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節目錄 第五十一章 邊城何蕭條，白日黃雲昏２ 文 / 明圓
宋侖咬牙拔掉背後的箭，迅速從衣服上撕掉一塊布，包住傷口，隨即大步往菜園子趕去。路上遇到幾個紅雲寨的馬賊，他憑借對地形的熟悉，將那幾個敵人引進陷阱裡射殺。
天色已經全黑，宋侖匆匆趕到菜園子旁邊的小房子，門外的菜地和藥草地都被毀得一塌糊塗。他剛一推開門，就見到屋裡一片狼藉，雖然地震已經停止，但時不時地還是有些碎瓦片順著縫隙掉進來，昭示著這間屋子很快要倒塌的事實。
他摀住嘴，使勁咳嗽兩聲，隨手擦掉嘴角的殷紅鮮血，啞聲喊道：「老師？」
聲音落地許久，角落裡的衣櫃裡傳出些許瑣碎聲響，片刻過後，櫃門被推開，從裡面走出老大夫和小藥童。
見到來人是宋侖，小藥童立刻驚喜地撲上來，抱住他的大腿喊道：「書生哥哥，你終於來救我們了！」
老大夫看出宋侖的臉色不對勁，沉聲將小藥童叫回去，他看到宋侖肩上的殷紅，扶著小藥童慢慢走過去，讓宋侖轉過身來，看到宋侖身後被血水染得鮮紅的背部，小藥童忍不住驚呼：「書生哥哥，你傷得好重！」
宋侖蒼白地笑了笑：「小傷而已，不礙事的，唐家堡現在被破，你們且隨我離開。這幾年承蒙老師的照料，小生無以為報，日後若是有緣再見，必定結草啣環報答您的恩情。」
老大夫稍一沉吟，讓小藥童趕緊將藥箱拿上，再收拾兩件換洗的的衣物。
一老一小各自拎著個包袱，跟在宋侖的身後走出房門，卻不想剛來到外面，就見到四個紅雲寨的馬賊忽然出現。那四個馬賊似乎也沒想到這個小地方居然還有人，當即摩拳擦掌躍躍欲試。打算割掉宋侖三人的腦袋，帶回去領功討賞。
小藥童被那些寒光凜凜的刀刃嚇得渾身發抖，緊緊靠著老大夫，老大夫顯然是個見過世面的人，並沒有顯露出慌張的神色。他輕輕地拍了拍小藥童，示意小藥童別害怕，目光卻落在背後滿是鮮血的宋侖身上，緩緩說道：「阿侖，等下你帶著小志逃吧，不用管老夫。」
聞言。小藥童立刻紅了眼眶，緊緊抓著老大夫的衣袖：「爺爺，您不走。小志也不走！」
「乖，別鬧，爺爺年紀大了，腿腳不利索，跑不動了。以後。你就跟著書生哥哥，乖乖聽他的話，不許淘氣，記住了嗎？」
小志使勁地吸鼻子，努力不讓自己哭出聲：「爺爺，小志可以保護您！」
老大夫揉了揉他的腦袋。目光對上正側臉看過來的宋侖，無奈地說道：「阿侖，小志就拜託給你了。」
宋侖使勁地咳了兩聲：「老師。小生若能站著，絕不會讓您倒下。」
對面四個馬賊沒有耐心等他們再敘舊，提著武器就就氣勢洶洶地撲了上來！
距離太近，宋侖手裡的弓箭根本起不到作用，關鍵時刻。老大夫隨手一揚，灑出白色粉末。
夜色太黑。紅雲寨的四個馬賊沒有看清這些白色粉末是什麼，一心只想快些殺人領功，沒有做出任何防禦和閃躲的措施，被白色粉末糊了滿臉。
「啊！我的眼睛！」四人齊齊丟開武器，摀住眼睛，痛得滿地打滾。
不僅如此，他們身上但凡沾到白色粉末的皮膚，全都泛起鮮紅的疹子，不時就泛起小水泡，像是生了麻風病般。
宋侖腦子反應很快，當即撿起一把大刀，當場了結這四個馬賊的性命。
老大夫單手摀住小志的眼睛，低聲歎息：「老夫立志懸壺濟世，沒想到如今竟然出手害人，有違師訓，愧對九泉之下的祖師爺啊。」
等到他鬆開手時，那四個馬賊已經全部沒了氣息，小志既害怕又驚喜，他抓著老大夫的衣袖喊道：「爺爺好厲害！小志以後也要學這招！」
老大夫的鬍鬚抖了抖，開始懷疑自己的教育是不是出了問題。
解決掉四個馬賊之後，宋侖用老大夫給的毒藥，塗滿箭矢和刀刃。三人一邊往出口前進，一邊在路上救了不少唐家堡的光頭馬賊，大門還沒走到，宋侖身邊已經聚集了不少光頭弟兄，浩浩蕩蕩的一隊人馬，非常扎眼。
黑夜裡，一群光頭在月色下移動，這不但吸引了許多敵人，同時吸引了紅袖的目光。
她發現宋侖失蹤之後，急得像是熱鍋上的螞蟻直打轉，滿世界找人。這一路躲躲藏藏，倒讓她無意中碰上了趙朗，兩人結伴，打算與蘇園園等人會合，沒想到會在路上與宋侖重逢。
