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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110第二十九回 文 / 老草吃嫩牛

    今冬如果不是足疾犯了,對顧七爺來說,真是十全十美。無他,幾乎每天他家都辦喜事,昨兒他奶哥有意思,親自來求了一房小的。還理直氣壯的說為了祖孫繁衍……

    顧昭覺著自己這輩子大概都弄不清古人的思維,他奶哥求的竟然是他嫂子身邊的大丫頭紅棗,也不知道這兩人啥時候勾搭上的。

    歲末的最後一月的頭一日,顧昭一大早的便安排人抬著自己,去了城外的大倉。今日開始,退役的兵卒正式來此相親結婚,從相親,到拜堂,遷丁司端得是一條龍服務,事無鉅細都給考慮到了。

    顧昭今日到的很早,一到大倉才發現,這邊的人昨夜壓根是沒睡,那巨大戲台一般的喜棚,喜棚邊上一連著八排十六桌的流水席面已經鋪開。

    那是十五人一圍的大席面,為做這桌子,顧昭沒少跟下司馬的小吏生氣。今日,儀式完畢後,每晚這喜棚還要唱一台大戲慶賀,一直要唱三十日方休。這錢卻是今上出的,也是同喜同賀之意。

    自今日起只要成一對,這邊就要免費招待男女雙方的親友憑著對牌,來此免費吃喝一頓。遷丁司開張這麼久,第一次捨了大本錢的。

    顧昭被迎進大倉一間對外的屋子,今日的婚禮乃是他一手促成,因此只要成對的,便要來這邊拜謝一下他的恩德。付季貼心,這屋子裡如今傢俱什麼的都用的是新的,屋子正中也不擺放椅子,竟然放了一張軟榻。大倉是付季的地盤,怎麼折騰自然也隨他們。

    「過幾日你就要做新郎了,怎麼還忙活這些,咱衙門裡也不是沒人了。」顧昭笑瞇瞇的調侃徒弟,他看著付季漲紅著一張大臉,提著一個銅爐將裡面的好碳條一條一條的碼放整齊後引著。

    「恩師也是,來著這般早,這冷天拔地的也不怕凍著,您凍著不要緊,就怕有人知道心情不好,又要帶累人。」付季一邊說,一邊指揮人將備好的銅爐抬了三籠進屋,一個個引著,還熏了香。

    他一邊忙活,一邊偷看顧昭。他師父與那位的事情,家裡少數幾個人知道。顧昭沒瞞著付季,因此,付季也是一直擔心不已,如今他要出去了,這幾年他總是擔心師傅被欺負了,被負了。如今聽到恩師調侃自己,有些話便不走腦子的說了出來。

    顧昭被徒弟擠兌了兩句後,紅頭脹臉的坐在那裡無法反擊。

    「恩師老實,做事兒總要為自己留一線,免得他日後悔……」付季嘮叨著。

    顧昭無法回答,心裡嫁女兒一般的酸了起來。

    屋子外幾聲牲口的慘叫解了顧昭的圍,顧昭忙轉了話題問到:「盆菜可預備好了?」

    如今家裡辦事兒,誰家辦席面都是最少十多道菜式,鄉下也是如此的,可是現今不知道要辦多少桌席面,少說今日也要有三百多對吧?今日起,這大倉外要日日辦這等相親會,那就是把全上京的廚子攏來,累死也做不夠吃的。思來想去,顧昭只好想出上一世故鄉那頭過年過節常吃的盆菜來應付。

    如今是冬日,材料自然不多,能用得上的就是豆腐,豆芽,蘿蔔,少量的菜蔬,唯一過硬的就是豬肉了,羊肉太貴那是吃不起的。因此今日那大倉外圍足足殺了一百多頭豬,只要有客上席,那就是各種好料燴在一起的一大盆色香味俱全的盆菜,外加碗口大的開花大饅頭貼補。雖不能帶走,可盆菜饅頭管飽了吃。

