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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十八章 天羅地網 文 / 割夢人

    黑暗,永遠都能給人帶來恐懼與不安。它就像一道利刃,直擊人人心裡最柔軟的那份脆弱,赤-裸而無情。

    饒是顧異在冥王殿大牢裡呆了十多天,不見一絲光明,可那是旁邊還有林可鴻的陪伴。此時,顧異一個人奔走在蒼茫的樹林之中,黑暗像潮水一樣,席捲著顧異。顧異感覺自己就像是海裡的一粒沙子,不知道是該漫遊還是該衝刺。顧異抬頭,看不到一絲月光,頭頂都是濃密的樹葉,環顧四周,入眼都是參天大樹,密密麻麻包裹著。

    剛開始的時候,顧異還分得清方向,走了一個多時辰,此時顧異已經完全不知道自己面向何方,四周都一個模樣。顧異自認方向感還不錯,可在這深山老林之中,沒有任何參照物,別說是黑夜,便是白天,也會迷失方向。

    即便是找不準方向,顧異也只能朝著認定的前方走下去。按照林可鴻所說,幽冥谷在位於大陸的西南方,逐城在它東面。顧異應該朝著東南方而行,便可以最快的速度到達均州,無論是延平城還是建安城都是人口密集的地方。若是到了落羽城,便更好了,直接到靈霄宗找左風白與蘇晴便可。然後,順著龍水而下,便可到達逐城。

    可現在顧異完全分不清自己是朝著東南方還是西北方狂奔,既然辨不清方位,總歸要認定一個方向走下去。便是去了西北方,進入了唐國境地,只要逃出了這十萬大山,逃出了幽冥谷的範圍,總歸有辦法到達逐城。

    黑暗總會讓人覺得時間過得很慢,尤其是一個人的時候,哪怕是在瘋狂逃命,可也無非是從一處黑暗趕往另一處黑暗。

    顧異施展姜星野所教的如影隨形身法,在樹木之間穿梭不止。之前,施展如影隨形身法,顧異都需要運氣,此刻真氣遊蕩在顧異身體的每一處,抬腳便可施展。一個時辰奔襲下來,顧異感覺真氣絲毫不減,氣息絲毫不亂,只是腹中的那股飢餓感越來越甚。

    即使如此,顧異也不敢停下,只怕停下之後,飢餓感會更強烈,要再想邁步,定然萬般艱難。顧異一邊狂奔,一邊四下打量著,除了樹葉與草,顧異看不到任何能果腹的食物,這麼久了,別說野物,便是果實顧異也沒看到一個。

    好在這一路疾行下來,並沒有遇到幽冥谷之人,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了。若是此刻遇到追堵,無須動手,顧異只能乖乖的束手就擒。此刻的顧異就像是一個上了發條的機器,不知疲倦的向前狂奔。

    「冥帝,我等搜尋了一天也沒找到姓顧那小子,還請冥帝責罰。」天下一堂內,杜傲飛為首站著,躬身說道。

    冥冠天坐在台上,冷哼一聲,冷然道:「莫非他插著翅膀飛走了?幾十個人,連一個三重修為的人都找不到。」

    「冥帝有所不知,姓顧那小子不知何時學會了掩藏自己的氣息,我等進了十萬大山,搜尋了數十里,翻越了幾個山頭,依舊一無所獲。我已命鬼巫兵不分晝夜,繼續搜尋下去,一旦有了消息,便發號為訊。」見冥冠天面色不豫,杜傲飛趕緊解釋道。

    呂不讓聞言向前一步,恭敬說道:「師父,之前我在岔路口仔細搜索了一番,確信那小子進了十萬大山。我已在岔路口布下了搜魂引,只要那小子沾上一點,冥犬便可順著搜魂引的氣味追下去。」

