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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97第二十九回 文 / 老草吃嫩牛

    這日天氣晴朗,萬里無雲,趕上上京城道平裡的土地廟會,那廂的人便早早的熱鬧起來了,這來來去去的游商小販,各地來的大宗商號都在道平裡土地廟兩邊開起了買賣棚子。

    一時間,滿京巡街官吏竟都羨慕起來,道平裡這幫孫子今日發了,月下賞錢那可不止一倍啊。

    巡街官吏所謂的賞錢,跟最近上京新收的游商稅有關係,此事說來話長,這要從今上那頭說起了。

    按照上京城裡的規定,來往游販小商還只能在東西南北的規定坊市裡交易,從前京裡就是這個規矩,不拘你賣什麼,那是定點定位,規定你那條街賣什麼,你就賣什麼,這是半點都不許錯的。

    也有那活不下去的,沒有租用棚子店舖錢的平民,就悄悄去週遭縣城收了瓜果梨桃帶了入城游賣。

    他們賣也不敢大聲吆喝,就偷偷摸摸猶如做賊般的跨個籃子,在街巷頭的樹下蹲點或來回遊走,巡街的官爺一來那跑的比兔子還快。一旦這些人被抓住,那可倒霉了,為了一籃子鴨梨兒,先吃十板子,再去牢裡喝二十天西北風。若有家裡富裕的,贖人要五貫錢,可誰家有五貫錢,能出來幹這個?

    今年年初起,也不知如何了,各地商販越來越多,上京四坊市是越來越擁擠。每日只上京每日一開城門,進來的一半人便是四周入城討生活的鄉民,最起先也不知道是哪位在裡街里巷裡喊了一嗓子,可奇了,那官爺竟不管?

    於是小商游販慢慢膽大起來,叫賣者越來越多,如今除了皇宮周圍三道街,上京裡里巷巷內竟不缺這些商販,推車提籃到處遊走。因新規定牲口入城也要交稅,這個稅還不低,一日要三十大錢。如此,小商販們便自己吃些罪,自己拉車,挎籃子走走。

    前幾月有大臣上了本,說到處是游商有損京師重地的威嚴,今上卻不以為然,笑著道,即是貧民入城討口飯吃,寬待些許吧,添一項游商稅便是。

    如此以來,官爺們便又有的的忙了,一通上街,抓住小販也不大罵,十個大錢兒一日的游商稅你要交了,也不多次收,賣一日十個錢。

    提籃的十個錢,推車賣的二十五個錢,交一次給你一塊當日的竹牌兒,第二日要賣,還要換牌子。

    那牌子上的燙花兒,是日日要換的,官爺們的抽成錢,也要靠底牌子換,這個牌子是一共三面兒,每日巡街小吏要起五更去戶部下面一個小衙門領取,每日拿什麼花兒據說只有戶部某幾位官員才知道。月底了,巡街小吏要憑著手裡的牌子去交錢對牌。每個牌子小吏領抽成一個錢兒。

    當然貧寡不均也是有的,於是那上面又規定,巡官三日一換防,這下便都安靜了,要花一起花,要沒有都沒有。

    今上這麼一番作為,自然引起大臣不滿,與民爭利的事情,歷代也沒皇帝做到這般刻薄的,提籃賣果子能賺幾個?本已可憐,如何能繼續盤剝?

    於是鬧哄哄的吵了不下一個月,今上繼續裝聾作啞,氣的好幾位都幾乎暈厥過去。轉眼這月結算,上京游商竟納稅過二十多萬貫有餘,今上大手一揮,這錢,拿去給各衙門修房子,添筆墨。還有各年死的軍戶家屬,答應的貼補款項,也逐漸從這裡出,一次給不全,慢慢給,月月給,總有一日能給補全了。

    還有京二處流民棚區添置惠民局醫藥棚子,給不起藥,就免費給看看診,診脈郎官的加班俸祿也從這裡出,還有今年起每月隔三日,賑六十擔水一鍋的稠粥給災民。

    這下子便沒人說話了。有多少年戶部沒主動撥款修衙,添置辦公物件了,那京二處的災民日日餓死人也是有的,誰能想今上竟都記在心裡了。

    東西不多,錢也不多,重要的是民意啊,那呼啦啦的讚譽,稱頌聲到處都是,那小商販似乎交了錢都交的很高興,家裡的瓜瓜果果,拿來販賣,哪一日都能賺得幾十個錢,又不要成本,合算的很呢。他們可憑不起鋪子門面。

    上京是個大地方,它長約二十五公里,面積約六十多平方公里,有東西十條大街,由通天道為中軸線,分了四個區域,天授帝在的那會子,就開始分內外城慢慢往外鋪修,如此天承帝登基後這個工程還未停止。

