉,畢竟,他家腳店自開業也沒遇到過這樣的客人,既不用你家的被褥,也不用你家的廚子,甚至你全家都可以放假了,他們就是用用家裡的屋子。這是什麼客戶,這是上上上等的客戶啊。

    思來想去的,張店主動了腦筋,既然人家也不用自己,那也不能閒著,他得有個好態度,因此他便帶著全家的雜役,從廚子到雜工打剛才起就跟這裡等著了。

    「這大雪的……今年的天氣真邪乎!」張店主寒暄著,想上去親自牽馬,沒成想卻被頭馬噴了一臉鼻涕。

    這頭馬正是顧茂丙打西邊帶來的名馬,脾氣自然是不好的。

    車隊中,隱約傳來笑聲,聲音不大,很快就收住了。張店主嘮叨了一大堆話,這邊卻沒有人搭理他。只見人家抬行李的抬行李,卸馬具的卸馬具,給馬兒蓋毯子的蓋毯子,備草料的備草料,從頭到尾,無一人交談,無一人手裡是閒空的。

    許是這種無聲的,卻井然有序的動作令人產生敬畏,平日話很多的張店主怪沒意思的站在一邊,臉上的笑容多少有些尷尬起來。

    「這……這怎麼話說的,原該我等侍奉的。」

    身後,小廝們低低的笑著,張店主扭頭瞪了一眼,哼了一聲。

    在那邊指揮著大家正忙亂的細仔抱著一個長方形上面墊著青藍緞子的腳踏過來問道:「張店主,叫你買的東西可預備齊了?」

    總算有事兒做了,張店主鬆了一口氣道:「哎,大管家,都預備齊了!炭盆,嫩茶芽子,甘草,本地黃酒,咱這地兒是渡頭,天南地北什麼都有,價格還不貴,這不是,您要的果子也幫您預備了好些,胭脂桃,紅梨兒,粉紅石榴,上游的荸薺,龍眼干,木瓜,侯兒大的王罈子,今年下來的鮮藕,大棗子……」

    張店主絮絮叨叨的說著,這些都是心裡的活計,他雖不識字,但是記性卻好,見細仔不煩他嘮叨,便開始繼續說自己買的東西。細仔臉上非但不厭煩,甚至越來越高興,畢竟爺們們吃好了,心情就好。

    好不容易,張店主嘮叨完,細仔沒誇獎他,卻問了身後自己從車上蹦下來的一位披著一件兔毛大氅的老先生道:「定九先生,您幫我觀觀這氣象,若是留的久了,怕是還要預備東西,才將我探聽了,去送糧的船隊最快也得半月,這天氣有些古怪,我怕柴薪預備少了,老主子年紀大了,到時候可抓瞎受罪!」

    張店主悄悄打量這位老先生,這位老先生五十上下,一頭花白的頭髮挽著,帶著一個絲絹料子的帽兒,那帽兒中間還縫了一塊青玉。

    這老先生排場,許是這家主人家裡養的陰陽,他只一看天便道:「這雪不好,怕是要上凍,此地老夫也是頭一次來,可看這陰意,許是要雨雨雪雪十幾天的壞像!」

    聽到這裡,張店主十分的不屑,這可是江岸,他來這邊十多年了,還沒見上凍的天氣呢!不過人家是客,他自然也不敢揭穿,依舊是帶著一臉憨厚的笑容謙卑聽著,還不時點著頭迎合。

    細仔聽罷,便回頭叫了聲:「豆兒!」

    那邊有人哎了一聲,很快的跑來一位身著厚襖子,十四五歲一臉機靈的小廝來。

    「二管家?」

    細仔如今可不就是二管家,家裡除了畢梁立,就數他了,新仔是三管家。

    細仔安排道:「你帶人去這邊雜貨鋪,將上等的碳買足了回來,各種消耗也看著多買,咱這一行三十多人,連人帶牲口的你趕緊預備,我看此地來往客商不少,若真是定九先生說中了,明兒起,怕是東西有錢也買不到了,這人生地不熟的,難不成能咱還鄉下收去?」

