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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十四章 伴讀(三) 文 / 蘭玉簟秋

    在我還猶豫不決,左右為難不知道該怎麼選擇的時候,——事實上沒有我可以選擇的餘地——李世民派了個男僕來尋我過去,限我日落之前到書房去見他。娘親於是更加催促我趕快回去,雖然我知道她心裡其實很捨不得我離開,因為東園和北園之間短短的路程,對她來說,對我來說,就如天河般寬遠得難以跨越。

    我從娘房裡出來後,還記得要去找一個人算帳——鸞鶯兒。鸞鶯兒做了正室後就不住在以前的偏院,而是搬到了爹的書房旁——牡丹閣,她說是看中了那裡的清幽雅靜,在我看來,倒覺得她是衝著牡丹閣裡邊華麗的擺設去的,同時也為了能讓她的海子能多點和爹接觸的時間,以便培養出深厚的父子感情,那麼她在段家的地位也就更加鞏固不可撼動了。

    我大跨步來到她所謂的「清幽雅靜」的住處,不顧福媽的阻撓,門也不敲,一腳踹門而入。

    鸞鶯兒正坐在桌子邊和一個長得十分臃腫的女人一邊磕著瓜子,一邊訕笑我愚蠢的母親,那個女人就是她的貼身女僕苗翠杉,平時出些餿點子給鸞鶯兒,教她如何把我娘親比下去,還老愛趁著機會欺負福媽,所以也一直為我所厭惡。見我氣勢洶洶地「破門」而入,鸞鶯兒拈著瓜子的纖纖細手滯在半空,頗受驚嚇地看著我,而苗翠杉畢竟是下人,平時又頗忌憚我這個段家霸王,連忙起身招呼,結結巴巴地說:「大大……大小姐,是您啊,您來了怎麼也不在門外喊一聲,小人好出來迎接您啊……」

    「我哪敢當啊?」我走進去——知道是鸞鶯兒的愛好,我對豪華奢侈的佈局擺設也不放在心上,算是對她體諒到家了——挑著眉笑道:「苗媽,你都可以和我二娘平坐一席了,地位尊貴,我哪敢勞煩您老人家出來迎接啊?」

    苗翠杉臉色煞白,撲通一聲跪到地上,「小……小人越矩了,不該跟主子坐在一起,請小姐寬宏大量……」

    「寬宏大量?難道我們段家就沒有家規了麼?」你不懂對我娘寬宏大量一點,如今憑什麼叫我對你寬宏大量?

    「小人下次再不了……」

    「你還有下次麼?」我冷冷地一哼,擺明了她不可輕饒。平時因為我在娘親的身邊,對她們這些惡人防微杜漸,娘親才不至於受欺負,想不到我才走了一個多月,她們就如此猖狂,立馬騎到娘的頭上了。

    鸞鶯兒見我態度堅決,眼神睥睨,知道我是在「殺雞給猴看」,氣得她柳眉倒豎,咬牙道:「段碧芸,是我正夫人給她這個權利的,你難道連我都想一併處罰了嗎?」

    哼,就等你這句話了。

    我呵呵笑起來,嬌滴滴地對她說:「二娘你哪兒的話呢?芸兒本來是一片孝心(戴孝的心)來給你請安的,不巧一回來就看到二娘的僕人在家裡沒規沒矩的行為。作為段家的長女,為了不辜負爹的厚望,我有責任幫助娘親和二娘你管理好家中事務,這才想替你分憂幫你教訓教訓她,才好顯示二娘的『賞罰分明』不是嗎?」

    故意加重了「爹的厚望」幾個字,停頓了片刻,我留意著她由惱轉忿的表情,接著又說:「雖然芸兒知道二娘一向對段家盡心盡責,在下人面前又做好了表率,行事也一絲不苟,力求完美……」偷看她一眼,鸞鶯兒被我的幾句奉承話捧得暈乎乎的忘乎所以,我接道:「我知道二娘什麼事都是以身作則的,並且要以自己的實際行動維護段家家法的嚴明,力求對每個人都公平公正,可是再怎麼說芸兒都是晚輩,怎麼敢以下犯上教訓你呢?」我的意思相當明瞭,要是她鸞鶯兒再繼續挑釁,我將一視同仁連她也不輕饒,一定說到做到。——她們也知道我做得出,因為我這個大小姐一向都有自己的原則、自己的辦法,真惹毛了我,最終倒霉的還是她們,於是兩人都一臉恨恨地默許下來。

    我卻沒那麼寬宏,笑對著鸞鶯兒添了一句:「苗媽嘛是一定要挨板子的,不過又為了二娘你在下人面前的威望,我就代替娘親做主,停你兩個月的月俸吧!」又側身對立侍在門外的福媽高聲說:「福媽你可記住了?苗媽就打個十幾板子好了,還有下兩個月不要給牡丹閣這邊放俸……」

    在出門之前,我不忘再丟她一句:「今天我都沒看到其他的下人啊,不然倒是可以再替二娘分憂分憂的……下一次回來相信芸兒可以看到一番全新的景象吧?」你還是乖乖給我把其餘的僕人聘回來吧!