    冥冠天聞言,臉色稍稍變好,道:「好。告訴紅葉一聲,讓他在散佈一則消息,就說顧異那小子是林可鴻的親兄弟,順便透露一下,那小子修為平平。」

    「冥帝高明。所謂匹夫無罪,懷璧其罪,那小子身懷天玄令與《幽冥聖典》,只怕此時已經是眾矢之的。何況,姓林的仇家遍佈三國四界,如今,只怕姓林的那些仇家定然會將賬全算到那小子頭上。再加上江湖追殺令,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就算那小子有三頭六臂,即便是命大逃出了十萬大山,也活不長了。何況,那小子還中了『冰脈甲骨』的奇毒,諒他也活不過一個月。」

    杜傲飛聽冥冠天又有所安排,便趕緊借勢誇讚道。雖是為了逃避今日未能尋獲顧異的責任,但卻也句句實話。為了一個顧異,冥王殿可謂用盡了手段,下毒、發佈追殺令,謠言更是層出不窮,不僅如此,便是現在鬼巫兵依舊在緊鑼密鼓的搜索著。

    冥冠天聞言,冷冷的看了一眼杜傲飛,道:「雖已布下天羅地網,但那顧異若一定非死不可,我倒希望親手了結了他。你們繼續搜索,一日沒有那小子的消息,搜索便不能停下。」

    「是。」台下眾人齊聲應道。

    冥冠天起身,朝著後室走去。身軀雖然矮小,可即便是一個背影也讓堂內眾人心顫不已。

    「恭送冥帝。」眾人的聲音在天下一堂裡回想著,經久不絕。

    「小野,找到他了嗎?」待幽嬤嬤與巫嬤嬤退下後,房間內只剩下風素庭與姜星野兩人。

    「沒有,師姐。只找到了這個。」姜星野從懷裡拿出那塊百鬼緞,遞向風素庭,卻略下了顧異在樹枝上留下的話。

    風素庭接過,仔細的打量了許久,然後道:「從紋路與下手的角度看,不似被樹枝掛下來的,想必是他自己扯下來的。小野,你無須太傷心,想來他留下這片衣角便是告知你。依我看來,就沖這一點,他便不是沒有良心之人。再說,他有機會留下衣角,想來無礙。小野,你也不需要太過擔心了。」

    風素庭所說的,姜星野何嘗不知。但心亂之人,哪怕對事情看的再透,也難免需要別人的安慰。哪怕心中再明瞭,有了別人隻言片語的安慰,心中便彷彿吃了一顆定心丸,那亂著的心也便就穩了下來。

    「師姐……」姜星野開口支吾道,兩眼直直的看著風素庭,卻沒有再說下去。

    風素庭笑了,姜星野心中在想什麼,風素庭如何不知?風素

    庭滿是笑意的看著姜星野道:「小野,我明白。去吧,若是看到了晚兒,讓她早點回來。」

    「師姐。」姜星野剛叫了一聲師姐,便再也說不下去,眼中已經有淚水流下。此時的姜星野不再像幽靈宮那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靈使,更像是一個受了委屈的小女孩,嬌美的臉上掛著兩行清淚,梨花帶雨,讓人動容。

    風素庭見狀,站起來走到姜星野身前,搭著姜星野的肩膀道:「小野,怎麼還哭上了?這麼大的人了。去吧,你心裡既已有他,便去尋他。」

    「嗯。」姜星野用力點了點頭,臉上掛著的淚珠跌落到地上。

    顧異此時已經顧不上在幽靈宮垂淚的姜星野,早已累的精疲力盡,此刻別說逃命,便是思考的力氣都快沒了。顧異棲身在一處樹枝上,背靠樹幹,兩腳搭在樹枝之上,手裡拿著那兩錠金子正在發愣。

    這是時間最大的嘲諷,手裡有錢,卻買不到一點食物果腹。顧異不由得想起了傳說中的那位伊拉克國王哈里發,生平吝嗇,最後被蒙古軍關在一個滿是黃金的屋子裡,活活餓死在裡面。

    難道這種事也會發生在自己身上?顧異心中暗道。自己終究還是考慮不周,既然要逃命,明知要逃進十萬大山,卻沒有帶半點食物,只帶了兩錠金子,可現在這兩錠金子毫無用處。

    若是有人願意用一張大餅或者一個包子換顧異手裡的兩錠金子,顧異怕是會毫不猶豫。顧異現在又冷又餓,雖然體內真氣充足,可四肢提不起半點氣力,便是此刻能安安穩穩的坐在樹上,已經很不容易了。