    叫豆子的小廝點點頭,沒片刻便帶著兩個人背著鼓鼓囊囊的兩個大褡褳出去了。張店主眼毒,能估摸著那褡褳裡最少能有五十貫靠上。

    不知道心頭那裡的肉微微的被紮了一下,張店主趁著細仔閒空了,趕緊過去又道:「大管家,借一步。」

    細仔看了他一眼,笑道:「借什麼步啊,就這裡說,趕緊著,我忙的很呢。」

    張店主笑笑,將腰彎的更加厲害道:「大管家,是這樣,您看,如今您老們都是親力親為,咱們粗手笨腳的也不敢幫倒忙!只一樣,咱這地兒地處渡頭,旁個不說,那吃的卻是一流的,這上游下游十里還有個區分呢,您家裡帶來的,那自然是上等的好廚子,可小店這廚子,十里八鄉的,從來往客商,到鄉親辦壽宴擺喜酒的都來請過,不說旁個,就本地最出名的,沙魚燴,鱔魚片,螃蟹釀,蛤蜊生,抄三珍那是出了名的好吃,這些東西雖本地家家會做,可小店……」

    正說著,耳邊忽然一陣疾風,張店主開腳店十來年的功力,便顯現出來,他只一招手,沒扭頭的便接住了一個錦袋兒。只一捏便知道是個小銀元寶,只掂一掂份量,便知是不多不少一兩八錢的大賞封兒。

    「哎呦,謝大爺賞!」張店主扭頭道謝,卻呆住了。

    哎,他在這江邊,遇到的人多了,南來北往的,可卻沒遇到過這般新鮮多彩的人,不說那副俏模樣,光說這位爺這件大氅,他是頭回得見有男人敢在自己大氅邊上繡好幾十隻蝴蝶穿花叢的花色的。哎呦,五顏六色的,可人家硬是壓住了,半點沒覺著這樣穿很怪,反倒覺著,這樣穿才好看呢!

    顧茂丙一樂,拍拍手道:「得了,他們吃他們的,到了本地,就吃你們的本色,今後幾日你們只管與我做就是!」

    這邊話音才落,顧昭打車裡被扶了出來,他一臉淡然的扶著新仔的從右手邊過去,錯身的時候顧昭一伸手,啪!的一下打的顧茂丙腦袋一點,接著人就進了店子,張店主眼睛都不夠看了,他只聞得一鼻腔橘子香,接著一個小臉盤粉嫩嫩的小公子,穿著一件狐狸腋毛的大氅,站在店門口細細軟軟的跟大人央求:「細叔,我要住可以看到江水的屋子……」

    顧茂丙摸著後腦勺恨恨的說:「你竟然敢住靠江的屋子,告訴你!這邊人才將與我說了,江裡有條銀魚精,生的十分貌美!常夜裡穿著一身白衣裳,經常跑這邊找年輕相公吸人氣修煉,你小心夜裡不安生,你就住去!到那時,都睡熟了,咱們肉眼凡胎可救不得你!」

    顧允藥自然不信,他不敢反抗顧茂丙,便問店主:「店主阿叔,這是騙人的對嗎?」

    張店主暈乎乎的,只會點頭附和道:「對對,沒有的事兒。」

    顧茂丙大怒:「什麼沒有的事兒,還老子賞錢!」

    張店主嚇了一跳倒退一步捂著袖子道:「有!有……好幾條呢,金鱗片,常來鎮上閒溜躂……」

    「什麼金鱗片,銀鱗片的!」

    「對!對對!活蹦亂跳的,好幾條呢……」

    笑笑鬧鬧的,這幫脾氣很好,一身貴氣的爺們終於被張店主迎進店子上下好好侍奉去了。

    這晚,總算忙完的張店主背著老婆悄悄打開錦袋兒一看,呦,上等的銀梅花樣兒的銀錁子。趕明兒,等老客走了,他去江上會他的相好,只定能得半年好臉。正想的美間,張店主猛聽到店外有人敲門。

    今夜,這風雪裡夾著冷雨,淅淅瀝瀝的透骨涼,張店主掌了燈,披了衣裳帶著夥計來到大堂打開門閂,拉開門藉著燈光一看,頓時呆了,他想起白日那位爺兒說的話來……

    「這江裡啊……有一條銀魚精,生的十分貌美,夜裡啊,常穿著一身白衣裳吸人精氣兒……」

    雨雪越發的大了,張店主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寒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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