    「老師莫要擔心,那後面早就預備妥當了,昨日從凹民處調了二百多名僕婦,光切菜就用了八十名,我剛從後面回來,該切的,該蒸的,該炸的都預備得當了。」李永吉笑嘻嘻的雙手捧著個托盤進屋,托盤裡冒著熱氣的放著一小碗盆菜,他進來後又道:「時才總廚叫我品了下味道,恩師也試試咱遷丁司的盆菜,不比包子差!」

    付季鬱悶,扭臉來了一句:「就你會算計,那裡都有你!」說完他站起來轉身出去了。

    顧昭大喜,招招手道:「來來,我先美上一碗,還是你貼心。」說罷,他也不講究一伸手自己接過托盤,取了筷子夾了一筷子肉放進嘴巴裡品品味兒,品完點點頭道:「嗯……就是這個味兒,你跟他們說,那些肉食不必節省,黑醬要上足,這肉的醬色沒上好!一定要來的人都吃好……」顧昭正吩咐呢,卻看到李永吉看著付季出去的地方,神情有些失落。()

    顧昭笑笑安慰道:「修之莫要理他,這人得了婚前抑鬱症呢,沒做過新郎,他怕了……哈哈哈……」

    顧昭正笑得歡,沒成想付季根本沒走遠,聽到他說不好聽的,便又掀開門簾對著裡面道:「雖弟子沒做過新郎,可如今也要成事兒了。只是師父何時要新郎呢?」

    顧昭頓時瞠目結舌,舉著筷子不知道如何反駁,李永吉裝木頭人,只當自己不存在。

    半天後,顧昭突然大喊了一句:「屁!老子日日做新郎,只是你不知道而已!我懶得跟你吵!哼!」

    門外也來了句:「哼!新娘吧?」

    顧昭鬱悶,扭臉跟李永吉道:「修之,真作孽,兒女大了不由人這話自古便有,而今我算是明白了,這都是爹娘無奈的蹉歎啊,哎,這是啥,這是……」

    李永吉訕訕的笑笑,擦了下不存在的汗珠道:「恩師,今日徒兒管著後面,拿油拿面的事兒實在太多,我……不放心我,我還是去盯著吧!」說完,這小子撒丫子跑了。

    被徒弟出賣的顧昭好沒意思,只好一邊端著碗吃菜,一邊歎息兒大不由人。那外廂不接話,顧昭便又寂寞起來,在裡面問道:「付季啊,昨兒我侄兒媳婦去白姑娘那邊了。白姑娘說你托人帶信去說不想大辦,她沒意見。可……一輩子一次呢,不後悔?」

    門外靜了片刻,付季掀簾子進屋,束著手站在那裡,猶如誰欠了他幾弔錢一般的道:「回恩師,我二人年紀都不小了,再者,我如今在京,親人只有師傅一家,卻也不知道該去請誰。還有……」付季看看顧昭繼續道:「遷丁司的衙門緊,我不想因為成婚欠了哪個的人情。」

    這樣啊?顧昭點點頭。他遷丁司是個倔驢衙門,戶部那廂這幾年也犯了脾氣,管你要不要人,反正我派了人了,就這麼著!於是,那中間吊著的小一百多的小吏便可憐了,等同於現代有派遣證,沒接收單位那般無奈。雖白拿著俸祿可這也不正常吧?三年一考評呢,沒有長官評定,以後可怎麼好啊?

    因此,有門路的到處求人換地方,沒門路的就每天一大早來遷丁司門口央求,求不動了就買幾個餅子,找個地方窩著站在你家門口礙你的眼,上下這一僵持就是整三年。

    顧昭吧嗒一下嘴兒,笑笑:「這批人成婚後,明年開春就遷去甘州,到時候便派李永吉帶隊,先去做巡查吧,把各地驛站先辦起來。他們也清閒了三年,也都該放出去了。如今怕是他們刀山敢上,火海也不懼了,世上憑是哪個衙門,怕是有個門兒就強咱家百倍。」

