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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秋去冬來 文 / 白沉

    更新時間:2011-09-13

    已是深秋時分,院子裡的槐樹每日都撲簌簌落下許多枯黃的葉子。蕭月一天掃上三五回也掃不乾淨。她一邊掃,樹上一邊下著「黃葉雨」。剛掃完沒一會,院子裡便又鋪滿了落葉。她乾脆不再掃了,一天下來,任由院子裡積滿葉子,只在次日清晨掃一回。林亦踩在落葉上,歡歡喜喜的跑來跑去,甚覺好玩。小傢伙一邊踩著落葉,一邊很壞心的埋怨母親:「娘,你太懶了,由著落葉積滿了院子都不掃。」

    「死小子,你裝什麼?有得玩就不錯了,別得了便宜賣乖!」

    林亦被罵,低下頭灰溜溜的走開了。誰知沒走幾步,忽被蕭月叫住:「你去哪?練完拳了沒有?」

    林亦立刻蔫了下去:「馬上就去練……」

    「打完拳記得練字。」

    「哦」林亦沮喪的應了一聲,頭垂得更低了。

    蕭月很滿意的掃了一眼開始練拳的兒子,拍拍手進廚房去做飯了。

    一轉眼,林鍾憑居然已經參軍半年了。蕭月覺得,日子也沒自己最初想像的那麼難熬。帶帶孩子,探探親,打理打理小家,有時候陪兒子練練功夫唸唸書,日子也就舒舒服服過去了。如今,她的弓弩已經精準到可以在院子這一頭,直接射穿那一頭飄飛的某一片落葉。

    蕭月一邊在廚房揉面,一邊透過窗子看外面打拳的林亦,小傢伙個頭又長高了,唔,眼看著要入冬了,該給他做新棉襖了。不知道軍營裡發的棉衣暖和不暖和,也得給鍾憑做一件。哎,自己的女紅是該好好練練了,不能總是去找何嫂幫忙吶。不過只怕今年,還得去找何嫂幫忙了……

    今年的冬天來得有些早,等蕭月帶著穿了一身嶄新胖棉襖胖棉褲的林亦去看林鍾憑時,天上竟然飄起了小雪。

    林鍾憑看到抱著一大包袱,凍得在原地直跺腳的蕭月,匆匆跑了過去。

    蕭月看到他,亦是面上一喜,笑著迎了上去:「鍾憑。」

    林鍾憑看著她凍得紅撲撲的雙頰,梳理的整齊的鬢髮上落了幾點雪花,反倒襯得整個人愈發的清麗嬌艷。

    他伸手拂去她肩頭和髮梢的點點雪花:「怎麼下著雪就跑來了?既不披鶴氅也不披斗篷。」

    「我哪就怕冷怕成這樣了」蕭月好笑道,「也不瞧瞧這才什麼時節。」

    「真的不冷?」林鍾憑去握她的手,「我先試試手溫再說。」他說著,握過蕭月一隻左手。不似以前那般溫熱,微涼,卻一如既往的乾淨柔軟細膩舒服。

    「別玩了」蕭月嗔怪一聲,抽出手,將抱著的包袱塞給他,「給你新做的棉衣。」

    「是嗎?」林鍾憑樂呵呵的接過來,「小月的手越來越巧了。」

    一旁被無視的林亦十分鬱悶,撅著小嘴小聲嘟囔:「又不是她做的,怎麼就手巧了?」

    蕭月很不服氣:「小鬼,你又嘟囔什麼?」

    林鍾憑敲敲蕭月後腦勺:「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怎麼如今整日跟個小孩子慪氣鬥嘴?」

    蕭月幽怨的看了某人一眼,似乎是在怪某人不解風情:「咳咳,我倒是想著和那個比我大幾歲的人鬥鬥嘴解解悶,可惜人家整日整日的都不在我身邊啊。」

    林鍾憑覺得蕭月真是太不會說情話了,聽者不但不覺得親密,反而平添幾分心虛。他只得一轉眼去看兒子,順道轉過話題:「小亦,你也太不乖了,怎能和自己娘親拌嘴呢?」

    林亦更加委屈:「哪有。爹剛才也看到了,是娘親自己要來和我拌嘴的。」

    蕭月眼睛瞪得溜圓,這小破孩是存心來氣她的吧?

