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節目錄 第六十七章 日暮沙漠陲,戰聲煙塵裡2 文 / 明圓
明月當空,月色如洗。
軍營裡,四萬將士舉杯同歡,豪情萬丈。
火辣辣的燒刀子,燃燒著將士們的熱血,他們要將碗裡的酒敬給遠方的親友,更要敬給在戰場死去的戰友們!
一碗接一碗,沒有歌舞,只有將士們扯著嗓子嘶吼的西北調子,悠遠蒼涼,如同大漠野狼的嚎叫一般,一人響起,其他人就跟著和上,此起彼伏,延綿不絕。
這一夜,沒有尊卑,沒有大小,大家保作一團,或是歡笑,或是流淚。
悲歡離合,同時在他們身上上演,像一鍋大雜燴,匯聚了酸甜苦辣。
西夏這次主動出兵援助,摒除之前的私人恩怨不談,龍翰雲非常大方地招待了西夏的一萬將士,痛飲美酒,共吃羊肉,氣氛很是融洽。
鐵騎郡主以貴賓身份,與龍翰雲同坐主位,兩人都是常年從軍的人物,酒量非常彪悍。他們端起粗瓷大碗,也不說什麼廢話,直接倒酒,你喝一碗我就喝兩碗,非得要壓你一籌才算甘心。
蘇維泉在旁邊看著他們兩人抬槓的景象,忍不住搖了搖頭,明明年紀都不小了,偏偏還要這要這麼小孩子氣,真是頑皮。
不知道喝了多久,回過神來,所有人都已經醉了,歪七扭八地躺了一地。蘇維泉強撐著最後的神智,派人將他們一個個拖回營帳裡,這才算是徹底清靜了。
彼時,天邊已經隱隱泛起魚肚白,啟明星冉冉升起。
新的一天又到來了。
宿醉的代價是巨大的,鐵騎郡主一覺睡到中午才醒來,剛睜開眼就覺得腦瓜仁兒生疼,太陽穴突突直跳,難受得厲害。
房門被人從外面推開。蘇園園端著一碗醒酒湯走進來,她見到鐵騎郡主已經醒來,立刻將快步走到床邊,單手將鐵騎郡主扶起來,再將醒酒湯遞到鐵騎郡主嘴邊:「喝下去就能舒服了。()」
娘親宿醉,萎靡的狀態被女兒瞅見,這讓鐵騎郡主這個做娘的很是不好意思。為了不讓女兒誤會自己是個女酒鬼,鐵騎郡主掩飾性地乾咳兩聲:「我平時不這樣,就是昨天高興,一不小心喝高了。呵呵呵。」
蘇園園抿嘴一笑:「以後少喝點酒吧,對身體不好。」
對於女兒的關心,鐵騎郡主非常受用。滿足地笑道:「好。」
她伸手接過醒酒湯,仰起腦袋,一口就喝了乾淨。
「這個時候該吃午飯了,您先吃過午飯,再回來接著歇吧。」蘇園園拿著空碗,打算起身走人。
「等一下,」鐵騎郡主拉住她的手,慢慢握住,「娘親有些話要跟你說。」
蘇園園將空碗放到旁邊的矮櫃上:「您說吧,我聽著。」
「你打算什麼時候回去?」
「回景州?」蘇園園見她點頭。想了一下,「這次戰事的消耗很大,城牆多處受損。城中百姓的居所也有很多受到波及,需要盡快修復,好讓百姓們恢復正常生活。要將這些都做完,少說也要兩年。」
「等你回去之後,可以幫娘親一個忙麼?」
蘇園園點頭:「您請直說。只要是我力所能及的,一定為您辦到。」
鐵騎郡主從懷裡取出半枚鎖心玉珮。放到她的手裡:「你回去以後,幫我把這半枚玉珮送去容輕的墳前埋掉,算是全了我和他的夫妻情分。」
半枚玉珮,質地通透,隱隱可以見到幾許紅絲,看得出來,這是上好的和田軟玉。
蘇園園垂眸:「為何您不親自跑這一趟?我想,父親若是泉下有知,應該很想見您一面吧……」
「不,他一定不想再見到我,」她揚起一抹苦笑,神色非常複雜,「你知道我與容輕分別時,他對我說過的最後一句話是什麼嗎?」
蘇園園搖搖頭,她直覺不會是什麼好話。
果然……
「他說,生未同時,死不同穴。」
蘇園園愣住:「我爹他……」
「他恨我。」
三個字,輕飄飄地落地,卻讓蘇園園的心頭為之一震。
她以前從旁人的敘述裡猜測,認為蘇維松與沒藏雲月應該是非常相愛的一對戀人,經歷許多波折才能如願走到一起,只可惜天意弄人,沒藏雲月為了自己的家族,不得不拋夫棄子,獨身離開,一去不復返。後來蘇維松生病故去,他的心裡對沒藏雲月應該有愛和怨,但不應該會恨啊。
蘇園園不明白,有什麼重大的變故,會讓一對夫妻反目成仇,說出如此絕情的話來?