    付季點點頭,正要說什麼,卻不想門外小吏穿著大紅的禮服進來施禮道:「顧大人。」回身又對付季半禮道:「付大人,留守司的爺們們都到了。」

    顧昭聞聽大喜,忙道:「趕緊,把門簾卸下來。」

    於是那下面的人一通忙亂,將四扇門的門簾卸了下來,換了薄紗。

    顧昭探頭往外一看,噗哧就樂了,那外面齊齊整整的站了幾百位身穿嶄新罩甲,胸口雙叉捆著大紅緞子花的粗魯漢子。這些人素日粗魯慣了,今日一大早卻被揪起來沐浴淨面,顧茂昌怕丟人,還出錢買了上好的頭油給他們使。

    這些糙爺們怕是出生後就沒這般乾淨過,因此個個的羞澀不已,不停的拉著胸口的緞子花兒在那裡彆扭。

    「哈哈……給顧大人賀喜了!」場院那邊,一聲豁亮的笑聲傳來,沒片刻,李齋,李奇,還有顧茂昌一起也是穿著盛裝喜洋洋的進了門,給顧昭賀喜。

    顧昭並未起身,只是拱手道:「同喜同喜,明年初春便是李將軍家的喜事兒呢,您今兒也閒,怎麼捨得來了?」

    李齋大概被外面的喜慶感染到了,因此笑瞇瞇的也不等讓座便坐在一邊的靠椅上,一邊烤火一邊道:「帶那幫混蛋來看看,學學經驗,免得明年……」他指指外面又瞧著顧茂昌樂了一下道:「免得慌亂腳軟。」

    顧茂昌怒極,也沒辦法反駁,他只能站起,到外廂台階上罵:「那誰,那誰……過來過來。」

    那下面過來一位留著花白大鬍子的兵卒道:「少將軍,你叫小人?」

    顧茂昌上去就是一腳:「昨兒不是叫你剃了鬍子嗎?生怕人家不知道你四十了?個沒出息樣子,剃鬍子裝青春都不懂啊?」

    那大鬍子兵卒顯然是不願意的,因此道:「將軍,身體髮膚……那個,那個……」

    「那個頭!趕緊!虧我想到了,來人趕緊給他弄下去,把那墨汁濃濃的給他圖圖頭髮,再把這礙眼的枯草給他剃了!趕緊!!!!!!!」

    那邊沒二話,上來一堆兒拖著這人就出去了。

    「少將軍啊!不能剃啊!小的外號美須公啊……」

    顧茂昌看那人出去,也不閒著,就在院子裡滿地轉悠,他幫著兵卒整衣服,捆大花兒,一邊整,一邊拿手裡的皮鞭把兒敲一個屬下的頭盔道:「叫你!叫你!叫你!借一頂新!盔!能!為難!死你!我看你是開口難,還是娶不到媳婦難!一群龜孫……真不爭氣!來人啊……出去,看那有新盔,給這傢伙借一頂……」

    顧昭與李齋哈哈大笑,李奇站在門口捨不得進來,這等好熱鬧他要好好看著。

    李齋笑完對顧昭道:「這幾日,咱叫人四下收攏了五十多隻山羊,如今叫他們牽到後面了,只當給今日之喜添個菜品。」

    顧昭忙謝了,正要說什麼,卻不想那外面有小吏喜洋洋的飛奔進來道:「報……報!大人,新娘子都來了……」

    「把那礙眼的紗簾給爺取了,爺又不是大姑娘!」

    那一溜長長的驢車隊伍,拉著紅艷艷端坐的新娘子,隊伍望不到邊的喜慶。

    今日一大早,凌氏便早早起了,她帶著家裡的兩位姑娘去了凹民區外新建的一個澡堂子裡泡了一番。別說,自己家的大丫兒,二丫兒,這一泡卻怎麼看怎麼順眼兒,都粉面桃花的。

    如今牙行的長官們也捨了錢,請了城裡三十多個婆子來給新娘子們絞面,打扮。

    帶著兩個姑娘排了半個時辰隊,絞了臉又各自換上遷丁司統一派發的紅襖裙,紅繡鞋,親手將一朵大紅絨花兒給姑娘插上。凌氏覺著虧了姑娘,便前幾日去城裡化了唯一的銀絲鐲子給兩個閨女一人添置了一根銀釵子。

    「怎麼就嫁了?嗚……」凌氏心裡酸的不成。

    她男人貴子也不說話,站在門口發木。

    辰時一刻,凹民區第一批三百位新娘便打扮停當,那齊刷刷的一眼看過去是連成片兒的紅色,那股子破天的喜意硬是憋回去無數娘親爹親的熱淚。

    實在是……開古至今在沒有的盛大喜事兒了。大家都這樣,哭個啥啊?