    顧異抬頭,朝著天空仰望,卻只看到如墨的黑暗。「連個月亮都看不到,要不還能畫餅充飢。」顧異自言自語著,「好在,沒有下雨,若是下起雨來,只怕處境更是艱難。」

    顧異剛剛說完,便從樹葉中依稀看到一記閃電劃破長空,接著是隆隆的雷聲迴盪在耳畔。「不會吧,這麼衰?老天,都這時候了,你別開玩笑啊。」

    可惜老天似是專門要與顧異作對。

    雨點還是落了下來。

    顧異趕緊從樹上躍下,再躲在樹上,只怕一不小心便會被雷劈死。可躲在樹下也未必安全,奈何這四面八方都是大樹,顧異找不到一處安全的棲身之所。不過,下雨了,想必幽冥谷之人不會再繼續搜查下去,便是繼續搜下去,這雨多多少少對搜尋也會有所影響。老天雖然跟顧異開了個玩笑,卻也在無意中幫了顧異一個大忙。

    沒多久,大雨傾盆而至。

    顧異渾身上下都已淋濕,索性坐在地上,不在躲避。顧異張開嘴,大口的接著雨水,顧異心中知道,雖然自己此時並不渴,喝了水只會覺得更餓,但若是不喝,只怕以後想喝的時候沒機會了。

    「哈哈哈……」顧異仰天長嘯兩聲,那聲音還沒傳出多遠,就像被雨水打濕一般,掉落在地上。

    「走嘍。」顧異站起,提起疲憊不堪的身子,向著前方奔去。

    雨越來越急了。

    一場秋雨一場寒。

    顧異倒在地上沉沉的睡著,昨夜在暴雨中,顧異不知自己跑了多久,也不知跑了多遠,只感覺雨水打在臉上,好疼,好涼。最後,顧異終於體力不支,昏倒在地。

    一陣風吹來,顧異緊了緊身上的百鬼緞,想要再睡一會,卻已然睡不著了。

    顧異睜開眼,頓時被眼前的景色迷住了。只見陽光從樹葉之間照射下來,斑駁參差。陽光被樹葉上的水珠折射的五光十色,將這片茫茫的樹林染得七彩斑斕。

    一縷陽光照在顧異臉上,顧異揉了揉眼,感覺很是舒爽。陽光鮮亮但不刺眼,很暖,很柔。顧異抹了一把臉上的泥水,在衣服上擦拭了幾下。低頭時,卻看到林可鴻給自己的銀質十字架反射著太陽的光,異常明亮。

    顧異搖了搖頭,都是些中看不中用的東西。此時,對顧異而言,最有**的不是金錢,而是一隻燒雞,一個饅頭,抑或是一碗清粥,只可惜,這樹林裡什麼都沒有。

    顧異掙扎著起身,用力抖了抖粘在衣服上的泥土,奈何還是沾了很多泥水。逃命之中,顧異已經沒精力在乎自己的儀表了。顧異摸了摸肚子,暗歎道:真是委屈你了,從來到了這世界,就沒吃過一頓舒心又可口的。

    顧異四下找尋了一番,卻找不到任何東西來祭自己的五臟廟。無奈之中,顧異再次踏上了逃亡之路。顧異不再像昨天那樣狂奔,雖然體內真氣充足,但消耗的體力完全得不到補充,這樣下去,還沒等逃出十萬大山,顧異便會倒地不起。

    「怎麼回事?」呂不讓看著正用力嗅聞的冥犬,一臉的不解。按說那搜魂引乃是用童子的精血煉化,斷不會被雨水沖淡。可冥犬聞了有一炷香了,還是找不到任何線索。

    這冥犬乃是冥王殿培育了數十年的心血。每一條冥犬都是純種的魔獅犬。幼犬出生一月後,便將幼犬放到犬房之中,只給清水,不給食物。幾百隻幼犬擠在犬房中,飢餓難耐,便會相互撕咬,彼此為食。不出數月,便只會有一條魔獅犬存貨下來。