「……怎麼會變成這樣?」
鐵騎郡主按住生疼的太陽穴,閉上眼睛,慢慢揉捏:「這件事情說來話長,你要是真想聽,娘親就從頭慢慢說起……」
半個時辰過後,紅袖來敲門,剛敲了兩下,門就嘎吱一聲打開了,蘇園園從裡面走出來:「有什麼事嗎?」
「已經吃午飯了,奴婢一直沒見您出現,就來找找您,」紅袖見她神色有些奇怪,忍不住有些擔憂,「您沒事兒吧?是不是哪裡不舒服啊?」
「我沒事兒,你去把飯菜端到這裡來,另外把鐵騎郡主的飯菜也一起端來,我和她一起吃。」
紅袖點頭應下:「是。」
飯菜很快被端上來,蘇園園沒有讓紅袖伺候,她和鐵騎郡主母女兩人,一邊吃飯,一邊接著說剛才的故事。
當鐵騎郡主說道她生下孩子的時候,目光落在蘇園園臉上,越發的和藹疼惜:「我曾經不止一次後悔生下你,可是多年之後,我萬分慶幸當年生下了你,否則,我甚至都不知道該怎麼撐過戰場上的日日夜夜。」
蘇園園有些心虛地挪開目光,她不知道鐵騎郡主要是曉得面前這個女兒並非原裝貨,會被氣成什麼樣子,說不定會把她架在柱子上做成人肉燒烤……打住,不能再想下去了。
當天下午,蘇園園聽完了蘇維松與沒藏雲月之間的所有經歷,也瞭解到了他們之間的恩怨糾葛,心中無不感慨。
什麼叫做相愛想殺?他們就是!
當天晚上,沒藏雲月沒有睡,她獨自盤腿坐在屋頂上,抬頭看著圓圓的月亮。曾幾何時,她和容輕也在這般月色下面相約天長地老,那時候的他們,年少輕狂地認為,只要他們抓緊雙手不放,就能永遠不離不棄,卻不知道,時間從不會為任何人停留。
她單手覆上胸口,在這裡,有一塊十幾年都未曾消掉的疤痕,那是愛情留給她唯一的證明。
第二天,鐵騎郡主就帶著西夏軍隊撤離北寧城,前往夜狼城。
黃山滾滾,蘇園園一身官服,立於城牆之上,目送他們離去……
戰事平息,西夏軍隊順利撤離,北寧城又恢復往日的寧靜。
戰後的修繕之時正式啟動。
蘇園園將所有需要修繕的地方全部勘查一遍,記錄在案,交由官驛快馬加鞭送回景州城,交由工部確定方案,再轉呈戶部核算造價。依照戶部與工部的惡劣關係,這次本想像往日那樣拖上一拖,讓工部狠狠吃癟,沒想到侍郎侍郎慕容谷會忽然插手此事,竟然親自督促,硬逼著戶部將這筆案子在兩天之內全部核算完畢。慕容谷親自蓋好印章,簽上官文,銀錢隨文書一併被快馬送回北寧。
當蘇園園接到文書時,非常驚異於戶部那邊的辦事速度,沒想到那群王八羔子也能這麼有效率,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資金已經到位,蘇園園完全投入到工作之中,每天天還沒亮就爬起來,叼著饅頭跑出去巡視工地,所有材料都是她親自過目檢查了的,以免出現有人偷工減料的現象。
紅袖已經見慣了她超乎常人的工作狀態,每天非常熟練地為她送飯送水,必要時候,紅袖甚至還能幫她跑跑腿,從這工地往那個工地傳遞一些圖紙和器具,儼然一副全能助理的姿態,專業極了。
出去紅袖之外的人,在見識到蘇園園化身成為工作狂人的一面後,全都被她那副不要命的架勢給震住了。
每天起得比雞早,睡得比狗晚,說得就是蘇園園目前的生活狀態。
一個女人,能做到她這個地步的,放眼整個南楚,也絕對找不出第二個!
由於蘇園園的嚴格督促,工人們的施工進度非常快,工程進度遠比預測來得快。
眼看就到了年關,蘇園園放了工人們五天假期,她借這個機會,好好睡了兩天。養足精神之後,認真寫了封家書寄回景州安國公府,向家中的各位長輩百年問好。
將軍府裡,她與大舅公一家人共慶除夕,放著鞭炮,吃著豬肉大蔥餡兒的餃子,笑呵呵地迎接新的一年。
今年蘇園園的紅包數目比往年少了許多,但是西北民族獨特的過年習俗,卻讓她非常稀罕。大年初一早晨,剛一起床,她就穿著大紅的棉襖,裹著銀白的狐裘,甩著油光水量的大辮子,如同一尊招財童子般,屁顛屁顛地跟在大舅公屁股後面出門,與城中那些個副官參謀家裡相互串門子。
普通人家的女兒鮮少出門拜年串門,乍見一個水靈靈的南方姑娘冒出來,各家各戶都覺得稀罕得很,不停地給她塞紅包和零嘴,這還是把她當孩子哄著玩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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