    三百位新娘按照腰上掛著的號牌,齊齊的又被送上驢車,那驢車也是披紅掛綵的看著喜慶,一車六位新娘再往車上一座,凡見了的人,就沒有不樂的。多可樂啊,新娘都出門了,還不知道嫁的是那一個。

    凌氏眼睛很快花了,她也沒辦法從幾百個紅新娘裡找到自己的閨女,只能抹抹眼淚跟丈夫一起招呼了鄰居,跟在驢車後面往大倉走。

    今兒難得的晴朗天,雪停了,日頭出了,又是一年到頭最貴重,最難得的吉日。那祭祀老爺說了,便有哪個不妥當,這麼大的喜色,也能將那些不幸潑了去。

    大倉離凹民區就三里地,平日這路也是熟慣的,可是今兒走上去,這麼就分外的不同呢?不少人的心裡有種莫名的感覺,他們不會整理,如果會整理的話,這種感覺就叫神聖。一輩子,也許下下輩子,他們都不會忘記今天,打前朝起,流民四處飄搖,無根無落,只有在天承年間,皇帝老爺才把他們放在心裡呢。

    凌氏雙手合十,一直祈禱著,嘴巴裡一直念著佛,求著神,千萬千萬給姑娘成一個好人家,找個脾氣好的軍爺,愛惜他一輩子。

    很快的,大隊伍到了大倉喜台那廂,如今,那邊嗩吶鑼鼓早就響的通天!那城裡沒事兒的,如今也都跑出來看熱鬧,裡外三層的在那邊跳著腳看著,若不是兵部早就安排了巡兵攔著,那城裡出來的人能把這裡淹沒了。

    新娘們一起下了車。兵卒新郎們此刻已經手腳無措,都傻哈哈一般的拚命看,他們鼓足了眼裡力只盼著自己運氣好,能找一個賢惠的婆娘,樣子丑點沒啥,好生養賢惠就成!努努力,總要成就一輩子的好日月的。奈何,那大紅的蓋頭實在大,硬是蓋住了脖子,新娘們連手指都束在袖子裡,真是的,連皮兒都窺不到是白還是黑!

    很快的,有禮官祭祀了上天,念了賀文,讚揚了皇帝老爺。

    接著,這批人便齊齊的分成一組十個的上了檯子,今日主動權不在新郎手裡,只在新娘手裡,新娘手裡有一朵紅花兒,若喜歡了,便將紅花兒送給新郎這事兒就成了。

    那萬一有個面相好的,被好幾位看上的,這就要爭了,新娘要自己說自己的本事,比如會種田,繡花,抽紗,織布什麼的。這時候新郎才有權利自己挑。

    第一批上台的人總有些羞澀,那血海裡滾出來的老爺們竟有走成順拐的,沒看好路摔倒的。

    台下看熱鬧的,也不分大小,哈哈的就笑成了一片,好不容易這群爺們站好了,那牙行裡的喜婆子便笑瞇瞇的站上來介紹,這位是誰,年紀多大了,在那裡服役,老家在哪,家裡幾口人,在甘州那裡分的田地等等。

    因是末等兵卒,條件都差不多,能娶上媳婦的早就成家了,也不必等到這時候來這個丑。

    喜婆子念完,便一個一個的如販賣人口的一般將這些兵卒帶到新娘面前,叫他伸開胳膊轉兩圈,然後誇幾句。濃眉大眼啊,孔武有力啊!英俊瀟灑啊!憨厚老實啊……

    本是很簡單的一件事兒,可男人羞起來那太可怕了,這幫人猶如上刑場的一半,一個個的低著頭,伸開胳膊轉了幾圈。

    顧昭笑的眼淚都要出來了,也不管身邊是誰,只能強忍著伸手打了好幾下,一會子他覺著手感不對,一扭頭卻是李大都督笑瞇瞇的看著顧昭,顧昭臉色一紅,忙道:「來人,奉茶!」這才將尷尬化去。