    林鍾憑暗樂,蕭月這下可是棋逢對手了。

    林亦見好就收,忙岔開話,看著林鍾憑,笑得十分討喜:「爹,我聽你的話天天打拳,也聽娘的話天天練字。我打給你看!」

    「好啊!」林鍾憑眉開眼笑。

    小傢伙立刻在鋪了一層薄薄的白雪的地上拉開架勢,有模有樣的打起拳來。雖因年紀小,談不上什麼虎虎生風或者英姿颯爽,但卻一招一式有板有眼,隱隱可見大氣靈動之風。

    一套拳打完,林亦收手立在當下,保持姿勢,身子紋絲不動,等著林鍾憑的誇獎。

    林鍾憑果然上前呼嚕了一把兒子的腦袋:「不錯啊,看來沒少下功夫。不過只是勉強過關,要繼續努力。」

    「知道啦知道啦。」林亦笑嘻嘻的恢復常態,心中大覺滿意,哈,老爹終於把注意力從娘那裡轉回到自己身上了。

    遠遠的,信長風朝這邊走過來,他本只是路過,正好看到這一家三口。看到蕭月一家其樂融融的樣子,他就有些控制不住的想酸幾句。但是想想蕭月和林亦的嘴上功夫,他又只能乖乖閉了嘴。他忽然又覺得自己有病,怎麼看到蕭月就忍不住想跟她鬥嘴呢。

    蕭月也看到了信長風,見信長風往這邊走來,她禮貌的朝他笑了笑,全當打招呼。蕭月覺得吧,跟自己男人的上司搞好關係總沒錯的。

    信長風見蕭月忽然變得守禮了,忍不住冷嘲熱諷道:「喲,今兒是吹的什麼風啊,林夫人居然主動跟本將打招呼。」

    蕭月不高興了:「你這是什麼意思?我以前對你的態度很差嗎?我好歹也送過你松子吃呢。」

    「小孩子才喜歡吃零嘴呢!」信長風十分不屑。

    蕭月暗自腹誹。丫丫的,這死男人,是不是八字跟她犯衝呀,每次見到她都要找事,雖然下場總是被剋得滿頭包,可他似乎總是樂此不疲。

    林亦看不得自己娘親被人欺負,不服氣道:「信將軍,這可就是你的不是了。我娘送你松子的時候,你若不喜歡,可以不接過來。哪有吃了人家送的東西,又回過頭來埋怨難吃的?」

    信長風一下子被噎住了。

    林鍾憑看著自家兒子奚落長官,既覺得好笑又覺得不妥,信長風到底戍邊多年,保家衛國,功勞苦勞都有,如今被一個小毛孩欺負,也忒悲催了些。他面色微沉,低聲教訓道:「小亦,不能這麼沒規矩。」

    信長風沒想到林鍾憑這次居然幫著自己,微微一怔。

    蕭月卻明白丈夫的心思,便從林鍾憑手裡的大包袱中拿出一個油紙包,遞向信長風:「本來我看在你對鍾憑體恤有加的份上,特特給你帶了包杏仁過來。聽你這意思,你是瞧不上這小孩才吃的零嘴了。」

    信長風頓時有種受寵若驚的感覺:「哎喲喲,這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還是吵架也能吵出情誼來呢?」他一邊說著,手上也不慢,連忙接下那包杏仁,左看右看,「這裡邊沒下毒吧?」

    蕭月大怒:「不給你了,還我杏仁!」她說著一伸手,卻撈了個空。

    信長風捧著那包杏仁躲到一邊,對著她笑嘻嘻道:「雖說是沒有吃了人家東西還要嫌難吃的道理,可也沒有送了人家一包吃的,又伸手要回去的道理。」

    末了,他忽又對林鍾憑道:「今兒可是沾了林大俠的光,謝過了。」說完,這才走了。臨走瞥了一眼一身素色衣裙薄裌襖的蕭月,這女人,怎麼越長越好看呢!他只瞥了一眼,不敢多看,匆匆走了。