    之所以一直擴建,只因在上京周圍還有大小十六座外城,城門修好了,城牆錢卻一直不到位。那週遭還有二十多個縣,百來小鎮,鄉村無數……

    再加上每年全國各地來京裡辦事的流動人口不斷往來,全國各地的大商販都把上京當成生意的最後一站,因此使得上京這個本來不小的城市在不斷在擴張著,一日來去的游商成千上萬這絕對不是開玩笑。

    一下子多了一大筆進項,卻原來,商稅竟這般高啊!相比之下,各地方一年只能徵收一次的農業稅在這裡就顯得有些薄弱了。一時間,大臣們都默默的打量這位年輕的,這位長相漂亮,最喜歡裝聾作啞的和尚皇帝。

    有些政治敏感的大臣能感覺到,今上在下一盤大大的棋局,這軍最後將在那裡,目前還不知道,最後觸動的是那個階級的利益,這也不知道,總之四年了,這位就這樣笑瞇瞇的在裝聾作啞中改變著什麼,雖皇帝到底會觸動哪個階級,大臣目前沒有這個前瞻力。

    大臣們唯一能確定的是,這個國家正在慢慢地復甦,正在慢慢地興旺著,就拿這兩年來說,隨著各地山匪,流竄匪徒的急劇減少,「穩」這個字兒,如今是觸摸到了。

    一時間,朝臣們略有些失落,因為今上很少問他們意見,有些事情都是想起來他自己安排人去做的,用的動誰就是誰,用不動的,他也從來不去開口。

    至於朝臣們每天吵鬧的老三篇「改內政,勸農桑,納良才」,這些東西以前也吵,終歸誰家都有自己一套。都有一套完整的某學術流派的政治改革思維方式。

    也誰都說自己那套是對國家有用!為了促成這份名流千古的事業,大臣脾氣上來在殿上互毆成血案那也是有的。每天相互糾結的也就是這個問題,為這事兒,朝上打完,朝下也不少彆扭。

    如今今上登基四年了,從最初不被人看好到如今的慢慢轉變。大臣們很失落,有些人已經開始檢討自己的做事方式。難不成以前是看錯了?四年了,大家都在原地踏步,慢慢升級的只有今上手裡的人。而這些人也都屬於很少說話,只辦事兒的人等。

    很有趣的是,這些人大多不屬於那個流派。最具代表性的莊成秀,此人系雜家路子出身,他什麼都懂點,出身也在寒門。早年今上出家,他被連累,他的座師是名家流派的代表人物王田,那會子那老東西膽小,早就跟他斷絕關係了,如今怕是悔的吐血了。

    可若說起做皇帝的本事,大臣們依舊認為,天承帝差天授帝遠矣。

    首先,天授帝自出生就開始接受帝王術教育,接著跟父親南征北戰,然後治理國家經年。那位,那可是一位有殺氣,有威嚴,做事相當有自己一套的殺伐皇帝。

    天承帝不一樣,他出生晚了,來到人世後,懂事就開始習修詩詞歌賦,琴棋書畫這樣的貴族式混吃等死教育。後先帝出事,他接受太子教育也沒幾年就悄悄的自己上山要求剃度。再後來他受到的是和尚的清規戒律的教育,跟治世之道更是沒半點關係的。

    當年大臣們也是沒辦法了,才推舉今上做了寶座,若太子不殘疾,胡太師一派那是絕對要力挺先太子的,畢竟扶持一位小皇帝對大臣們是非常有利的,無論對各自的思想流派,還是政治方式方真落實都是個好機遇。

    自今上自登基開始,便一直是施行四平八穩政策。

    無論是任何事,今上始終脾氣很好的從穩這個字出發,最起先,胡太師等三朝元老也是指手畫腳實施干預,今上也不惱,可是他也不聽,要麼就拖著再議,再議,復議復議,要麼裝聾作啞。

    這點最氣人!可偏偏他們拿今上一點辦法都沒有。也不為其他,各大臣也是某一日發現的,無論他們怎麼威脅,今上都不在意你,這個不在意來源於,今上唯一的籌碼就是對兵權的控制。如今朝中軍權分了兩派,一派在顧氏手裡,這一派不論趙家誰做皇帝他們都沒意見,只要是趙氏後裔他們就聽話。另外一派是李齋,這位可是皇帝袖口裡的掌兵大臣。