    第一批總是最難,那喜婆子喊了半天,聲音猶如鴨店老鴇子在賣小官兒一般:

    「姑娘們!雖說都想看看下面的,可條件都差不多,那萬一下面沒好的,到了這地兒可不興後悔的,姑娘的花兒也別藏了,你看這小伙子多好,看這身材,啊哈哈……以後可有福氣了,牛都不用買,百畝地算什麼?那就是眨巴眼的功夫!你們呀,真是有眼不識金鑲玉,嘖嘖,趕緊啊……過了這村兒可就沒這店兒了……」

    喜婆子喊了半響,終於,新娘那邊有人動了一下,有一位新娘手指顫抖的從人群裡丟出一朵紅花兒,硬是砸到新郎腦袋上。

    「哎呀,大喜大喜!趕緊的,去請出來啊!」喜婆子心裡總算鬆了一口氣,只要開張了,就不怕沒以後的買賣,她是樂顛顛的從一邊揪出一個大紅綢子,一頭給了新郎,又走到新娘隊伍裡拉出這位好姑娘,將綢花兒塞在姑娘手裡再看看腰上的牌子道:

    「這就成事兒了啊!趕緊帶走,趕緊走!那邊拜堂去!甲隊三十號姑娘齊大妞家來了嗎?來了嗎?齊大妞家的!」

    人群裡有人喊了一聲來了,接著一對滿臉震驚的爹娘,完全不敢相信自己家姑娘竟然這麼大膽,也是,二十三四了,再不嫁結成仇怨了。

    喜婆子促成了一對,趕緊著請下一位上來。今兒三百個呢,她們十個喜婆子要輪著上。

    新人下台,又有新的喜婆子帶著這一對新人,先拿牌子領了黃澄澄的十貫嫁妝,新娘父母還能得一貫離娘肉錢算作聘禮。這一貫是人家顧茂昌自己出的,都是他帳下的弟兄,長官嗎,多少也要給個意思啥的麼。

    哎,這就是意外之喜了。

    拜堂的檯子就在顧昭屋子前,那喜婆子帶著新人來這邊拜祭了天地,拜祭父母,再拜謝長官顧昭。顧昭高興,也是每對新人賞了一貫錢,這也是意外之喜,不過他卻是要收買人心的。今後,遷丁民那邊有多少新政要施行,到時候就要靠這些人了。別小看這些卒兵,到了下面,都會安排里長職稱,這也是第一批人必然要用顧家軍的原由。

    隨著羊皮鼓風囊呼呼吹著大灶作響,那齊大妞家的親戚鄰居便上了席,竟滿滿坐了三桌子人。一聲清脆銅鑼敲過,一大盆子熱乎乎,油汪汪發著沁人香氣的盆菜連同五斤黃酒就上了席。

    李元吉端起酒碗先來慶賀了第一碗酒道:「恭喜二位,佳偶天成,今日親友儘管吃,吃完只管要,盆菜饅頭管夠呢!」

    齊大妞如今已經揭了蓋頭,新郎姓王,名曰三蛋。王三蛋一看自己家新娘,雖不是美人,卻也端端正正的長的齊整,就是瘦了點,沒事兒,帶回去好肉好面的養幾日,明年抱兒子那是沒問題的。

    齊大妞看看王三蛋,想必是心裡滿意的,雖說大了一輪,可是,看這身形一準兒是個能幹的,可不要像她老子那般沒出息,給家裡混頓飽的都困難,如今家裡還是凹民丙等呢。

    王三蛋如今也去了剛才的羞澀,看到媳婦心裡已然喜得不成了,他墨跡半天,想說點啥,卻沒編不出半句好聽的,他只能傻乎乎的撓撓後脖頸,從懷裡取了一個足足的銀鐲子出來,套在他媳婦胳膊上道:「你……你帶著吧,以後過好了,給你打金的。」