    蕭月對林鍾憑不滿道:「這信長風怎麼回事啊?吃了我的東西,卻去謝你。」

    林鍾憑笑道:「這小子倒是有些分寸。他是怕我看到你們兩個鬥嘴,對你心生不滿。這是特地來寬我的心。」

    「他會這麼好心?」蕭月看著信長風的背影不屑的撇撇嘴。

    一家三口湊在一起,熱絡了好一番。待告別林鍾憑後,蕭月牽過林亦的小手,娘倆頂著小雪一路往回走。

    林亦念叨著:「娘,為什麼咱們再也看不到蘇叔叔了?」或許是因了被蘇清痕救過的緣由,林亦很是喜歡蘇清痕。只是他們每次來這裡,沒少撞見信長風,卻鮮少看到蘇清痕。

    「怎麼突然提起他?你很想他嗎?」蕭月嘴上說著,心中卻犯嘀咕,莫非是那小子自己避開了?額,這麼想也太看得起自己了,或許人家已經對自己不上心了呢。

    林亦忽然指著前面,道:「娘,看,蘇叔叔!」

    蕭月抬眼看去,果然看到蘇清痕。他身著玄色鎧甲,背後披了大紅戰袍,未帶頭盔,張肩拔背,從雪中遠遠走來,身姿頗為英氣。等他走近了,蕭月才發現他眉梢沾滿了雪花,雙肩也壓了一層白雪。蕭月心道,若是行走中的人,身上斷不該落這麼多雪。這傢伙八成是在什麼地方站了好久,這才落了一肩頭的雪。莫非他遇到了什麼不開心的事?這麼想著,她才發現,蘇清痕的模樣很有些失魂落魄,但更多的卻是厭倦。可是,他在厭倦什麼?

    林亦放開蕭月朝蘇清痕跑了過去,口中喊道:「蘇叔叔!」

    蘇清痕原本正在想心事,雖然在走,但目中毫無焦點,聽到這聲呼喚,這才回過神來。看到朝自己奔過來的林亦,他忙俯下身子,等著小傢伙撲進自己懷裡。林亦果然蹭入他懷中:「叔叔,好久不見了,我可想你了。」

    「小小年紀嘴巴就這麼甜」蘇清痕說著,伸手捏捏他紅撲撲的小臉蛋,「下著雪還要來,你不冷嗎?」他面上雖然在笑,笑意卻未達眼底,顯然只是為了哄小孩子,才假作高興。

    林亦搖搖頭:「不冷。叔叔,你冷嗎?」他一邊說,一邊伸出小手拂去蘇清痕眉毛上的雪花。

    蘇清痕不由心頭一暖,微笑搖頭:「叔叔也不冷。」

    蕭月此時走了過來,柔聲責怪道:「小亦,不要每次看到蘇叔叔就上去纏著,叔叔很忙。」

    林亦這才離開蘇清痕懷抱。蘇清痕抬頭看到蕭月,忙站了起來:「來了?」

    「啊,來了好一會了」蕭月道,「正要走呢。」

    二人寒暄兩句後,便再無話。蕭月本想拉著林亦走,可看到蘇清痕這副失了魂的樣子,又想勸勸他,但因不知道由頭,又不知從何勸起。她看著他落了滿肩的雪花,忍不住想幫他拂去,卻只是微微動了動手,便克制住了。末了只是道:「都這時候了,怎麼還只穿著裌衣呢?該穿棉衣了,要多注意些身子才好!」

    蘇清痕聞言,目中有了微微的暖意,點點頭:「應該很快就該下來棉衣了。」

    「這就好」蕭月點點頭,「我先走了。」說完,牽著林亦離去。走了沒兩步,忽又聽身後的蘇清痕叫她:「小月!」

    蕭月心裡一咯登,他怎麼還是這個稱呼!

    蘇清痕渾然不覺自己一時忘情,稱呼有誤,只是看著蕭月的背影道:「家裡存糧還多不多?」

    怎麼突然問這個?蕭月心中納罕,卻仍是回頭對他道:「還好,夠我和小亦吃到明年開春。」

    「這就好」蘇清痕道,「家裡還缺什麼,趁這兩日趕緊都備下吧。」

    蕭月越聽越迷糊,他這什麼意思?備糧食和日常用的東西?一念轉過,心頭忽然雪亮:「莫不是要打仗了?可是……鍾憑沒告訴我。」

    「他還不知道呢。到底會不會打,我也說不準,不過,十有**吧」蘇清痕凝視著她,目中有微微的苦澀,「我想,你大約不會在這時候帶著林亦離開邊關的。所以,你還是多備些東西吧。」

    蕭月心中暗道,這是自然。

    蘇清痕接著道:「萬一真起了什麼亂子,你也不用慌,我自會……嗨,其實也起不了亂子。宛昌是萬無可能再打過來的。」

    「哦。我曉得了,多謝你知會我了。」蕭月是真心感謝他,「你放心,我不會亂跟人說的,我自己悄悄備好東西以防萬一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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