    接下來,魔獅犬便會以**混合人肉為食,待到成年後,便會再次被進到犬房之內。一條剛成年的魔獅犬對陣三條冥犬,一月後,若是還活著,便可用冰甲術進行淬煉。若是成了,便可稱為一條冥犬。

    數十年下來,冥王殿一共培訓了九條冥犬。這九條冥犬對冥王殿的大部分**都異常熟悉,一旦有人中了**,便是相距百里,也可以感受到。

    然而現在,冥犬在岔路口嗅了半天,卻毫無所獲。呂不讓在岔路口布下搜魂引,本想著讓搜魂引隨風瀰漫,

    籠罩這片大山。這搜魂引無色無味,可瀰漫數十里凝而不散。他本認為顧異修為不高,就算顧異全力奔逃,只怕以顧異三重的修為,不出二十里定然真氣不濟。屆時,顧異沾到搜魂引,自己便可跟著冥犬,找到顧異。

    可不知為何,呂不讓的一番佈置終究還是落了空。

    對了,那小子中了『冰脈甲骨』。呂不讓心中懊悔不已,這『冰脈甲骨』乃是冥王殿新煉製的奇毒,別說冥犬,便是自己也不會。若真如冰魄堂石長老所言,這『冰脈甲骨』是除了『滅世』之外的第一霸道的**,只怕那小子此時已然百毒不侵。也難怪冥犬嗅不到任何味道。「誒!」呂不讓想到此處,不由得歎了口氣。

    「如何?你不是不下了搜魂引嗎?為何冥犬還是搜不到那小子的行蹤?」杜傲飛幸災樂禍的問道。昨日,呂不讓當著冥冠天的面,折了杜傲飛的面子,此時見呂不讓布下的機關毫無效果,不由的出言相譏道。

    呂不讓如此精明的人物,如何聽不出杜傲飛言語中的譏笑。但呂不讓雖然是冥冠天的弟子,但論輩分卻還得叫杜傲飛一聲師叔。聞言,只得點頭道:「是小侄失誤了。」

    呂不讓只承認錯誤,卻故意不說失敗的原因。心中便是想原因自己不說,諒杜傲飛也想不明白,此時杜傲飛得意,以後對著那小子用毒的時候,自難免毫無作用。

    「哼。」杜傲飛冷笑一聲,道,「走吧,繼續追下去。」說罷,縱身朝前飛去。

    姜星野此時也在縱身飛掠,她不知道顧異逃跑的確切方向,只是感覺顧異既然與自己約了逐城相見,定會朝著東南方逃去,然後借道龍水,順江而下。以自己的身手,不消多久,便可追上顧異。

    姜星野心中心心唸唸的便是早日追上顧異,因此足不點地,在林中飛掠。其實,姜星野完全可以從幽冥谷正道出谷,先行到達均州,等著顧異。可姜星野心中實在放心不下顧異,怕顧異遇到幽靈宮其他人,或者撞上冥王殿等人,到時候憑顧異的身手,只能束手就擒了。何況,自己修為高深,可以數月不食,但顧異只有三重修為,長途奔命,只怕用不了一日,便會體力耗盡。

    因此,姜星野身上背著一個大大的包袱,裡面都是食物,還有一袋清水,這些食物都是為顧異準備的。但這大大的包袱絲毫沒有減慢姜星野在林中穿梭的速度。姜星野此時用的不是《幽冥聖典》記載的輕功身法,而是跟顧異一樣,用的如影隨形。但卻遠教顧異用起來靈巧,一身白衣,穿梭在濃密的樹林中,遠遠看去飄飄欲仙,如同凌波仙子一般。

    顧異在林中穿梭著,雖沒有用盡全力,速度倒也不慢。顧異時而貼地飛掠,時而踏樹而行。遠遠地,顧異在樹枝上看到不遠處有一道溪水。顧異心中一喜,用盡剩下的氣力,全力朝著溪流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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