    他媳婦頓時哭的眼淚汪汪的,王三蛋看的真他媽的招人疼。媳婦就是好,嫩嫩的……花一樣。

    「那,女婿……咱,咱吃唄?」

    齊老漢看著自己家小子都嚥著口水,這都多少年沒見肉了!齊老漢也忍不住了,逃荒十多年了,就沒見過這頓足的,那盆子裡油汪汪的塊塊紅肉,比看女婿還吸引人。

    「吃!吃!」王三蛋高興,端起酒碗跟老丈人碰了一下,才想說點啥,可惜那邊的人早就按耐不住,一時間筷子齊飛,便什麼都顧不得了。

    王三蛋心疼媳婦,他在軍營裡混吃慣了,就一伸手拿了空碗,去後廚央求大廚給他媳婦弄碗全紅的肉塊。

    齊大妞捧著碗又哭了一頓。

    不提王三蛋如何娶妻,如何陪著丈人家吃席,卻說喜棚那頭,有了第一對兒,就有第二對兒,最後三五個新娘潑了臉面,求個臉嫩丈夫卻也是有的。

    那些凹民從早上家裡出來,心裡一直忐忑不安,如今眼見著一對兒,一對兒的姑娘就這般嫁出去了,都是貧寒人家,誰也不嫌棄誰。那甘州雖遠,可是,姑娘去了,姑爺子手裡還能有百來畝良田,因此對那地方卻多少也有個期盼了。

    正笑得前倒後仰的,人群裡有人卻道:「昨日進城,聽城裡的大人們說,如今凹民若想去甘州開田,開出十畝,給兩畝地呢?如今妹子嫁到甘州,我們家想法子也去吧,那位大人說,明年起,凹民去甘州墾田,路上吃住都有遷丁司的驛站老爺管呢,不要錢的,去了還給發農具,地方隨便挑……。」

    「真的?」

    「那不能有假,是遷丁司的廚子老爺說的。」

    呦,這人一提,凹民們竟七嘴八舌的問了起來。

    總是這喜氣衝去了絕戶郡的畏懼之心,若真是去了甘州,受上幾年,家裡能有三五畝良田,便也是一條出路了。再怎麼也比住這地窩子好吧?

    那邊七嘴八舌的議論,李齋這邊便也入了耳朵。不由得,李齋又是佩服了,瞧瞧,前朝遷丁那是天怒人怨,烏康人聽到遷丁那是嚇得肝膽俱裂。這顧老七想的好法子,只出一點點代價,如今人家竟是心甘情願的願意去了。

    想到這裡,李齋便扭頭對顧昭道:「顧大人深謀遠慮啊,李某心下佩服。」

    顧昭一笑:「那裡就值得佩服了,絕戶五郡,如今不過動一個甘州,顧某不才,本事小的很,四年潤養如今方剛剛開局,哎,瞧著情形,陛下若真能掌握五郡,怕是還需七八年的功夫啊,慢慢來吧,這頭一腳總算是邁出去了!待明年……新書出來……」

    付季在一年咳嗽,顧昭忙閉了嘴。

    「新書?」李齋好奇。

    顧昭訕訕的笑著道:「沒事,沒事,李將軍繼續看熱鬧吧。」

    卻說那凌氏一家,站在台下站的腳都軟了,他家三個兒子,因為饞那廂的肉塊,都不知道哭了多少次,左鄰右舍的也是一個勁兒的嚥口水,實在是太香了……這都快晌午了,早上起來,一口水米沒打牙呢。

    貴子心疼兒子,於是指著台上的一個兵卒對剩下的幾十位新娘喊了一句:「大丫兒啊,二丫兒啊,趕緊的,這個就不錯,樣子是醜點,個子還成。趕緊!趕緊!你弟弟要哭死哩……」

    那台下頓時一片笑聲,那台上那個面醜的也是面紅耳赤,人們笑完,那新娘隊伍裡,忙跑出一個新娘,將花兒丟了出去。

    貴子滿意的點點頭,便問:「乖妮兒,你是哪個?」

    台上脆生生的來了一句:「爹,是俺哩,二丫兒,俺也餓了!」

    哈哈……那笑聲頓時滾成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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