    踏出牡丹閣,我的步子又沉重起來,大概是心太沉重的緣故。好奇怪,我發現自己只有在任意發洩情緒的時候才感到特別輕鬆。就好比剛才,我雖然對鸞鶯兒她們很是氣惱,但是覺得面對她們的時候很輕鬆,也敢把自己真實的一面展露在她們面前,這和在北園面對夫人和眾丫鬟姐姐事的情況是那麼不同的……

    「啊……翠杉,好厲害的丫頭啊,有她在我永遠也別想把那邊比下去了……我都快瘋了!」鸞鶯兒在牡丹閣中歇斯底里的大叫聲傳到耳中,除了讓我產生了小小的優勝快感外,也並沒有覺得很討厭。

    李世民派來的男僕再次催我,我看天色也不早了,便再回去看了娘親一眼,並交代了福媽要好好替我照顧她,跟著男僕轉出自家院子。剛到轉盤處,一個熟悉的聲音從身後飛過來——「姐姐!」

    是海子?我轉身望去,海子一縱身便從花門內的高樹上跳了下來,奔到我面前,「姐姐又要走了麼?」

    我「嗯」了一聲,看著長得極快的長相清秀的海子,笑且疑惑地說:「海子你怎麼爬樹上躲起來,姐姐剛剛叫你你沒聽到麼?」

    「我……我沒聽到,姐你已經到過我娘親那兒去麼……」

    「……是啊。」面對海子,我有點難做,畢竟鸞鶯兒是他的親生母親。

    「姐,沒有什麼,我就是問問而已……」海子像是能看懂我的心思,小小的他已經有入微的洞察能力,讓我很是欣慰,看來父親對他的教育栽培也很看重啊。

    我扶著海子的肩膀,認真地說:「海子,姐不在的時候,你要好好幫我照顧大娘,知道嗎?」

    「嗯!」海子明白我的意思,鄭重地許下承諾。

    回到乾德園的時候,夕陽剛好落山,書房中已經有微弱的燭火閃耀著,在昏黑的空間裡顯得格外惹眼。

    我推門而入,李世民背對著我趴在書案上,也許是等我等得不耐煩睡著了。我輕輕走過去,他的手掌壓著幾張圖紙,其中有一張隋事地圖,地圖的一角掀開了露出下面的一幅畫來,——鮮花爭妍,落瓣紛飛,墜地融泥——正是我那一副《落紅不是無情物,化作春泥更護花》。

    為什麼它會在這裡?在李世民的手中?

    我想抬開李世民的手把畫拿起來,才一動作就把李世民給驚醒了。

    「嗯……誰?」他揉了揉睡眼,眼睛朦朦朧朧,水水霧霧的,一點都不清醒,模樣倒有三分可愛(也只有這種時候他才會像個正常的四歲孩子吧)。

    「這畫,你從哪兒拿到的?」我直視著他疑惑地問。

    「嗯?」他瞇著眼睛拿過我遞上來畫紙,認真看了一回,似乎才算完全清醒過來,不經意地回答道:「這不是你畫的嗎?怎麼連自己的畫也不認識了?」

    「我當然知道它是我畫的,我是問你從哪兒拿到的,它不是應該屬於建成的嗎?」

    「屬於建成?」李世民忽然哧地一聲笑了,「憑什麼屬於他,難道因為他是長子,就什麼都該比我優先嗎?」他表情霎時變得冷硬起來。

    我大驚,那表情哪是一個四歲娃娃該有的?那句話又哪是他智齒孩童能說的?

    「我……是在跟你討論畫的問題,你不要扯得太遠了……」不知道為什麼,我總覺得這樣的他有些可怕。

    李世民收起了他的冷硬,看了看窗外黑壓壓的一片,說道:「我不想告訴你,至少現在還不想……」便向門外走去,立在門外的男僕馬上為他提燈帶路。

    李世民回頭來,吆喝說:「你還不走,不想吃晚飯了?」

    「啊?吃飯?你還沒吃嗎?」他該不會一直在等我吧?

    「走不走?」他顯出不耐煩的態度,懶懶地說。

    如果換作平常,我是一定不願意錯過美食的,不過午後才吃過一頓豐盛的,肚子這會兒還沒餓,加上娘親的事壓在心上,我現在實在沒有胃口,就走到門口拒絕他道:「你去吃吧,我……我不想吃,還不餓。」

    「什麼不餓?不餓也得吃,不然明天哪有精神早起?」說完一個大步跨到我面前拽著我走。男僕們的燈籠通明,把道路照得明亮,我們的路倒走得很平穩,至少沒有絆腳,和我剛才回來時的情況不同,也許是有小小的世民為我開路的緣故吧?——他一直牽著我。

    以後的每一天早晨,我一如既往地早起,一如既往地和他待在一間書房裡研究功課(有時也討論一些趣事),一如既往地一起用晚飯,——他一如既往地在夜裡為我開路——一直持續到他長大,成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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