    兵權就是如此玄妙,你看不起武人,可手裡沒兵權,剩下的就只能拿民心去威脅今上了。可如今看來,今上竟然慢慢的把民心也掌握了。

    四年,天承帝從未加過一次賦,也從未因自身問題,給下面添過任何麻煩。他的哥哥就夠節省了,可聽說今上如今在後宮,每頓只吃十八道素菜,遇到年節也不過依規矩擺夠碗碟就是,可是菜還是最多十八道,還不見肉腥。四年,他的後宮未添一人,甚至還放了三分之二的人出去。剩下的人,今上也很慈悲,都給添加了工錢。

    四年,今上從沒給自己添過一身衣服,如今穿的還是先帝留下的衣裳,改小了他自己再穿。先帝衣裳不少,大部分都沒上過身。

    為了不給可憐的國庫增加損耗,今上登基以來除了每月輕車去碧落山,其他的日子根本不出宮門半步,也不給可憐的國庫添一點損耗。以前宮內飲水還從上京附近拉山泉水入宮,可如今倒好,宮內的娘娘跟今上用的就是宮裡那十多口老井。今上做事已經摳到了令人髮指的地步,大臣們也是苦勸無果。逼得急了,今上就去廟裡唸經自省幾日,搞得人十分沒脾氣。

    今上對自己摳,卻從不對下面摳。天授帝在的那會子,答應過不少事兒,像是厚待退役兵丁歸鄉,遷丁發路銀,各地增加官學,給有功的大臣賞一些宅邸等等之類,先帝是想起一出是一出,沒錢都欠著。

    今上不是,今上很少承諾事情,自他登基以來,就給他父兄還債,欠天下的,欠大臣們的,他一直在還。

    以前大臣們都不太注意這些事情,自從多了游商稅之後,忽然就如暗夜裡點了一盞燈一般,大家都發現了,今上在默默的改變著這個國家,他不刻薄,也不淺薄,他就是默默的唸經做事,安安靜靜的做一位皇帝該做的事情。你們說不說我好,我還真不在乎!你們覺得不好,那朕做和尚去,這話是今上偶爾著急了,威脅大臣常說的話。

    一時間,朝中眾臣頗有些慚愧,如今看來,怕是皇帝這個物種,並非厲害就能管好天下的,軟皇帝有軟皇帝的做法。更況,軟刀子割肉,那更疼啊!

    天下穩了,日子就好了,老百姓有了多餘的產出,便做些營生添些進項,今上也不刻薄,你來做買賣也不拘著你們,除了我家門口這幾條街,你們隨便賣,交了稅就成,朕也是沒辦法,農業稅如今是不敢想了,絕戶五郡還沒人種地呢。

    天承四年,大梁國的改革便由這游商的十文錢開始慢慢變化起來。

    卻說,這一日,道平裡辦土地廟會。這家廟會大得很,因他家土地爺爺有來頭,有故事,有傳說,這裡的土地爺爺屬上京四大土地爺爺最大的一位。據說這位爺爺以前也跟一位護帝星爺爺家裡混過,後來戰死了,聖主回到天上就封他老人家來這裡做了土地爺。

    那土地爺爺在神龕上那也是穿盔甲的塑像,威風的很,後面還牽一匹馬,那匹馬也是爺爺,如今也要吃香火。因此此家廟會便規模大,一開三條街。

    一大早的,熙熙攘攘的各地商販便棚子挨棚子,籃子挨籃子的在土地廟外開起了攤子。廟會不同於商會,廟會有樂子在裡面,除了土地廟的廟頭請的雲羅班來唱三天大台,那下面里巷兩邊,每隔五棚那必然也有賣行當,雜耍的。

    就拿說書來說,如今說書都有流派了,說史書的,瞎子唱俚曲的,女娘賣列傳的,跟講小說的都分開了,個是個。這些人如今開書有規矩,要先找點白粉,原地畫個圈,跟裡坊的小吏爺爺交十個錢,攏個地方就站在圈子當間說。

    既是小巷廟會,那來往的都是平民百姓,熙熙攘攘間相走的也都是麻衣粗布,大家階級一樣,都樂樂呵呵的逛得十分開心。

    這廟會一開便是熱鬧鬧的一上午,眼見著日頭爺爺照的熱烈了,逛累了,客人們便買個大餅,站在街邊或坐或站的在那裡聽書歇息。

    眾人心情正好,卻沒注意,那街邊忽然進來一群人,這群人分批入街,來來去去約有三四十位。這群人身著棉布衣衫,腳踏快靴,個個身材高大,膀大腰圓。他們來到廟會也不買東西,就是站在街邊找說書人,瞎子不看,講的不好的不看,賣唱女娘不看!