紅袖見到宋侖的第一眼，就指著他的鼻子破口大罵，罵得臉紅脖子粗，到了最後，氣得臉老家的土話都蹦出來了。
宋侖還是那副要死不活的老樣子，一邊咳嗽，一邊聽著她罵，等她罵完了，他這才緩緩開口：「我沒事，你別擔心。」
「誰擔心你了？！」紅袖吸了吸鼻子，話裡的鼻音很重，「我就是煩你！你想要找死，也要死得這麼讓人心煩，我是不是上輩子欠了你的？！」
聽到這話，宋侖只是溫柔地笑了笑，旁邊的圍觀群眾紛紛流露出一種非常奇妙的神色，然後又都默契地扭過頭去，表示自己什麼都不知道。
紅雲寨的馬賊們一窩蜂地衝進唐家堡裡，起初還能跟著大部隊一起行動，由於地震得太厲害，很多人都走散了，後來又與唐家堡的光頭馬賊們廝殺了一陣，大部隊徹底被衝散。現在，地震已經平復，但是人都已經散亂在唐家堡裡的各個角落。
紅雲寨人數多，但唐家堡佔據地理優勢，黑色夜幕之下，雙方展開拉鋸戰，在各個角落裡拼得你死我活。
蘇園園借由從山洞巖壁上看到的施工圖，記住了整個唐家堡的大概路線，她帶著蘇辰等人躲開堡裡的各種陷阱，暗道穿小巷，四處閃躲，如同一窩泥鰍般，滑不溜丟的，幾乎沒人能抓到他們。
浩義堂外，唐傲天獨自一人，手握黑鐵大刀，渾身是血，一腳踩在一堆屍體上面，氣勢凜然，怒吼咆哮：「龜兒子們，上來啊！」
在他對面，雲行烈與二十來個紅雲寨的馬賊騎著高頭大馬，他們個個裝備精良，銳氣十足，看樣子都是經過訓練的精銳部隊。相比之下，此時的唐傲天實在太過狼狽，經過方纔的惡戰，他的氣力早已用盡，身上的傷口不計其數，末路梟雄，死亡只是早晚的結局。
雲行烈牽動身下駿馬，冷眼看著他：「你還有什麼要說的？」
唐傲天仰天大笑，豪氣直衝雲霄，手中大刀橫掃而過，直指雲行烈的鼻尖：「你爺爺既然敢站在這裡，就沒打算活著回去，砍一個不虧，砍兩個穩賺。廢話少說，有種就一起來！」
雲行烈皺起眉頭，面色更加冷峻：「冥頑不靈。」
二十幾個馬賊騎車駿馬奔過去，掄起手中長槍，齊齊刺向唐傲天……
浩義堂的密道裡，唐憶跪坐在地上，不停地撥弄佛珠，低頭默念佛經。
啪的一聲，佛珠忽然斷掉，嘩啦啦地掉落到地上，滾得到處都是。
唐憶猛地睜開眼，呆呆地看著滿地的佛珠，片刻過後，她像是想到什麼，猛然被驚醒，慌忙地去撿佛珠。她的雙手抖得太厲害，撿起這顆佛珠，轉眼卻又掉了那顆佛珠……
無論她怎麼努力，多無法將佛珠都撿起來。
就好像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般，她剪掉三千煩惱絲，卻剪不掉心底的紅塵紛擾。
她這輩子生來孤苦，父母早逝，獨自一人活在這世上。她以為自己早已六根清淨，然而，有些人卻早已在她不經意的時候，悄然住進了她的心底，四十幾年的相伴，她又不是石頭，怎麼能不為所動？
但，他畢竟是她的弟弟，即便沒有血緣，但在名分上，他們就已經不為世俗所容。既然如此，那就只做姐弟親人吧，她會留在唐家堡裡，守著他過完這輩子，哪怕青燈古佛相伴至死，她也甘願了。
此時此刻，她的腦子裡全是那個男人最後的目光，心亂如麻。
她像是瘋了般，趴在地上，執拗地去撿佛珠，一顆接一顆。似乎身後有個黑色的魔鬼，正在張牙舞爪地追著她，逼迫著她快些將佛珠都撿起來，否則的話，她就會被那魔鬼一口吞掉。
忽然，石門外面隱隱響起一聲震天的咆哮。
她手下一抖，好不容易撿起來的佛珠又都掉到地上，骨碌碌地四處滾落。
她踉踉蹌蹌地跑到石門前，使勁地拍打石門：「傲天——」
浩義堂門前，唐傲天的身上全是血窟窿，血流不止，黑鐵大刀沒入地下，他扶著黑鐵大刀單膝跪下，上身筆直地面對前方，眼睛裡的光彩漸漸散去，只餘下空洞渙散的瞳孔。
過去的四十幾年光陰，如同白駒過隙般，迅速從他眼前飛逝而過，最終定格第一次見到唐憶時，她的明媚笑容上。
——憶兒，我只能保護你到這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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