    都一個個的往那人多的攤子裡擁擠,擠進去後人也敞亮,大手往袖子裡一抓,就是二十多個亮錚錚的大銅錢兒丟圈裡,還說:「來,給爺說段你最拿手的!」

    說書的得了錢兒,頓時渾身冒起了興致,於是便挑了最近最拿手的一段:「小倩娘入京會親,大紈褲戲推寡婦牆」說了起來!

    這一出故事,說的是前朝的事兒!約呼是吧!說,前朝有位京中大臣,這位大臣家裡一連生了六個閨女,直到八十家裡得了一個兒子,自然愛的如寶似玉。因此這位小哥奶名珠哥兒,那哥兒自小是錦衣玉食不在話下,蜜糖罐子裡泡大的。

    珠哥兒長到十四,便開始在家裡脂粉堆裡廝混,他屋裡有大丫鬟八位,分為梅蘭菊竹妹,春夏秋冬香,那真是個個百里挑一人間絕色一般,這些個美人自然早就被珠哥兒上手了。

    有了八位美人珠哥兒還不滿足,因他家裡寵溺,他便無法無天起來。每日裡他騎著一隻白驢,大街小巷的還到處淘換貌美的女子。一見到好的了,便一揮手,家裡兵丁如虎狼一般湧上的搶回家裡。

    卻說這一日,京中來了一名叫倩娘子的姑娘來京中投親,這位娘子長的那是閉月羞花,真真人間絕色,哎!也是這姑娘倒霉,才一入京,這姑娘就遇到了珠哥兒這個禍害。

    那騎著白驢的珠哥兒,一見美色,哈喇子留多長,大手一揮道,給我搶!

    卻不想,這倩娘子是個聰慧的,她眼珠一轉計上心來,便道,郎君出身貴門,有才有貌,你不必搶,奴也是願意的。只是奴如今跟你去了,無名無份便不好說,你若強求了我,也失了興致不是?

    那珠哥兒想,也是這個道理,平日搶來的不是跳井,就是上吊,好沒意思。如今這般美貌仙子一般的女娘愛我,那真真是喜死他了。於是珠哥兒問,心肝子,你待如何?那倩娘子道,我姑姑家如今住在哪裡,哪裡,明日你去上門求親,我家裡自然是依從的。

    於是,這混蛋紈褲便差人送倩女娘去她姑姑家。那倩女娘來京路上早就聽說,京中有一守節女,乃是某某將軍遺孀,平日這位守節女,最最烈性,也最愛管閒事兒,於是她來至門前求見,果不其然,那守節烈女果然見了她,還答應保護她,還願意幫她除了這個禍害!

    第二日,那珠哥兒派人來求親,這邊自是不輕易答應,說他沒誠意。珠哥兒道,如何顯誠意?那倩女娘道,那邊有堵牆,你若推了,我便答應你。

    那傻瓜平時胸無點墨,自看不出是一計,於是帶了一干家丁幫兇嘩啦啦把將軍遺孀家的寡婦牆便推到了!這下好了,那守貞女敲了登聞鼓,故事自然是惡有惡報,紈褲抄家滅門的結局。

    這故事嗎,是個平常的故事,好吧,其實哪裡有壓迫,哪裡就有反抗,惹不起你,我們編書寒磣你!上京推倒寡婦牆的,可就一位啊!

    這故事妙就妙在,那珠哥兒跟梅蘭菊竹妹,春夏秋冬香的房內之事,那真是香艷無比,十分受人歡迎,據說,那珠哥兒□功夫強悍,能打旋子,吊磨盤!(這裡的香艷道道自不好在這裡騙字數了,免得你們起床看到,打負二分罵俺。)

    自這書出來,隨便一日,在哪裡說也是團團圍滿不缺看客。如今,這本書正是最最紅火,最最當紅的一本香艷大書。具是說書人壓箱子底兒的寶器,一旦得了厚賞,那必要祭出方能顯出自己不一般的水平。當然,說著說著,香艷的地方,添磚加瓦也是有的,珠哥兒夜御十女,也是不在話下,3p這樣的檔次都不好意思提,隨便一上最少也是梅蘭菊竹一套牌。

    那些壯漢丟了賞錢,說書人便祭出壓箱底兒的好書來說,於是一段段珠哥兒風流艷史,便開始了。這些人正說的好,卻不想,那街頭忽然有人舉著一面大鑼一敲!喊道:「收工,還要耍到什麼時候?」

    說時遲,那時快!這些壯漢忽然從背後亮出一條麻袋,對著那些說書人就套了上去,二話不說,套了人扛了就走。

    頓時一個好好的集市便這樣亂了:「可了不得了,強搶民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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